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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華樓的長明燈亮着, 花物無聲,寂靜安然,流景關上院門路過前廳時, 卻看見黑白無常兄弟在裡邊坐着, 他也是給忘了, 找到豔骨, 高興的還有他們兩個!

“必安, 無救。”跨過門檻流景便喊道。

他們兄弟聽見聲音,尋聲望來,而範無救見了流景, 一副坐不住的樣子:“見着大人了?”

流景點點頭:“嗯,此事還要多謝你們兄弟, 十五年來從不放棄。”要說清楚豔骨可能不在天庭是十五年前的那場花落, 何以月華樓的花不會謝?那一刻流景才明白, 之所以不會謝,是因爲豔骨用術法維持着, 而它忽然謝了,定是豔骨出事,所以便一直讓各路兄弟留意,見着豔骨的轉世及時上報。

謝必安在飲茶,聽見這聲謝, 放下茶杯:“謝是客氣了, 經歷了這麼多, 要說再有什麼, 我們都放下了。”謝必安這句是真心話, 流景剛醒來之時,他們兄弟對他的提防可不少, 後來歷經辛夷與莨欒之事,加上這十幾年的相處,以前的偏見也早就沒了。

“呵...”流景輕笑:“當初你明明知曉豔骨可能轉世,卻是許久之後纔跟我說,那時便清楚,你對我是如何了。”

謝必安也笑:“所以現在你是何打算?是守着大人去還是留在酆都?”

這倒是個問題,他們兄弟都很清楚,流景見着豔骨了哪還會甘心呆在這,肯定是巴不得日日黏着他,但是酆都流景不能放,這是莨欒與豔骨的心血:“魚與熊掌不可兼得,我也是愁着。”說罷蹙起了眉。

謝必安笑了笑:“那正好有個人幫你做了決定。”

“誰?”居然還有人這般善解判官意。

“東嶽大帝,他差鬼差送了公文過來,說你總流連人間,不好好治理酆都城,現在罰你三年之內,不許上人間。”謝必安回答道。

“我怎麼感覺他在睜眼說瞎話?”什麼狗屁,酆都城這十五年來可曾出過問題?謝必安笑笑不語,將那鑲着金邊的公文遞了過來,流景打開看,上面的文字寫的跟謝必安說的,一個沒差兩,完全一個意思。

“他說他的,我上我的,豔骨在人間,不去看看怎麼能放心。”

範無救見流景黑着臉將公文塞進袖子裡,本來也是同情他,但是想到東嶽大帝,覺得同情沒什麼必要:“流景,我勸你還是照做好些,至於大人那邊,我們會讓夜叉看着。”

看着連範無救都倒戈,流景不得不掂量起了這個東嶽大帝,雖說接管酆都城十五年了,可至始至終,都未見過他,倒是地藏王菩薩,跟流景還比較有佛緣:“不聽會怎樣?”

範無救見他軟下了語氣,又說道:“不知曉,因爲從未有人或鬼敢違抗東嶽大帝的意思,但是你想想,何以會沒有人敢違抗,就連大人對東嶽大帝都是有商有量。”

這倒是大實話,記得那年整頓鬼市,豔骨都得去跟東嶽大帝稟報,難道真的要按照公文所說,乖乖的待在酆都城三年?...光是想想,流景都覺得骨頭癢癢的...

謝必安又勸道:“都等了十五年,也不差這三年,大人那邊有什麼事,讓夜叉看着就行了。”

說的在理:“唉,只是豔骨要去跟凌虛道長學道,我答應他每隔斷時間就去看看帝家,那就勞煩兄弟們過往時多注意注意了。”

謝必安應承下來:“嗯,早些休息,我與無救回去了。”

送走他們兩個,折回後院廂房,流景看着那公文,何以會這麼巧,剛找到豔骨公文就下來了?三年...三年不見那不是要他命嗎?

但是再想,也只能捏着公文憤憤難平的照做了!

小帝休隔日就跟帝家老爺說了決定前去學道一事,帝家老爺當時便高興的合不攏嘴,吩咐管家準備小帝休路上要用的東西明日就送他啓程。

小帝休心不在焉的回了房,本來這是好事,可自昨夜起,他小小的腦袋裡就有了個身影,夜晚入睡時,半夜醒來,心生希冀想看到某個人,可醒來仍舊是空無一物,後半夜輾轉反側,等天亮醒來時,帝家老爺爲他送行一番,連久未出閣的母親都來送他,辰時時,管家送他啓程,小帝休回眸望了眼廂房的方向,心裡想着他說今日要來,自己忽然走了,也不知他見不着自己會怎樣,但願那封信他能看到,想到此,小帝休一揚馬鞭,揚塵而去。

......

小帝休不再是小帝休,而是成了凌虛道長的關門弟子,凌虛道長說他有靈性,悟性極高,學道修仙定能成事,學道是沒問題,可心裡有羈絆的人要如何成仙,帝休想不明白,凌虛道長很是看重他,帝休上道觀三年,凌虛道長便日日帶着他在後山修煉,時而講道時而學法,說是有悟性真不是騙人的,三年之後,帝休大有所成,甚至超過自己師父,當然,除了他,在同輩師兄中,還有一位女子,那是比帝休早一月前來的師姐,悟性也是極好,剛來一年,便冠絕各位師兄,遠超先前。

小師姐因爲太強,總不把各位師兄放眼裡,可小師姐長得太美,各位師兄又愛奉承她,帝休從來時就跟着師父,一向不與各位師兄交流,加之小師姐只對他一人展過笑顏,於是帝休在各位師兄眼裡更是跟刺一樣,但是帝休不喜歡這位小師姐,可能真如師父所說,這位小師姐眉間有股邪氣

帝休告別師父下山歷練,順便回帝家一趟的時候,小師姐也跟着來了,師父這回並未阻止,只是嘆着氣說都是命,便同意了他們兩人並肩同行。

一路上帝休與這師姐也不怎麼說話,她也是安靜,不像在山上時,會故意露出討好,帝休見她如此,也放下心來,只是在小莫準備吃食時,會讓小莫送她一份,帝休本着同門情誼,雖然小師姐依舊會對他展顏。

帝休三年未歸,又帶了個師姐回來,帝家人很是高興,當晚便爲他們接風洗塵,這三年雖有書信來往,可也真如那人所說,再回來時是大有所成,說到那人,帝休拿起三年前那封信件,原來三年,他根本沒來過這...帝休收起了信封,心裡悶得不知是何味...

......

範無救有跟流景說過,豔骨當機立斷,辭別親人上山學道,而他不能去送他,讓他心裡邊很不是滋味,可好在範無救也說帝家並無大事,帝家老爺與帝休母親都安然健康才覺得欣慰一些。

範無救還說,豔骨下山歷練順便回帝家一趟,會小住一段時日,細細想來,東嶽大帝的三年期限也已經到了,這就證明流景又可以大展身手,來回酆都與人間。

帝休回來的第三日,入了夜,流景忙完閻王殿的事,留信給謝必安與範無救後當即便上了人間,捏了飛行術前往子都。

三年了,子都還是老樣子,彎月拱橋,流水人家,悠然意境,閒適人生,帝家燭火通明,再見帝休,恍若隔世。

他長大之後,已然是豔骨模樣,若真說區別,當是沒了豔骨的深沉邪魅,卻有朝氣陽光。

他愛看書的習慣還是沒改,在月華樓時,就時常披散長髮,挑燈夜讀,流景上來的不算晚,但是這時,大部分人家也已經準備熄火歇息。

見他柔軟長髮披下,忽然想起他走前那一夜,也是這副模樣,不禁心動,伸手去摸,這一動作,也驚動到了在看書的他。

察覺背後有人,帝休慌張回頭,見到的是三年前那張容顏,他一愣,是時光在他身上停止了嗎?何以他長大了他還是舊模樣?

見他目光驚訝,流景不禁笑了出來:“可是太想我導致不知如何反應了?”說這話也不覺得臊人。

帝休當即便紅了臉,轉過頭不再看他:“你說話都是這般直白的嗎?”

嗯...直白不好嗎?“我若不說清楚你怎知我在想什麼?”現下的他忘記前塵,如何能知曉他的心思?

帝休合起了書本,聽着流景的話卻是默不作聲,見他不答話,流景不禁繞過他走到他面前:“何以不說話?”見他垂眸,碎髮落下,看不出神思。

“沒什麼。”其實帝休已經習慣了,在山上三年,除了與師父和小莫交談,他根本無人講話,久而久之就變成了這樣。

流景認真瞧了他半天,實在是沒瞧出個所以然來只好放棄,帝休將書放回書架上,轉身往內室走去,看着是想要歇息了。

唉,他要是歇息了,他怎麼辦?:“可是要睡下了?”

帝休見他跟着,依舊是不說話,只是點點頭算是迴應他。

哎,怎地忽然之間就變這般寡言了?記得他小時候可是很多話的,還是說他在山上的那三年過的並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