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25

“大人...”楚鬆還想再說,卻被豔骨擺手制止了:“莫要多說,你自作孽,也該付出代價.”說完鬼吏已經上前,壓着楚鬆離開.

“晚兒...”楚鬆被拖拽間,那伸出手的模樣,是想要擁抱那個好不容易見到的心上人。

步晚渾渾噩噩,反應過來的時候,楚鬆已經不再眼前:“相...相公...”卻終究是遲了。

“步晚,雖然這不是你的本願,但是你已死,就此放下,轉世投胎吧,這輩子受的苦,來生不用再怕了。”豔骨說道。

流景看了生死簿,步晚下輩子的命很好,是個大家閨秀,嫁個良人,夫妻恩愛,得善終。

“只要再生而爲人,那些苦要怎麼避免?大人就讓我留在地府,我願意放棄轉世的機會,生生世世爲鬼。”原來有些不愛,是堅持。

聽她此言,流景未免覺得可惜:“步晚,你考慮清楚,你下輩子的命,會有個相守到老的良人。”

步晚輕笑:“我這輩子,經歷過兩個男人,楚鬆和江東,哪個不是良人?楚鬆在我年少懵懂時,給我愛情,江東在我窮困落魄時,給我呵護和守候,愛過了,就知道其中的難和苦,我雖然恨楚鬆,可又何曾不是因愛才恨?”

“你當真考慮清楚了?”豔骨見她堅持,只問了這句。

“我怕了人的生離死別,怕了人的得不到,放不下,我願意放棄轉世爲人的機會,世世爲鬼,留守酆都。”步晚虔誠一拜。

“好,我會在地府爲你尋個差事,讓你安定下來。”豔骨不說話,流景也知他是同意了。

步晚起身:“多謝判官。”

流景擺擺手,差了個鬼吏帶她離開,至於後續,只能等今日審判結束,今日剛開殿,就發生這種事,以至於一整日下來,殿內的鬼吏都有些魂不守舍,他們之間,有的做鬼久了,就忘記做人時的情感,見過太多的生死,可今日這般,着實讓人又恨又惋惜。

今日這事,流景總覺得有跡可循,細細想來,他身邊不就有一位嗎?爲了個情字,蹉跎二十年光陰,雖然辛夷和步晚都一樣,都是因爲最親近的人死去被逼的走投無路才改嫁,可酒青要比楚鬆理智的多,不該做的,酒青一樣沒做。

“這間店鋪雖然不大,可讓你做腦漿塊還是足夠。”一日事情結束後,流景如約去找了步晚,她先前是被鬼吏安置在了閻羅殿的內閣,流景忙完之後纔將她領到鬼市,鋪子也是在鬼市內,雖然不大,可也是用了他兩個月的薪水才租下來的。

步晚看着這間和人間店鋪沒什麼兩樣的房子,點點頭,萬分感謝:“判官大恩,步晚謹記在心。”

流景只是租個鋪子,等她真的做起來才真的難,流景笑了笑,道:“你畢竟剛死,對人和動物的屍體肯定有所恐懼,我已經和屍正香掌櫃打好了招呼,你每日要用的腦漿,他會幫你留出來,做多做少,你看着量辦吧。”這個腦漿塊,其實就是人和動物的腦漿,因爲她生前做豆腐,對於這些,肯定熟手一些。

步晚的臉色青白青白的:“人都死了,怕這些做什麼,判官放心,我沒事。”

“既然如此,你早些休息,若是有什麼問題,來閻羅殿找我即可。”說罷流景轉身離開,走出兩步後後又轉過身,不太放心的回頭看她,卻見她挽着手,站立在門邊,默了默,終是沒忍住:“你若是反悔,還有餘地。”

步晚揚脣淺笑:“這地府,有你和大人這般善心的,我還要求什麼呢?”

流景嘆:“你若是想他,可以去銅柱地獄看他。”

步晚身子一愣,笑容也僵了,她最終還是沒多說,關上了店門。

夜裡陰涼,不知她可受得住?

流景單身孤影徑直上了人間,想着她生前所住的地方,身影出現在了一間家徒四壁的土房前,土方前燈籠高掛,一個奠字,掛在門額上,白色帶子落下,悲涼又悽慘。

隱身進去,裡面的院落,倒是精緻,右邊種着豆角黃瓜,青綠色的葉子和果實,青翠欲滴,左邊角落三兩隻雞鴨休息着,本該幸福美滿的一家,卻...

步入內堂,只有一個魁梧男人爲步晚守靈,想來那就是江東,這個男人魁梧高大,透着壯實的精氣,的確是個好男人。

流景偷偷繞至另一個房間,六歲的小女孩睡着了,她稚嫩的臉上,兩道深深淚痕,流景在牀前蹲下,擡手摸着她的頭,她的眉宇間,的確有步晚的影子,想來以後,也是個清秀丫頭:“別怕,你娘在另一個地方會活的很好,你要乖乖長大,過幾天她會回來看你,等以後你老了,你們就能相見了。”

流景覺得自己這個判官,終究是做的多愁善感了些,流景從袖子裡邊掏了一個荷包出來,放在她的牀頭,步晚此時最擔心的,應該就是她了,這銀子是中元節那晚吃飯剩下的,他身在地府,也用不着,故想着送給她,也讓江東有條件養育她長大,了卻步晚和楚鬆的心願。

流景沒去看步晚,而是□□離開,只是腳步剛站穩,右手就被人大力拽住並且用力一拉,整個身體往後倒去,他正想捏術法,卻在回眸時看見那人身影停住動作,結果因此讓自己硬是撞在了他懷裡。

“咚...”這一撞,可把他鼻子撞痛了。

豔骨見狀,放開拉住流景的手,揉着他的鼻子:“怎麼這般莽撞?痛嗎?”

流景甚是可憐的吸着鼻子,若不是他忽然將自己拉住,自己又怎會平白無故受這痛?:“還說我呢?你好端端的拉我作甚?”

豔骨聳聳肩,對於自己只是輕輕一拉就造成這後果完全沒有後悔的意思:“我見有人從裡邊竄出,以爲是誰,就想拉住看看,誰知是你。”

這麼說還是他的錯了?

流景瞅着他:“誰大半夜的這麼找晦氣,會來死了人的家裡。”

豔骨揉着他的鼻,一臉無辜:“誰知道這個找晦氣的人是你。”

真真是氣死鬼了,流景拍掉他的手,轉身離開。

豔骨跟上,在後面喊着:“哎,流景,你該不會生氣了吧。”

他有那麼小氣嗎?

豔骨見他不回話,連忙走快一步,與他肩並肩:“話說回來,你來這裡做什麼?”

流景也很好奇:“那你來這裡做什麼?”

豔骨笑了笑:“你來做什麼我就是做什麼。”

“切...”真不會聊天“步晚我已經安排妥當,她最放不下的就是她女兒,所以上來看看。”流景解釋道。

豔骨點點頭:“那我問你,今日步晚和楚鬆之事,可有給你什麼啓示?”

什麼啓示?“這話何意?”

豔骨輕笑:“難道你沒察覺嗎?步晚和楚鬆,就是另外一個辛夷和酒青。”

流景嘖了一聲:“纔不一樣,酒青比楚鬆理智多了,他哪捨得幹出這種事讓辛夷早死,再說了,辛夷也不會這般對待酒青。”

豔骨聽聞,笑的眉眼彎彎:“你當真這麼想?”

流景堅定點頭:“中元節那晚你也看見了,這不是好好的嗎?”

“你啊...”豔骨搖搖頭:“是真的不一樣了。”

是真的不一樣了這是幾個意思?“爲何這麼說?難道我不是一直都這樣嗎?”

“也沒,就是覺得你比開始,更愛多管閒事。”這真的不知道是誇還是貶了。

流景與他出了城,田野間,有流螢飛舞,時而在遠方,時而在眼前,最後,是幾隻在豔骨的前後兩旁。

螢光四射,豔骨那媚世嬌豔的模樣,忽然就讓流景想起了那首歌:“豔骨豔骨,紅衣美目,燈上一舞,流螢四處 ...”

豔骨的身形一顫,猛地看向流景,流景還走着,意識到豔骨沒跟上來,也轉過了身,兩步的距離,他們隔着流螢對望着。

豔骨的心在撲通撲通跳,連聲音,都有些顫抖:“你剛剛...說什麼?”

“你把這首曲忘了?其實現在想想,我覺得我那時在花海里見的人,像極了你。”流景看着他,露出了笑。

豔骨被寬大袖子遮掩住的雙手緊握着,掐的痛了才鬆開,也學着流景的樣子,笑了出來:“當然記得,那個人我還念着,只是你見到的那個人...”

雖不知他這話何意,但是心裡始終不是那個味道:“既然不是你,那就回去吧。”他否認,而流景也終會證明。

豔骨跟上:“嗯。”

......

步晚的腦漿塊在地府賣的很好,幾乎每日都供不應求,地府裡邊經常都是一個口味吃到膩,現在有新鮮的了,個個都爭着搶着。

那鋪子開張一個月後,流景才約了豔骨前去坐坐,一是給她慶祝慶祝,二是不讓她孑然一身的在這地府裡顯得孤單。

日日忙着,拖到一個月後纔有時間去坐坐,流景也覺得有些過意不去,提着提前準備好的賀禮,探過頭,問了在整理文本的豔骨:“今日無事,要不要跟我一起去步晚店裡坐坐?”

豔骨的手停了停,繼而又快速動作:“好。”

豔骨出動,城內的鬼民總是又敬佩又崇拜,剛進入鬼市,看見了的鬼都上來打招呼,聽聞豔骨要去腦漿鋪坐坐,好幾個鬼民也要湊熱鬧,跟着一塊去了。

於是十幾個結成羣的鬼就這樣浩浩蕩蕩去了步晚那,那陣勢,好不誇張。

步晚的腦漿鋪裡有三五鬼客在用餐,見到這陣勢,紛紛起身讓座,就連步晚也從內屋走出,見到流景和豔骨身後十幾個鬼民後,一臉震驚:“這...”

流景晃了晃手上的禮品盒,笑的有些無奈:“他們知曉我和豔骨前來慶祝你開張大吉,也一同道喜”

步晚一聽,連忙上前迎接:“大人判官快請入座。”

豔骨點點頭,先走了進去,在一張乾淨的桌子坐下,流景本想也跟他一塊坐的,可跟步晚說多了一句,位置就給霸佔了,就只好在鄰桌坐下,心裡不禁罵起這幫混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