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8、 證人的威力
“貪吃小熊”君,謝謝你啊!祝你長命百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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廷辯是個好東西!
它的鼎盛,只存在於宋朝。因爲趙家比較讓人說話,於是大臣們也就比較愛說話,也就給廷辯營造了很好的氛圍和基礎。自宋太祖趙匡胤以來,有關於廷辯的精彩記錄有很多。但最爲出名的,則是趙禎時代。因爲這孩子太有涵養了,太有風度了,造就了一批名垂千古的輝煌形象。
千百年後,當所有人都津津樂道大宋羣星璀璨、光華耀眼的時候,不知有沒有幾個人會想到,如果沒有這位“百事不會做,只會做官家”的趙小六那包孕六和、春風化雨的王道風度,還可不可能有那麼多敢於直言進諫,無拘無束的千古名臣?
最出名的案例當然不是現在,而是以後:張貴妃的大伯張堯佐當三司使,包拯他們不幹,說這廝平庸,當不好。開始趙禎懶得理會,於是以包拯爲首的御史們就開炮,天天轟,月月轟,最後張堯佐自己都受不了啦。直接求趙禎“算了吧,爲了這事跟他們天天鬧,不值當!我辭職!”
趙禎雖然也鬧怕了,想偃旗息鼓。但覺得面子過不去。就想了個變通法子和包拯他們商量:“要不。張堯佐做個節度使如何?”言下之意我是官家啊,他是我伯老丈人,咱們一邊退一步,大家給個面子唄?”
不成,包拯、陳昇之、吳奎廷辯繼續鬧,不給!
“你們這是針對張堯佐嗎?是不是故意給朕下不來臺?如果不是,那節度使一個粗官,爭個毬啊?”(原文:豈欲論張堯佐乎?節度使粗官。何用爭?)趙禎有些惱了,罵道。
“哼哼,節度使,咱們太祖、太宗皇帝可都做過,官家你也好意思說這是個粗官?”(原文:節度使,太祖、太宗曾爲之,恐非粗官!)包拯和吳奎馬上反脣相譏。
據後來考證,包拯說這句話的時候,情緒特別激動,尤其說到“粗”字。因爲是噴口音,再加上大宋皇宮寒磣了點。君臣離得太近,那唾沫星子居然就噴到趙禎臉上!
往前還是往後,發生吐口水噴老闆這種事,可都是殺頭的罪啊!偏偏趙禎一臉心煩,灰頭土腦之餘,卻只是瞪了老包一眼,自己擡起袖子胡亂擦了兩下就算了。愣是一點沒爲難這幾個二貨! шшш☢Tтká n☢c○
這風度,這廷辯氣氛,這千古佳話!老幾位,你們看扇子寫這個的時候,好意思說扇子這章注水嗎?
好了,氣氛介紹完畢,說正題。
樑豐這會兒就站在大殿當間,面對一羣大臣摩拳擦掌,準備開辯論會。這陣勢他其實很吃虧,有一個人單挑一幫的感覺。但他站得安安穩穩的,面色平靜,沒有半點心虛的樣子。
蔡齊一看他這樣子就來氣,鬍子翹動就要上前。旁邊王沿輕輕扯了扯他衣角,低聲道:“你老碼後,學生先來。”蔡齊明白人家這是主動衝鋒,保存實力,看這樑豐也不是好相與的,自己是該壓陣。便點點頭,讓王沿先上。
王沿走上幾步,腳踏天罡北斗七星步,圍着樑豐轉了半圈:“樑大人,你這率性堂自治,可有成法先例因循?”
“沒有!”他一說沒有,對面就有人笑了,自己都承認了吧?呵呵,看你這廝還有什麼說的?
“沒有?既知沒有,那你還敢妄動章程?”王沿冷笑喝道。
“王大人,認得燧人氏否?”樑豐沒正面回答他問題,而是反問。
“燧人氏?知道,三皇之首,那又怎樣?”王沿疑惑道。
話說燧人氏三皇之首,見人間茹毛飲血,心生憐憫,故教以鑽木取火。《尚書大傳》曰“燧人爲燧皇,火紀。”
樑豐笑道:“三皇之首教與民鑽木取火,這也是祖宗成法。不知王大人家現在每天做飯,要鑽幾根木頭啊?”
“噗!”地一聲,衆人循聲望去,卻是武將堆裡發出的笑聲。但人太多,看不到是哪一位。
王沿麪皮一紅:“休要歪纏,此豈可比擬?國子監乃爲國儲才之地,文治章典,經過千錘百煉,推演周詳才得實施。你纔去了幾天,趁着判院孫大人不在,就胡作非爲。我問你,出了事,你擔得起麼?”
樑豐本來在朝堂之上,還是比較嚴謹的,兩隻手一直捧着笏板放在胸口。這時候反倒放鬆了,袖手垂在腰下,笑眯眯又反問道:“出事?出什麼事?都這樣了還能出什麼事?王大人也沒去瞧瞧,國子監裡面的荒草都有半人多高,可以放羊牧馬了。就那地方,除了白天三十多個學童在還熱鬧些,晚上要出事,恐怕只有鬧鬼了!”
哈哈哈,這回不光是一個人笑,起碼有十來個笑出聲來。
“咳咳,樑同判,注意朝堂威儀!”王曾用力扯着鬍子,使勁地板着臉說道。
“是!”樑豐欠了欠身。
“休要避重就輕,王博士說的是你不經推演,胡作非爲。那羣學子都是朝臣之後,國之未來,哪能容你如此胡鬧?朝廷有制度在,你守着就是,非要多此一舉。抑且,難道你敢保證,你這一套就無闕漏?教壞了人家子弟怎麼辦?”燕肅果然很嚴肅,板着個臉教訓小樑。
樑豐呵呵笑了一聲:“燕大人此話,下官聽出三點來。”
“請問是哪三點?”
“第一,不求有功,但求無過,照燕大人的意思,下官只要照本宣科,蕭規曹隨便萬事大吉。就算國子監現在門庭冷落,生意清淡,也怪不到我樑豐頭上。是不是這意思?依我之見,這不幹事情,可比什麼過失都大!明明知道國子監再如此下去,就要變成破廟一座,我受着朝廷俸祿,官家恩澤,卻只想去混吃等死。燕大人,這種事你好意思做,我樑某可慚愧得很!”
“你、我豈是那個意思!”燕肅被他罵得結結巴巴道。
“別急,還有第二條。”樑豐伸手比個閉嘴的姿勢,繼續道:“第二,求全之毀四個字,你也聽說過吧?要不你給我舉個例子看看,天下啥事是完美無缺的?好了,我樑豐並不敢說自己的章程毫無缺漏,但下官卻敢說,現在國子監就需要如此改變,方能重有生氣。難道你有完美的計劃?說來聽聽啊!唉,算了算了,也不難爲你,諒你沒有。”
燕肅感受到身後有人訕笑的目光,急得跳腳,又要插話,樑豐卻比他快:“還有第三,教壞人家子弟?呵呵,朝廷有吏部、有流內銓、有三班院、有宣徽院,還有你這樣的言官重臣。設來幹啥的?就是要選好人,免壞人嘛。這滿朝之上都已經是高官厚祿了,還需你們天天盯着免得別人犯罪出錯,一羣孩子,你也好意思要我寫保證書說教不壞?大人,你們太常寺、御史臺都算是君子扎堆的地方,下官看,好像每年也有一兩個害羣之馬被揪出來吧?你怎麼不寫保證書?再說了,是騾子是馬,咱們拉出來遛遛,在場的國子監學子家長好像也不少,不妨當場問幾位,看看教得如何便是!”
他說最後一句話,有些官員就覺得有理,可不嘛,當事人最有發言權了,該問問。
只見樑豐遊目四顧,到處找人,忽然笑着喊道:“額,孔大人也在,就請出來說說,令郎最近如何?”
在衆人期盼的目光中,孔道輔尷尬地笑着,側身擠出來,先朝趙禎唱個喏,才結結巴巴回答樑豐的話:“好叫樑同判得知,犬子近來功課尚算勤勉,而且早起早睡,不再嬉戲,精神也還健旺,規矩多了。”
他已經是很儘量照顧言官陣營的情緒了,但還是引起不小的轟動。孔道輔的人品和家事那是沒得挑,人家說話,從來忠厚老實不帶水分。這個證言威力很大。
樑豐點點頭:“好,謝謝,額,杜大夫,下官斗膽,也請你說說好嗎?”他彎彎腰對杜衍道。杜衍左右一看,面色也很難受,只好輕咳兩聲道:“額,犬子麼,自來於功課方面,還算過得去——。”
嗡嗡嗡,大家議論開來。有人就從人堆裡低聲道:“聽見沒有,杜大夫家是從來功課都好,可跟你樑同判沒關係。”這邊才插完嘴,就見杜衍更加難受了,他當組織部的官兒時間長了,說話慢,才被人插嘴,可還有下文呢:“這個,不過麼,也同孔直館家差不多,精神健旺,規矩得多,而且,原先對經文只能泛泛而談,最近卻頗有好議論!”
最有一句話帶來了不小的反應,等於是明說了,以前他兒子杜厚澤學習,只會鸚鵡學舌紙上談兵,現在已經能理論聯繫實際了。這就承認了樑豐的功勞。
樑豐心中一樂,老頭夠油的啊,不但承認了自己的成績,居然順便也擡了自家兒子一下。當着官家,宰輔,朝臣這麼一說,他兒子杜厚澤就算出了名了。以後前途,那還不槓槓的?這不,趙禎眼睛都亮了一下,杜厚澤這個名字已經進入他的心裡。
簡在帝心,這四個字意味着什麼,在場每個人都心裡明白!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