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家人……沒誰出事吧?”塗輕語擔憂的問。
“沒,房子燒了沒地方住,都回孃家避難去了,等政府救濟呢。”
“怎麼會突然着火呢?”
“誰知道喲,許是燃柴火不注意,引着柴火垛了唄。”
“哦……這樣啊。”塗輕語沉吟。
本來她也覺得白莫寒不一定會在這個家裡面,如今聽到沒人受傷,便更放心了。
“小姑娘,你是他家親戚?”婦人見她這麼關心李家情況,好奇問了句。
“不是……”塗輕語下意識否認道,說完又覺得沒關係來問這麼多聽着都很奇怪,補上一句道,“是朋友。”
“這家人居然還有朋友呢?”婦人嘖嘖稱奇,後義憤填膺道,“不是你阿姨我嘴損啊,實在是這家人太不是東西了,大雪天讓孩子在大門外跪着,我經常路過看到。那小男孩兒長的漂亮看起來又乖巧,看着都不會招惹他們一家的樣子,不能因爲親兒子回來了就虐待養子吧,怎麼說也是當初當寶貝兒似領回來的孩子。”
塗輕語是知道這家人對白莫寒的一些非人對待的,如今聽陌生人口中說出來,心裡又是難受了一回,想起曾經登門時那女人潑辣的樣子,更覺得這場火燒的活該。
“你知道這家人的電話嗎?或者他們老家在哪裡。”塗輕語道,“我想聯繫但是他們聯繫不上。”
“不知道,我和他們處的一直都不好。”婦人翻了個白眼,很是不屑。
塗輕語沒辦法,只得先行告辭離開。
回去的路上,她又到醫院門口去等了半個小時,直到寒風將棉衣吹透,才坐車回家。
陪塗曉楓一起吃過午飯,下午她繼續在醫院前後轉悠找人,每個轉角衚衕、垃圾堆垃圾筒旁邊都不放過,她記得流浪漢一般都會選擇這種地方。
直到天完全黑下來,仍是一無所獲,塗輕語不放心塗曉楓一人在家,不得不先回去。
回到筒子樓,一進家門塗輕語就發現有些不對勁。
老爸老媽都在家,一個坐在牀上一個站在窗前,臉色是罕見的嚴肅,氣氛十分凝重。
只有塗曉楓一如既往的不會看臉色,蹲地上彈珠彈的啪啪的。
“小語你去哪了?怎麼把弟弟一個人扔家裡?”王慧一見塗輕語便質問。
“我……去見昨天的那個朋友了,解釋一下我失約的事……”塗輕語解釋道。
王慧聽後,臉色這才緩和,“下次出去告訴鄰居大娘幫照看着點,別把弟弟鎖屋裡就不管了。”
“恩,我每次都會囑咐的,今天走的急忘了。”塗輕語察覺到氣氛不對勁,說完又問,“媽,你不是說這次長途要跑五天嗎?怎麼才一天就回來了?”
她這句話問完,老爸的手機響了。
是這時候家家都在用的黑白屏手機,只能玩貪吃蛇和俄羅斯方塊,又灰又大的外表很老土,來電顯什麼的都沒有。
老爸接起電話,聽那邊說了幾句,臉色更爲凝重起來,“是是是,我知道,我剛和慧兒去南街找完回來,沒有,行,你等會兒,我再去北街找試試。”
掛斷電話,塗地將手機掏進兜裡,對王慧道,“有個小朋友說看到雪含上北街的,天兒他們已經往過去了,我們也去看看。”
塗輕語心裡咯噔一聲斷了線,一把扯住老媽問,“塗雪含怎麼了?”
“雪含不見了。”王慧道,“早上出去玩,一天都沒回家,和她一起的小夥早就回家了,只有她一個人失蹤了,你老叔和老嬸都找兩個多小時了,剛纔報的警。”
“我和你媽車剛開出S市就壞了,找地方修車修到天黑才弄好,還沒等出發就接到你老叔的電話,一聽這消息就趕回來了。”老爸接話道。
塗輕語一下子就想起第一世和塗曉楓住進老嬸家裡後,塗雪含和小夥伴出去玩,一去不復返。
當時塗家也是像這樣亂成一團,到處找塗雪含,最後在一間荒廢的場房中,一口無蓋深井裡找到塗雪含的屍體。
第二世如果不是她在當天將塗雪含叫到家裡,肯定也會遭遇不幸。
可按時間算,塗雪含出事應該是在這兩年後,怎麼就突然提前了?
難道因爲父母沒出事,引發了別的效應,所以塗雪含的死提前了?
又或是她只是走散了,或者自己一個人玩野了,忘記回家?
不管怎麼說,塗輕語都想弄明白原由,遂自告奮勇道,“我也陪你們去找吧。”
“行,多個人多份力量。”老爸同意了。
王慧將塗曉楓託付給鄰居大娘照看,三人開車小三輪車前往北街。
塗輕語她們到的時候,梅蘭已經哭得不成樣子,兩隻眼睛腫得像核桃,只剩一條縫隙。
老叔塗天一邊焦急的接電話掛電話四方聯絡,一邊還要照顧着哭天抹淚的老嬸,也是累得不輕。
見到大哥夫妻二人將塗輕語也帶過來,塗天道,“怎麼把小語也帶來了,曉楓在家能行嗎?”
“沒事兒,託給鄰居照顧了。”塗地道,“警察局那邊怎麼樣了,有消息嗎?”
“還沒有……”塗天面色沉重。
“我的雪含啊……”梅蘭一聽大家議論女兒的名字,又是一通哭訴。
王慧兩句話勸了勸她,幾人分散開來四處尋找。
兩個小時,幾乎將北街大街小巷找遍,仍是不見塗雪含的蹤跡,最後只能放棄。
塗天夫妻二人和老爸一起回了塗輕語家。
梅蘭自出事後就只會哭,塗天聯絡各方朋友找人尚且應接不瑕,沒多餘的心力照顧她。
來塗輕語家好歹還有哥嫂,總是能幫忙開解梅蘭一下的。
到家後,王慧將塗曉楓從鄰居家接回來,到公共廚房做飯。
塗輕語過去打下手。
塗地打電話和大車老闆道了歉,說明了一下家裡的情況。
老闆是個比較通情達理的人,對此表示理解。
晚上,兩對夫妻擠在塗家裡面的屋子裡睡了一晚。
快凌晨的時候,塗天終於接到警方主動打來的電話。
要他前去認屍。
梅蘭聽到消息後直接暈了過去,塗天也是泣不成聲。
塗輕語本想跟着過去看看,奈何老媽死活不同意,塗輕語也知道現在自己屬於“孩子”,不適合看那種場面,便沒有強求。
四個大人凌晨出門,直到中午老爸老媽纔回來。
相對老媽的潑辣威嚴,老爸比較好說話,塗輕語死纏爛打從他口中套出點相關案情來。
塗雪含的屍體在一個井裡面被找到,井是廢棄的深水井,貼地而建,蓋子早不知所蹤,因爲那是處廢棄的場房,外面有牆圍着,不故意攀爬的話進不去,因此並沒有人在井前豎牌子。
深井水冬天也不會結冰,塗雪含該是掉下去不久後就被淹死,打撈出來的時候,又凍又泡,屍體青一塊紫一塊。
警方判定爲失足,塗天對此沒異議,因爲那裡是塗雪含和小夥伴們玩捉迷藏的地方,失足落井什麼的非常有可能。
接下來的幾天,老爸請假陪老叔處理塗雪含的事,塗輕語則不間斷的尋找白莫寒。
旅行一般,S市半個區的街頭都被她轉悠遍了,卻仍一無所獲。
她也向警察求助過,但在只知道名字和年紀的情況下,警方也表示無能爲力,只說找到會聯繫她。
眼看再磨蹭下去就要開學了,她沒有藉口不去學校,到時候,會更沒有時間找人。
塗輕語揣着一顆沉重的心回去,上樓前又不死心的在筒子樓轉悠了一圈。
拐過最後一個衚衕時,不知是思念成疾還是真的,塗輕語眼前一花,看到似白莫寒從眼前一閃而過,反應過來後趕緊追上去。
“寒寒!”
前面那抹小身影跑的很快,不知是沒注意到她在後面追,還是怕她追上來,蹭蹭的拐了兩個彎。
筒子樓一棟不遠又接着一棟,最後面是一大片的荒草墊子,一座廢棄的小二樓座落在這裡。
男孩跑到荒地上,跪在混着雪的枯草上,彎下腰。
塗輕語走近才發現男孩兒在嘔吐,手捂着胃部,吐得肺都要出來的樣子。
也正是因爲接近,她才發現這並不是白莫寒。
只是側臉和白莫寒有些像而已,細看的話倒是不像,剛纔距離遠,男孩兒跑的快,纔會認錯。
“你沒事吧?”塗輕語彎下身,關切尋問。
男孩兒早聽到她過來,卻沒有在意,這會被問了才擡起頭,一雙漂亮卻淡漠的眼注視着塗輕語。
好熟悉……
這是塗輕語的第一感覺。
她努力在回憶中搜索出一張照片來,一個名字脫口而出,“葉斯辰?”
男孩兒眨了眨眼睛看着她,沒有回答。
“斯辰?”塗輕語又問。
“你知道我的名字?”男孩兒終於開口。
塗輕語瞭然,也就是說這真的是小時候的葉斯辰,只是現在還不姓葉?
“你怎麼了?吃壞東西了?”塗輕語還沒見人吐得這麼難受過,見葉斯辰漂亮的小臉上眉毛擰成一結,心疼的問了句。
她這話剛問完,身後傳來一聲吼,“死小孩你到哪去了?
塗輕語轉身,便見一個濃妝豔抹的女人從遠處走了過來,見到她和沒見到一樣,直接朝葉斯辰過去,非常粗魯的將男孩兒從地上拎了起來。
“死小孩,誰叫你突然回來的,我的客人都被你氣跑了你知不知道?”
塗輕語見她一點大人的樣子都沒有,不由得皺眉道,“你太大力了。”
“老孃願意,和你有什麼關係?”女人回頭怒視她。
“你……”塗輕語氣結,不服輸的上前一步,隨即想到自己現在的身份。
若吵起來肯定又要被老媽教訓。
她只能先行哽下這口氣,掃了葉斯辰一眼,“這是你的孩子?”
“和你有什麼關係?”女人沒好氣道。
塗輕語非常想抽這個女人一頓,礙於身份忍住了。
眼看着女人拉拉聳聳將沉默的葉斯辰帶走,塗輕語沒有立即上前,只在能看到女人的遠距離處默默跟在後面,直到女人在倒數第二棟樓前停住,打了葉斯辰兩巴掌後,扯着男孩兒進了樓門。
塗輕語記得葉斯辰前世說過,他八歲母親去世,之後收養他的人人品似乎都不怎麼行,日子過的苦,所以更恨付家。
聽是一回事,如今見又是另外一回事。
那個女人對葉斯辰隨意打罵,完全不將人當回事,而她身上散發的那種氣質,塗輕語從前在夜總會見得多了,一眼就能看出來她的職業——是小姐。
有這種養母,也難怪人格會扭曲。
若沒撞見便罷了,既然撞見,塗輕語決定要好好管管這件事,幫葉斯辰一把。
當然,不能冒然趟渾水,她現在沒那麼大能力解救葉斯辰與水火,事情鬧大瞭解決不了,反而更讓葉斯辰受苦,只能先記一下地址,想好對策再說。
塗輕語打定主意,往家的方向走去。
到筒子樓門口,一輛黑色矯車停在樓下,因爲停的不是位置,擋住了她家半棟樓門。
這個年代矯車不普及,由其是筒子樓中住的都是工人,沒哪家有這種閒錢買矯車的,因此偶爾停一輛在這裡,還是挺稀奇的。
塗輕語只多看了兩眼,也沒多想,蹬蹬跑上了樓。
進家門後,她才發現家裡來了不速之客——熟客。
洛凡站在窗前,目光出神的看着外面,塗曉楓站在他身後,雙手捧着一把彈珠,正獻寶似的叫他轉頭看,“看這個,漂亮不?”
洛凡聞聲回過頭,目光正撞上開門進來的塗輕語,二人同時一怔。
塗輕語前世認識洛凡是在大學時,那時他已經是個成熟的大小夥子,如今十五歲的洛凡比原來看着嫩很多,目光有些桀驁不馴的冷淡,盯着塗輕語看了一會兒後,便移開視線到塗曉楓身上,微低下頭問,“看什麼?”
“彈珠,都是我珍藏的!”塗曉楓一臉驕傲將雙手高舉起來。
“……”洛凡神色不明的看了看,移開視線,轉頭看向通往向裡屋的那扇門前。
塗輕語也跟着轉過頭,這才發現那裡不知什麼時候悄無聲息的站了一個人——白莫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