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慶帝自由飽讀詩書,可君子六藝卻是一塌糊塗,至於騎‘射’更是爛的有些拿不出手。 可是大怒之下,砸人的準頭卻是相當的準,只見那賬冊副本划着一道優美的弧線,分毫不差的蓋在了徐杲的臉上。
“不要臉的東西,你看看上面都寫着什麼?”隆慶帝臉龐有些扭曲,這副暴怒的樣子衆大臣根本沒人見過。
見他這樣,徐杲做賊心虛臉上皮‘肉’一陣抖動,鬼使神差哆哆嗦嗦的彎下身將賬冊撿了起來。
翻開第一頁,徐杲的臉‘色’便被嚇得毫無血‘色’。自己的大名就在第一行,上面詳細的記錄着這幾年來自己從朱翊鑾手中得到的銀兩,以及每一筆的用途。有的是辛苦費,有的是收買人心的經費,更有自己賄賂上官謀求其他官職所用的銀兩。一筆接着一筆,數目可謂是分毫不差。
徐杲心頭急轉,轉眼間便換上了一副苦瓜臉。撲通一聲跪倒在地,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哭了起來,“皇上啊,微臣自從爲官一來,一直對朝廷忠心耿耿,怎麼會勾結叛逆呢?這一定是誣陷,您一定要明察啊。”
“誣陷?哈哈哈,好一張利嘴,這話你也能沒羞沒臊的說出來。”隆慶帝怒極反笑,接着斥道:“這賬冊可是朕的沈愛卿和劉愛卿不顧危險潛入長沙城得來的,爲此二人險些丟了‘性’命,他們怎麼會是誣陷你!”
“皇上,這畢竟只是一本賬冊啊,就算二位大人和微臣無冤無仇不會誣陷,可也保不準是哪朱翊鑾做的手腳啊。”徐杲巧舌如簧,爲了保命他可是誰的腦袋都敢踩的。
“哼,你區區一個工部尚書,朱翊鑾又怎會無緣無故的誣陷你?若是他真的想用反間計,高愛卿張愛卿可比你重要得多,這賬冊之上豈會沒有他們二人的名字,又怎會沒有其他愛卿的名字?”隆慶帝根本就不相信他的狡辯。
“皇上,在朝爲官難免餘人有些過節,這畢竟只是一面之詞,還望皇上不要輕下論斷啊。”陳一勤站了出來,這徐杲往日和他‘交’情不錯,他實在是難以相信徐杲會勾結叛逆。
“是啊皇上,如此大事還需證據確鑿才能下定結論,萬不可輕信一面之詞啊。”楊‘春’芳也站了出來,皇上這事辦的有欠妥當啊。想這徐杲怎麼也是正二品的六部堂官,僅憑一本賬冊如何能定他勾結叛逆這樣的罪名呢。
二人一唱一和擺明了站在徐杲這個逆臣一邊,立時就把隆慶帝的鼻子氣歪。“你、你們‘混’蛋,難不成朕成了那種偏聽偏信的昏君,沈崇名劉守有二人是那誣陷忠良的小人不成?!”
‘混’蛋二字一出口,陳一勤這老夫子可就不樂意了,梗着脖子說道:“還請皇上慎言,微臣只是就事論事而已。”
再看楊‘春’芳,也是臉‘色’難看的站在那裡,說不說話,可他的態度別人一眼便能瞧出來。皇上越來越不像話了,自己和陳大人只是進言而已,怎麼到頭來就成了‘混’蛋了,這樣下去,自己這個首輔還怎麼幹?
“好一個就事論事,好一副正人君子的嘴臉!”隆慶帝冷笑連連,扭頭看向滿頭大汗跪在地上的徐杲說道:“徐杲,把後一頁的記錄讀出來,看看朕是不是在冤枉你!”
“隆慶四年五月二十一,送與首輔楊白銀八…八千…”徐杲剛剛讀了幾個字便面如死灰傻在了那裡。好一個朱翊鑾,吃飽了撐的把賬冊記錄的如此詳細作甚,這後一頁竟然抄錄着這幾年來自己同他來往的書信內容!
再看楊‘春’芳,臉‘色’也頓時變了數變。這是八千兩銀子,確實是去年徐杲送與自己的,而自己也是很不客氣的收下了。可自己只是以爲這八千兩銀子是工部小金庫裡提出來的,畢竟這兩年造船業繁盛工部賺了不少銀子,自己身爲上官跟着沾些光也是無可厚非的。只是萬萬沒料到,這筆銀子竟然是朱翊鑾通過徐杲來賄賂自己的,這下子可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繼續讀,說說你送給了陳家次子多少兩白銀!”隆慶帝看着楊‘春’芳慚愧的低下了頭,目光又投向了傻了眼的陳一勤。
“兩、兩萬兩。”徐杲汗如雨下,‘褲’子也是溼了一大片,周圍官員被這‘騷’味薰得紛紛掩面側身。
“啊?”陳一勤大驚失‘色’,滿臉不敢置信的看着徐杲問道:“徐大人,這是真的?”
徐杲這時哪有心思回答他的問話,只是低着腦袋琢磨着接下來該怎麼辦,總不能就這樣等死吧。
不過他不說話已經是最好的答案了,陳一勤苦苦一笑,彷彿明白了怎麼回事。怪不得自己的兒子閒着沒事總是在自己面前提起徐杲,現在細細一想,每次他都是說徐杲的好話,自己潛移默化之下倒也對徐杲好感頗深,自以爲他是一個可堪大任的棟樑之才。如今再看,卻是自己的兒子收受了人家的好處,教子不嚴呢。
“皇上,微臣教子不嚴有辱聖人教誨,還請皇上責罰。”陳一勤剛纔的鬥志消失不見了,一個連兒子都教育不好的人,又有資格站在朝堂之上‘操’心天下大事呢?
看着二人都沒了話說,隆慶帝心中一陣暢快,讓你們再倚老賣老。“首輔楊‘春’芳,大學士陳一勤收受賄賂,即日起免去官職回家閉‘門’思過,沒有朕的首肯不得離開府‘門’半步!”
說出這話,隆慶帝的腰桿不由直了幾分,這朝廷大勢還是盡在自己的掌握之中嘛。
“謝主隆恩。”楊‘春’芳趕緊跪了下來,既然是閉‘門’思過,那說明皇上還是相信自己的,只要不牽扯進這種謀反大事,丟官罷職也值得啊。
搞掂這事,隆慶帝這纔回過頭來看向了徐杲。相對於兩位閣臣,這徐杲確確實實就是一個跳樑小醜,只不過是朱翊鑾遙控的一顆棋子罷了,收拾他自己還是非常有把握的。
“工部尚書徐杲勾結叛逆證據確鑿,連同家人即日關押在大理寺中,待朝廷大軍平定朱翊鑾叛‘亂’,一併審問發落。”
“皇上,微臣一時糊塗,一時糊塗啊。”一聽隆慶帝要關押自己,徐杲不由哀求起來,這一進去,只怕是不能活着出來了啊。
隆慶帝那裡還有心思聽他廢話,大手一擺說道:“拖下去,朕不想再看到這等‘亂’臣賊子!”
得了豐富,走進殿來的大漢將軍們不顧徐杲掙扎,擒着四肢將其擡了出去,瀝瀝拉拉的一溜黃‘色’‘尿’急留在了大殿只能,頓時‘騷’氣大盛讓人難以消受。
該處理的處理完了,隆慶帝心情好了不少。“吉王次之朱翊鑾大逆不道,非但收買朝廷命官豢養‘私’兵蓄意謀反,更是囚禁吉王以及吉王仕子,此等作爲天理難容。爲此,朕決意誅殺朱翊鑾者,無論身份貴賤均封侯爵,賞萬金!”
隆慶帝的話鏗鏘有力,不過他心中卻是嘀咕起來。這次沈愛卿坐鎮平叛一死,就算不是親手誅殺朱翊鑾那也是頭功啊,待到平叛功成,自己又該給他什麼賞賜呢?若是官進三級,他現在已經是正二品的頭銜了,莫非還得爲他設立一個超一品的官職?如若紛紛爵位,提升一級成爲公爵只怕也不夠隆重,該不該封他個外姓郡王呢?
想着這些,隆慶帝的眉頭不由皺了起來,還真是一件讓人發愁的事情啊。
不過衆官員哪裡能猜到他是爲這事發愁,見他這樣,直當是爲了平叛一事發愁。這些人中,也包括最瞭解他的高拱。
“皇上,既然朱翊鑾謀反屬實,又有了這樣的準備,不差一員大將前去,只怕鎮不住他啊。”如此大事,高拱也不再藏着掖着,已經準備提名沈崇名充當領兵之將了。
“微臣附議,朱翊鑾謀反影響甚大,若是不盡早平定只怕拖得久了再生其他變故。”張居正跟着也開了口。各地王府彼此間都有聯繫,萬一有人覺得有機可趁參與進來,事情只怕會變得一發不可收拾。
二人一般想法,隆慶帝倒也高興。眼下只剩下他們兩位閣臣,只要二人沒有不同意見,那所有的事情可就好辦多了。
“呵呵,諸位愛卿放心便是,此事朕已經有了安排。目前沈崇名身在廣東,節制湖廣周圍各地兵馬共計三十餘萬,必讓朱翊鑾出不得湖廣!”隆慶帝滿臉笑意,四面臨敵,小小的一個朱翊鑾又怎是沈愛卿這種不敗名將的對手?
高拱一怔,不由搖頭苦笑,好小子,竟然連自己這個老師也瞞着,倒是守口如瓶。這可不是生氣,高拱心中反而覺得高興,這時一種成熟的表現,凡是做的中規中矩,別人也就拿不住他的什麼把柄了。
“張愛卿,這本賬冊之上記載了同朱翊鑾有勾結的所有官員,你出任欽差,專司此事,但凡賬冊上有了名字的人,不要有所顧及,統統抓起來審查!”隆慶帝扭頭對着張居正說道。
賬冊之中牽連出的人,多數都是京城的達官貴人,尋常官員根本就拿不住。而眼下最爲得力的沈崇名和劉守有都不在京城,馮保又因爲雷豹一事不能參與此等大事,這高先生年紀大了,東奔西跑也不能讓他去辦,數來數去,倒也只有張居正最適合督辦這件事情了。
“微臣領旨。”張居正躬身應是,心中喜不自禁。雖然不知道賬冊之上的人都有誰,可這些人絕對地位低不了,不然朱翊鑾也不可能向他們行賄。但收受了賄賂,並不一定就是朱翊鑾的同黨,就算是自己依照事實放他們一馬,這些達官貴人也得對自己感恩戴德,這可都是千金難求的人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