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狐禾睜開眼睛,視線望向流景,卻好像通過流景看到了多年前:“他轉世爲安歌的時候,關於先前的記憶並沒有消除,所以他是帶着自己是天神,卻在遭受剝皮之痛時無能爲力的記憶經受這種痛,流景...他是我弟弟,差不多一百年了,我卻沒聽見他說過一句話,可卻在他死的時候,感受到他的害怕與善良,他在最後一刻,希望我走...可我哪能走,父母不在,他就是我最後的念想,他若是死了,我還活着做什麼...我殺了那個獵戶,本以爲能隨着他去了,天譴來臨的時候,我終於笑了,可還沒有解脫...”狐禾默了默,聲音啞了下來,他在不知道的情況下,已經潸然淚下:“他生而爲狐時,將近百年,我沒聽見他說一句話,等到自己以爲能解脫的時候,他卻以天神的身份降臨,那是我第一次聽他叫我哥哥,可也只有一次,他替我擋了三十六道雷劫中最厲害的一道...用一道雷,償我百年照顧。”

豔骨說狐禾與他關係好,其實也是因爲這個,在不知是何原因致使豔骨投生成狐狸的時候,與狐禾成了同胞兄弟,他爲狐禾擋下那道雷劫,這裡邊的情義,流景已無法揣度。

他好看的眸在淚水中波瀾,霧氣蒙着,始終看不清,流景想去擦他的淚水,可以何身份去擦,終是隻能將手放下:“這也是他天命的一部分嗎?”經受剝皮之痛,以至於歸位後,仍舊放不下那過去,每到這日,便會全身出血,彷彿再臨剝皮之時。

“天命?”狐禾冷笑:“等你記起全部,到那時你再來想這句話,看看是否是他的天命。”

爲何又是他?狐禾成仙的事,已經是幾百年前,可他與豔骨,不是上世才認識嗎?流景疑惑的問:“那我要怎樣?才能記起過去?”沒有哪個時候,有這樣強烈的想法,記起過去,找出問題所在,讓豔骨脫離這種苦痛。

“這是你的事,你走吧,我確實待見不來你。”即便是知曉他與過去真的不同,狐禾也無法放下過去,像豔骨這樣放下心防。

流景聞言起身,卻在走時,說道:“若真是因爲我,我會用盡所有辦法,償還他。”

狐禾冷笑,殘留在眼睛裡的淚水落下,償還,談何容易?

豔骨還在休息,他的臉色依舊蒼白,他承受着那慘無人道的剝皮之痛,只能任着血液流失,這種傷害,即便是天神,也無法抵擋。

每年都要經歷一次,在那之前,他是怎麼過來的?與景鈺在一起的時候,他也是知曉的吧,他可曾安慰他,擁抱他?讓他別害怕?流景不敢承認那私心已經到了這種地步,想要豔骨依靠的只是自己!

怕他會渴,便去給他倒了杯溫水,搖醒他,讓他飲下,豔骨悠悠轉醒,撐坐起身子,端過杯子全數飲下,喉嚨的確幹癢,流景這杯水來的很是時候。

可豔骨飲完,卻見流景雙目出神,視線雖然落在自己身上,可神思卻不知飛哪去了,豔骨以爲他還沒從先前那事走出,擡手去摸他的臉,輕聲道:“別怕了,我已經沒事。”

聽見他的聲音,流景聞言對他淺笑,從他手上接過了杯子,放回去又走了進來,在牀邊坐下,握過他的手,反覆觀摩着。

豔骨瞧他這樣,又笑道:“你不是已經全身查看一遍了嗎?還不放心?”

被他提及牀笫之事,流景終於有些羞澀:“不放心,即便是時時看着也不放心。”

豔骨笑的更是邪魅了:“原來你作如此想。”

他還有心思玩笑呢,流景瞪了他一眼,沒說話,豔骨被瞪了,也不再笑話他,嘴邊的笑卻在:“你去見狐禾了?”

說起這事還真的來氣:“若不是我今日碰巧撞見,你想瞞我幾時?”

豔骨就真的很認真的回答:“若是能時時瞞着,定然是時時瞞着的好”

真是壞...流景卻忍不住親吻了他的手指,低聲道:“豔骨,我要怎樣,才能想起過去的事?”

豔骨的指尖顫抖了一下,聲音也低落許多:“爲何要想起過去?”

流景又親了下他的手背:“因爲我想知道我過去有多混蛋,怎麼個喪盡天良,這樣傷你。”

豔骨一時五味雜陳,無法言喻:“狐禾都跟你說了些什麼?”

流景將他的手貼着臉,擡眸望他:“狐禾什麼都沒說,你與他的關係,是我猜出來的,他只是證實了。”

“若是我說,我並不想你想起過往之事,你會如何?”豔骨看似輕鬆笑着問道,可視線卻一直定在流景臉上,似乎想要捕捉他一絲一毫的神情變化。

“其實我早想明白,如果拿記憶換留在你身邊,我選擇放棄追查過往之事,可現在...”臉貼緊他的手背,感受着那溫潤那柔軟:“我不知道還會有多少是我不能接受的事在等着,我怕極了,你再有傷痛。”

是這樣嗎?“不會有了,所以過去的事,忘了吧。”豔骨笑道。

忽然就沉默下來,流景閉上了眼,豔骨卻一直看着他,在那平靜的神色中,豔骨捕捉不到絲毫異色!

彼岸花海,一望無際的紅,瀰漫着的香氣,醉人心扉,流景來這,想找一個人,希望他能幫到自己:“老先生,流景有事求見。”每次來這,他都會忽然出現,流景想這次特意求見,他應該也會在,可是流景猜錯了,流景在彼岸花海轉了幾圈,喊的嗓子都幹了,他也沒出來,難道是知曉他來這的目的,所以避而不見嗎?

“既然老人家無意相見,流景也不強人所難,但是流景想要清楚之事,無論如何,都請老人家幫一幫。”留下此言,也只好失落離去,但是無論如何,流景都會再來求見他。

正當腳步踏出彼岸花海外圍,流景的後衣領就給人提住,一道無奈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年紀輕輕的,如何這般沒耐性?”

聽見這聲音,流景甚是歡喜,雖被他提着衣領,卻依舊興奮的轉過頭,果然見到仙風道骨,鶴髮童顏的老先生:“老先生”

老先生見他一臉笑意,那歡喜的模樣不禁頭疼,鬆開揪着他衣領的手,訓斥道:“路途甚遠,雖然知曉你找我,可你也得給我時間來到你面前,這點耐性都沒,怎麼能...如何做判官的?”

能再見他,流景已是十分高興,當下哪裡還注意的到他話裡有話的話:“是晚輩錯了,老先生消消氣。”

老先生捋着他那短小的鬍子,一臉憤然:“算你能耐,知錯能改。”

“老先生,晚輩有些事想問問您,不知您可否替我解答?”流景一臉奉承道。

“你說說,看是不是我知曉的那些。”老先生對流景倒是很有耐心。

“我想知曉,如何能讓我想起過往之事。”豔骨不肯說,流景只好自己想辦法,若是換做以前,那些事想不想的起來不重要,可經過昨日,豔骨竟然就是安歌,狐禾那短命的弟弟,還遭受剝皮之痛,更在狐禾話裡知曉丁點,這可能又與他有關,流景是如何都淡定不了了。

老先生捋着鬍子,鄭重思索着:“關於此事,你爲何不去問豔骨?”

“豔骨讓我忘了。”流景老實道

老先生聽聞,點點頭:“既然豔骨都讓你忘了,你又爲何問?”

“因爲我清楚的感覺到,那些忘記的事,已經不再是我欠着誰那麼簡單。”最大的一件事,就是他與豔骨,可能不是在上世爲人時才認識。

老先生思索着,要真這麼說的話,一開始或許是因爲其他事,但是日後,便真的只是欠着的事了:“你的記憶是被豔骨所封印,既然他不想讓你想起便是有他的道理,你讓我解,我無能爲力。”

“老先生...”流景正想解釋什麼,卻被他打斷:“該你想起的時候你總會想起,這幾日會有大事發生,若是平穩解決了,豔骨就能順其天命,你想要的都能知曉。”老先生說這話的時候,雖然是胸有成竹,可卻爲那未來之事更是蒙上一層神秘。

大事?“是什麼事?”

老先生搖搖頭:“不可說不可說,總之你小心點,千萬掂量着自己能爲有幾斤幾兩。”

還想問他些什麼,他已經像來時那樣,來無影去無蹤,眨眼就消失不見,流景只能心不甘情不願的回去月華樓,可心裡卻一直對他說的大事耿耿於懷。

因何這次大事關於豔骨天命?如果豔骨順應天命,那是如何?流景不敢想,木蘭是魂飛魄散,鬱離也是同樣,可他連豔骨流血都怕得要死,何況是如此殘忍之事...本想折回月華樓,卻在路上遇到了黑白無常,他們兄弟從閻羅殿那邊來,豔骨因着昨日大出血在月華樓靜養,閻羅殿此時,是狐禾坐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