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裡燭火亮如晝, 皇帝的寢殿,內侍宮女跪了一地,景池在正中央, 而跟妖精似得神曲, 正躲在皇帝身後泣不成聲, 雨打梨花般的讓人憐惜。
皇帝發過脾氣, 現在還喘着, 而殿中內侍宮女顫抖着身子,景鈺看向景池,景池卻跪的筆直, 昂首挺胸。
景鈺在景池身邊跪下,開口打破沉靜:“兒臣見過父皇。”
“你來做什麼?”皇帝聲音沙啞, 想來是剛剛喊得厲害了些。
“兒臣來看看三弟做錯了什麼。”
“來求情?哼...他就是仗着朕平時太寵他了才幹出這大不敬之事。”皇帝怒瞪景池, 此時模樣, 哪還有往日慈父影子。
“父皇,兒臣哪能否問問三弟是做了什麼讓父皇這麼生氣?”景鈺聲音, 不卑不亢。
皇帝想到此事就火大,不管桌上有什麼,抓到就往景鈺身上砸:“還不是你這二哥做的好榜樣?什麼不好好男風...還有景池你,你身爲皇子還怕找不到男人嗎?何以要冒犯神曲?”
景池本來是想着他父皇生一會氣就好了,可是景鈺的忽然介入, 又見皇帝對景鈺動手, 本不想再解釋又匆匆道:“兒臣並未做對神曲不敬之事。”
神曲見景池狡辯, 又哭道:“你還不承認?你明明就...就...”
景鈺瞧着他, 不僅模樣跟個妖精似得, 聲音也是軟,怪不得皇帝那麼喜歡!
神曲哭了, 皇帝不願意了,反過手拍拍神曲按在他肩上的手,安撫道:“別怕,別怕,朕爲你做主。”皇帝瞪着景鈺,而景鈺也回望他:“此事朕親眼所見,你還不承認?”
“父皇爲何不聽三弟說說?”景鈺說道
“你閉嘴,朕聽見你說話頭就疼。”景鈺話音還未消失,皇帝就罵道。
景鈺還想再說什麼,是景池拉住了他的手,衝他眼神示意:“父皇,兒臣錯了,請父皇責罰。”
景鈺懂他意思,也知道自己來的不是時候,正所謂關心則亂,景鈺不小心就中了這圈套,景玦真是好心機,害景池出事時,都要拉他一把。
皇帝重聲哼道:“虧得神曲整日誇你懂事,有禮,卻不想你是這般讓朕失望,朕念你年幼,今日之事,罰你三十大板,而景鈺沒有做好兄長的榜樣,此罰承受一半。”
“父皇,此事不關二哥...”
“兒臣領旨。”景池想要求情,被景鈺攔了下來,景鈺怎會不清楚,皇帝這麼做,是想犧牲他保全景池,又能讓神曲消氣。
誰說他來的不是時候,這不是挺合皇帝心意嗎?
景鈺和景池被侍衛在偏殿門口行的刑,按在長凳上,掄起棍子就打,景鈺雖不修術法,沒有靈力護體,可自小被打大,十五大板硬生生承了下來,景池從小就是被呵護,十八歲來哪受過這酷刑,還沒打幾下,冷汗淋漓,再多幾下,來不及□□就暈了過去,打完之後,景池趴在凳上已經沒了知覺。
景鈺想着,皇帝再怎麼責罰景池,行刑完也該出來看看,或者差人送景池回去,可等到最後,聽見的卻是隱隱約約的曖昧聲音。
景鈺冷笑,這皇帝莫不是中了魔障,兒子在外邊受刑,他卻在裡邊顛鸞倒鳳...
侍衛要比景鈺冷靜多了,想來是經常碰見這情形,行刑完之後,景鈺忍着痛,去扶景池,侍衛上前搭把手:“二皇子,還是屬下送你們回去吧。”
在侍衛的借力下,景鈺將景池背在了背上,他頭也不回:“不用,守好你們的皇帝吧。”千萬別有個萬一,不然他會笑。
霜似的光落在景池的背上,景鈺拖着雙腿而行,不可抑止的發笑:“三弟,你說說,這樣的父皇,要來有何用?”
可回答景鈺的,只有景池低淺的呼吸。
景鈺想起小時候,景玦欺負景池時,景池哭累了,都是景鈺揹他回殿,景鈺一直沒想明白爲何會對景池這般親近,估計都是因爲沒有母妃疼,因爲自己母妃害死他母妃的關係,而對他愧疚。
景玦是個好大哥,小時候折磨着大,大了卻要置他們於死地,這樣的大哥,去哪找?
景鈺將景池揹回府中時,身上已經染了霜水,夜裡霜重,路上的樹葉與黃土,已有霜花。
一身寒氣的景池被大夫檢查上藥之後,俯臥在牀上休息,景鈺拖着沒有知覺的雙腿回房,倒杯茶想要解渴時一屁股坐在凳上,頓時疼的眉頭緊皺,連連抽氣。
知曉他回來了的豔骨從內室走出,見他用手捂着屁股兩道眉頭擰在一塊的怪異模樣,不禁問道:“怎麼了?”
景鈺倒抽一口氣:“屁股...疼...”
豔骨湊近看,發現褲子上還有斑斑點點血跡:“你被打了?”
“這不是廢話?”如此明顯的事。
豔骨忍着笑,擡手施法,一道光束往景鈺臀部灑下,景鈺看不到後邊怎樣,卻是感覺臀部上的痛漸漸淡了最後消失,景鈺手摸臀部,發現一點都不痛了:“好了?”他覺得有些神奇。
“若是有靈力護體,你也不至於會屁股開花。”豔骨說他。
景鈺使勁的用手在臀部上蹭了下,記住了今日皇帝的所作所爲,景鈺飲下一口茶,對着豔骨說道:“皇帝眼神不好,瞧不出來你纔是寶貝,挑了神曲這妖精。”
豔骨對於神曲一事倒是有所耳聞:“那你倒是跟我說說。他當初是如何跟你要我的。”
“光明正大的要。”想起那事景鈺就覺得諷刺。
豔骨又問道:“那你又是如何拒絕的?”
“問他是否有愛美人不愛江山之決心,能爲你舍了那皇位。”今日景鈺說出這話,便是代表他已對豔骨打開心扉。
可是豔骨不明白,也許該說不只是不明白,更多的是不相信。
豔骨再問道:“若是讓你與皇帝換個立場,你得了這天下又如何?”
景鈺被他問住了,轉過頭看他,見他神情認真,在那如月華的雙眸裡,透出了景鈺察覺的到的慾望:“若我得了這天下...”豔骨看着景鈺:“我便以這萬頃江山換豔骨在身旁。”
豔骨雖有震撼,卻是不信:“若是做不到呢?”
景鈺微微笑,一字一頓道:“若是做不到,你便抽我筋,扒我皮,剖開這心臟,食其肉,飲其血我也無怨。”
豔骨連忙捂住他的嘴:“你可知說出的話是要負責的?”
景鈺順勢握住他的手,親吻他的手心,惹來豔骨的顫慄,景鈺拿下他的手,去抱他:“那你可要記穩,以後我若是做不到你好跟我算賬。”
豔骨被景鈺抱在懷裡,這時他的內心鬆懈,像是有什麼在瓦解。
“我們歇息吧。”景鈺抱起豔骨往內室走去,放下牀帳後,豔骨手一揮,燭火熄滅。
...景鈺的這個承諾讓流景心驚,謝必安曾說他死在登基那一日,而在流景想起的記憶裡,宮變快要發生了!...
原本還按捺的住的高博,在第二日知曉皇帝處罰過景鈺與景池之後,下了朝便直奔景鈺的府邸,見到了還昏迷的景池,面色又是沉了幾分,回到前廳之後,只有他們舅甥二人。
高博無味的飲着好茶,慶幸着景鈺無事:“鈺兒,你今日必須給舅舅一個答覆,你究竟如何想的?舅舅爲你盤算這麼多年,你總不能讓舅舅白費心力。”
景鈺就知道高博不會無端端來到他的府上:“舅舅,外甥不是已經站到檯面上了嗎?”
“你清楚我說的不是這個,你站到檯面上了又如何?始終沒出手對過大皇子,你這樣被動,如何預防?”高博道。
唉...景鈺嘆口氣:“可是舅舅,那終究是我大哥。”
高博哼道:“那是什麼大哥,那是冤家,要你死的冤家,今日還有舅舅護着你,若是有一日舅舅不能了呢?你又怎麼辦?皇帝從小就不待見你,小時候怎麼過來的你忘了?”
怎麼會忘,賤如螻蟻:“舅舅,我一定得這麼做嗎?”
高博懊惱:“你現在還問我這句話?”
景鈺低着頭,思索良久,最後,他在高博面前跪下,高博被他嚇一跳,連忙過來扶他,被景鈺拒絕:“那外甥就與舅舅說說,因何父皇看不慣我卻又不辦了我。”
高博坐回了原位,沉着臉色:“是用你來牽制景玦,讓景池平安。”
“舅舅英明。”景鈺道:“那請舅舅,完成外甥心願。”
“說吧。”
景鈺欣慰的笑了出來,那給了他生命的父皇,總想着他死,到最後護着他的,還是母妃的哥哥:“我從小就沒了母親,也看慣了宮裡的明爭暗鬥,那是殺人不見血的刀,無形中害了多少性命,舅舅,我怕了這種日子,所以舅舅是罵我也好打我也好,但是請舅舅幫我,奪下皇位。”
高博搞不懂他了,一邊說怕,一邊又要奪下皇位:“鈺兒,你究竟在想什麼?”
景鈺蒼涼一笑:“舅舅可還記得父皇爲何賜死母妃?”
那時高博一輩子不願意回想的記憶:“怎麼會不記得,你的母妃爲了保全你,不得已對景池母妃下手,最後事情敗露,皇上一氣之下賜死她,也因此連你也恨上了。”
“父皇想要用我牽制景玦,也要我願意,我之所以站到檯面上,也是爲了景池,他因爲母親沒了娘,所以我護他,把皇位奪下送他又如何?”
高博長嘆:“鈺兒,你...唉...”
景鈺爬過去,將頭伏在高博膝蓋上:“舅舅,幫我好嗎?”
“你這樣爲景池值得嗎?”高博疼惜的撫摸他的頭。
“他會是個好皇帝,起碼比我好。”景鈺閉上眼,那模樣,像每次想父親時,景鈺就趴在高博腿上。
景鈺身爲皇子,有多可憐?可憐到對他好的,屈指可數...那一次談話,也代表了景鈺要奪位之心,只是這一切,景池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