日近傍晚,鴨綠江畔喧鬧了一天的戰場總算是歸於平靜。 伴隨着凜冽的寒風,筋疲力盡的定遼前衛將士們卻不能早點歇着,得了李成樑的命令之後便開始拖着疲憊不堪的身體開始打掃戰場。
“是役,共殲敵六千三百餘人,俘獲一千餘人,我方將士戰死一千三百餘人,其中定遼前衛戰死五百餘將士。”拿着彙總起來的數據,史儒面無表情的說道,不過心中卻在隱隱作痛,定遼前衛竟然死傷如此嚴重。
“好。”李成樑眉頭一挑,忍不住站起身來,用一千三百人的代價殺傷對方七千餘人,可是說是一場少見的大勝了。“來呀,立刻起草捷報送遞京城,就說我遼東鎮人馬渡江第一日便殺敵過萬,而傷亡將士僅五百餘人。”
聽聞這話,史儒不但沒有說話,竟然連驚訝的表情都沒有。這種事可不是李成樑第一次做了,他這麼做非但是爲了假冒戰功,更多的卻是可以自行補足兵員,如此一來,朝廷想要藉機安‘插’人手都沒有可能了。
“今天死傷多少弟兄?”幾個人擠在一處小小的軍帳當中,穩坐中央的二蛋哥皺着眉頭問道。今日雖然殺的痛快,但戰死的弟兄也不少,就連跟隨自己前來的錦衣校尉也折損了五人之多,而且剩下的還是人人負傷,更有幾個一動都不能動的。
“大人,今日一戰,我定遼前衛戰死弟兄五百餘人,負傷一千多人,損失慘重啊。”一名千戶垂頭喪氣的說道。
今日大軍的傷亡數字他已經聽說了,咱定遼前衛的傷亡竟然佔到了一半之多,實在是有些太過悽慘了。
看着手下的幾名千戶皆是神情低落,二蛋哥只好強顏歡笑道:“我說各位,這耷拉這個臉像什麼樣子,雖然此次咱們前衛的人馬傷亡最是慘重,可是大家想想,今天咱們前衛人馬殺傷了多少倭寇啊。別人本官不是很清楚,可本官自己就斬殺了二十多人,想必各位大人也都不少吧。這是長臉的好事,日後誰說起咱們來也得挑起大拇指來!”
看着衆人還是不說話,應對這樣情況經驗豐富的二蛋哥再一次拿出了沈崇名時常用到的那一套。“好啦,吃得就是這份玩命飯,就得做好戰死沙場的準備。當然,將士們爲國捐軀朝廷是不會不管不顧的,等着戰事一結束,朝廷的撫卹就會到了。”
“可是大人……唉,不說也罷。”一名千戶‘欲’言又止。
“怎麼了這是,有話快說有屁快放,都是大老爺們何來如此的吞吞吐吐。”二蛋哥皺眉道。今天這場仗手下的這幾名千戶做的不錯,二蛋哥這人沒別的優點,就是和沈崇名一般喜歡認真辦差的人。爲此,同這幾名千戶說起話來也就無所顧忌了。
常言雖道知人知面不知心,可是很多時候對一個人的印象都是取決於一剎那間的認知。二蛋哥是個不拘小節的真漢子,這便是這幾名千戶對他的第一印象。
“大人,那末將可就說了。不管對錯,還望大人您爲末將保守秘密,千萬不能讓李總兵知道。”聽了半晌,終於有一個千戶神情有些嚴肅的站了起來,說話的時候還刻意的壓低了聲音。
一聽李成樑的名字,二蛋哥心裡便有了幾分計較。微微一笑,“呵呵,本大人好歹也在京城‘混’過一段日子,這法不傳六耳的道理還是知道的。”
“大人,這將士傷亡撫卹,根本就拿不到手。先不說李成樑會不會隱瞞傷亡謊報戰功,就算是兵部真的撥付了這筆撫卹銀兩,到頭來還是都落到了李成樑的手中,下邊的弟兄們一文錢也拿不到啊!”這千戶咬牙切齒的說着,滿臉憤恨之‘色’可見對李成樑是多麼的厭惡。
“這種銀子他也敢貪?”二蛋哥不禁愕然。貪污軍餉的事情倒是聽說過,可這陣亡將士的撫卹可從來都是沒幾個人敢動的。要知道這不但是損‘陰’德的事情,更是會惹得天怒人怨的事情,縱觀大明史冊,可是有不少貪婪成‘性’的將領在這一條上丟了‘性’命。而且往往都是死無全屍,活活的被憤怒的將士們砍成‘肉’泥。
“大人,若非您是京城來的官員,這話末將萬萬是不敢說的。不瞞您說,這遼東雖然是朝廷的天下,可真正當家作主的卻是李副總兵,就連總兵大人也早被他架空了。而咱們定遼前衛,上任指揮使乃是史儒史大人,他和您一般也是從別的地方調任這裡的,不過那都是八年前的事情了。可是自此以後,在這遼東鎮咱們定遼前衛就成了後孃養的,平日裡糧草短缺不說,就連餉銀也是最低的。”說着,幾名千戶滿臉無奈的低下了頭。
定遼前衛的日子不好過,他們這幾員將領也沒好到哪裡去,上面要力‘挺’史儒應付李成樑的各種刁難,下面卻又要安撫將士們的情緒。稍有差池,那邊是臨頭大禍啊。
“哼,他好大的膽子!”二蛋哥一聲怒哼,接着冷笑道:“你們放心,老子說到做到。這次咱們定遼前衛陣亡將士撫卹不但一文銀子不能少,而且還要多發一倍!”
看着二蛋哥滿臉豪氣,幾名千戶不由面面相覷。
這幾人臉上的神‘色’二蛋哥自然能明白是什麼意思,呵呵一笑道:“不瞞你們,本大人在京城可是跟着沈崇名沈大人辦差,不要說這陣亡將士雙倍的撫卹,就算是三倍,十倍,那也只是沈大人一句話的事!”
“啊,沈大人?”聽到這個名字,衆將不由大驚失‘色’。也許這些將領不清楚京城內閣的幾位大臣倒地叫什麼名字,但是對沈崇名的名字卻是如雷貫耳。倒不是因爲他有個大財神的外號,而是年初在草原上對俺答的一戰。
要說俺答,確實是威名赫赫,非但大同宣府一線幾十年來一直處於他的鐵蹄威懾之下,就連遼東之地也未能倖免於難。而朝廷之所以和朵顏三衛能維持幾十年的關係不破裂,除卻李成樑這個中間人,另一個因素便是隻有雙方聯手才能抵擋的住俺答,少了誰都不是‘蒙’古韃子的對手。
而沈崇名只一戰便殺的俺答五萬大軍所剩無幾,更是險些生擒了俺答,這份功績,可是自從來沒有過的。就憑着這一點,定遼前衛的將士們就將沈崇名奉若神明瞭。
看着他們這副樣子,二蛋哥不由得意的笑了起來。“那是當然,從今兒起,咱定遼前衛不比從前了,只要你們跟着本官好好爲朝廷效力,加官進爵不在話下!”
這話可就讓幾名千戶不淡定了,一個個神情‘激’動連連點頭應是。傍上了沈大人這顆大樹,以後的仕途就不必擔心了,保證是一路暢通無阻!“多謝大人,但有所命,末將等萬死不辭!”連吹帶忽悠,二蛋哥倒是將向來沒什麼主心骨的定遼前衛收攏在了手上。
黃草嶺。從鴨綠江東岸開始撤退,宮本一郎帶着兩萬大軍就一直未曾停下腳步,拋棄了朝鮮北方重鎮江界不說,還直接翻過了寒雪嶺直接進入了黃草嶺纔算是停了下來。
“明軍到什麼位置了?”剛剛安營紮寨完畢,宮本一郎便召集手下將佐前來商討軍務。
“將軍閣下,根據兩天前潛伏下來探查敵情的武士送的探報來看,明軍現在應該已經進入了江界城,如果他們腳程快一些的話,最多明日便能進入寒雪嶺了。”一名手下將領這樣說道。
“將軍閣下,爲什麼我們要放棄江界呢?就算是放棄江界,那也應該憑藉寒雪嶺的險要地勢進行防守,而不是這樣一味的逃命,這是武士的恥辱!”另一名將領咬牙切齒的看着宮本一郎說道,彷彿宮本一郎是他的仇人一般。
宮本一郎也不生氣,反而呵呵笑道:“山本君,你的武士‘精’神宮本十分欽佩。可是這是戰爭,不是武士間的較量,希望你能放下你的驕傲,一切聽從宮本的安排。”
宮本如此說話,倒是給足了三本面子,頓時就讓他滿腹的怨氣消散大半。“將軍閣下,請您原諒三本的魯莽。可是,讓武士們就這樣不戰而退,只怕對士氣不利啊。”
“呵呵呵,這一點你大可放心,既然現在到了黃草嶺,那宮本便把自己的計劃說出來,還請諸位不吝賜教。”說着,宮本一郎命人取來了一副算得上是烏七八糟的地勢圖。
“諸位,你們看這裡,出了江界城之後,半日的路程就能進入寒雪嶺。而寒雪嶺和黃草嶺,雖然是兩個不同的山嶺,但是二者之間相距的這二百多裡卻都山區。雖然地勢並非險要,但也是難走的很。”指着別人看不懂得草繪地勢圖,宮本一郎滿臉得意的分析道。
好在這段路在場的人都走過,略一回想就有了大致的印象,於是大家紛紛點頭表示明白。
“而我們現在要做的就是‘誘’敵深入,將明軍引到黃草嶺來,而後藉助地勢將其一網打盡!”說着,宮本一郎滿是豪氣的揮拳敲在了面前的地勢圖上。
“可是將軍閣下,既然我們要藉助地勢來打敗明軍,那爲何不再寒雪嶺下手呢?”聽他這麼一說,一名部將忍不住提出了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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