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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羽聽着他的言語,成婚當晚一幕幕在腦海閃過。
那天吉時拜堂,禮成之後,他就去了外院。
沒過多久,皇帝、皇后的旨意、賞賜到了。
他回到房裡換官服,帶她去前面接旨,之後與她一道回房,命喜娘給她喚來陪嫁的大丫鬟,便去外院敬酒。
出門之前,他神色很溫和,語氣亦是:“不會有人來擾你,稍後只管用飯、歇息。”
她乖順地點頭稱是。隨後有人得了他的吩咐,給她送了飯菜。
他一走就是很久,過了三更天才回來,手裡居然還拿着幾份公文。
裴羽記得很清楚,他步伐沉穩緩慢,臉色比離開時蒼白了幾分,眸子卻特別明亮,在燭光影裡熠熠生輝。
他站在寢室居中的位置環顧一番,彷彿是到了陌生之地,隨後纔看向她。
她那時已換了身輕便的大紅衫裙,洗去了臉上的脂粉。
他牽脣笑了笑,自袖中取出不少封紅,隨手賞了室內服侍的,又將公文放在牀頭的小櫃子上,隨後去往淨房,“備水。”
她留意到的則是他一身濃烈的酒味,吩咐半夏給他準備一盞濃茶。
又等了好些時候,他回來了,已換了純白的寢衣。到了牀前,他凝眸看着大紅被子上的紅棗、栗子、花生,脣畔的笑容有些恍惚,繼而吩咐人鋪牀,自己在臨窗的大炕上盤膝而坐,慢悠悠地喝茶。
牀鋪好了,他將丫鬟遣了,還是坐在那裡喝茶,斂目沉思。
她不敢打擾他,坐在鏡臺前,把動作放到最慢,除掉簪釵。
他喝完一盞茶,放下茶盞,這才說了句“歇下吧”。
她要睡在外面,他沒答應,“你睡裡面。”繼而倚着牀頭,自牛皮紙袋裡取出公文,看了兩眼便放回去,用手指按着眉心。
她靜靜的躺在裡側,望着牀帳出神,心裡亂糟糟的,有嫁給意中人的喜悅,更有因爲祖父病情的憂心。
他眯了眸子看她,問道:“在想什麼?”
“嗯?”她一時回不過神來,不知道如何回答。興許是眼裡有着難過,他溫聲寬慰她:
“得空就回孃家看看祖父。”
“好。多謝侯爺。”
他就笑了笑,眼神、笑意都有些恍惚。
她側轉身形,輕聲問他:“侯爺,對這樁婚事,你……有沒有生氣?”
“沒。”他說,“挺好的事。”
“……”他不但寡言少語,而且說話沒有延伸性,想要與他一直說話,便要一直尋找話題。她欲言又止。心想算了,有話留待日後再說也不遲,這一整天,她都覺得疲憊,更何況他。
他則道:“有話只管說。”
“這件事,終究是裴家勉強侯爺。”她索性實話實說,“我不曉得你是怎麼打算的。”
“打算?”他慢悠悠地看向她,又慢悠悠地問道,“什麼打算?”
什麼打算?自然是怎麼過日子的打算。要是隻是爲着報恩敷衍祖父,沒心思與她過日子,也不妨直接告訴她,讓她有個準備。可是……好歹也是花燭夜,說這些未免太煞風景。她擡手扶額,覺得氣氛有些尷尬。
他則在這時伸出手,在中途遲疑一下,收了回去,“已然成婚,自然要攜手到老——如果我不橫遭禍事的話。”
這言語倒是坦白務實得緊。她笑着取出特地放在枕下的荷包,將裡面的戒指遞給他。
他拿在手裡凝視片刻,“送我的?”
“嗯。”她滿含喜悅地看着他。
“謝了。”他笑了笑,端詳片刻,轉手把戒指放到了公文袋裡。
裴羽心裡失笑,因着他脣畔淺淡的笑意,再想到他是行伍之人,如此反應也在情理之中,便沒多想。
隨後,蕭錯躺下去,“睡吧。”
“好。”
她過了很久才睡着,醒來時天還沒亮,但他已不在身邊,帶着公文去了外院。
隨後,外院有人來稟,說已備好車馬,該進宮去謝恩了,他有點兒事情要辦,先策馬出門,在宮門口與她匯合。
——他們的新婚夜,就是這樣度過的。說起來真是乏善可陳,可如今細想起來,一些細節讓裴羽意識到,他當晚是真醉了——那慢悠悠的語調、慢悠悠投到人身上的視線、公文看兩眼就放下,都證明他醉得很深。
思及此,裴羽不由笑起來。
“怎麼不說話?”蕭錯颳了刮她的鼻子,“跟我說說。”
“行啊。”裴羽把當晚的經過報賬一般跟他說了一遍。
蕭錯聽了,笑容裡透着極少見的尷尬。人生裡很重要的一晚,他要問妻子才曉得是怎麼過的,如何能夠坦然。
裴羽好奇地道:“喝醉了怎麼會那樣呢?”明明發生過的事情,就是不記得,在她看來真是奇事。
蕭錯如實告訴她:“我也說不清楚。征戰期間經常豪飲,喝多喝少都記得每件事。但是,戰捷之前就有了這毛病。只要喝醉,醉後的一些事就會忘記。”
“但你喝醉了也不會行差踏錯。”
蕭錯就笑,“或許吧。”不知曉的事,他無法評價。
裴羽心念一轉,莞爾一笑,“那就難怪了——你醉了別人也看不出來,尋常人不會如此吧?都會覺得酒量不如你,難怪要在你成婚時要起鬨灌你酒。”
蕭錯笑意更濃,“大概是這個緣故。”
他要娶她的消息傳開之後,很多曾經並肩殺敵又身在京城的官員便開始摩拳擦掌,說一定要在當日把他灌倒;離京城近一些的人,也特地與上峰請了三兩日的假,要趕過來當面道賀;離京城太遠的人,在道賀的信中很是遺憾,說如今能讓你喝酒的機會太少,錯過這次,委實遺憾。
成婚當日的賓客,他的舊識佔了一半,簡讓、韓越霖那些個本就酒量很好的人同坐一桌,他挨桌敬酒之後,被他們拉過去,沒完沒了地喝酒。
被一羣人打着光明正大的旗號灌酒,這輩子只能有那麼一次,並且是他無從拒絕的。
這輩子也只能有那麼一次,讓他醉得太深。那晚與她睡在一起,夜半曾因口渴醒來幾次,最初就擔心有沒有因爲喝醉給她委屈,細看之下,見她神色恬靜,這才放下心來。
早起去書房途中,留意到了公文袋裡那枚戒指,他一頭霧水,拿在手裡想了一路,也不知是從哪兒來的。到了書房,把戒指隨手放下,開始凝神看公文。
之後進宮謝恩,簡讓那邊亂糟糟的,他趁着成婚的假鼎力協助,陪着她認親、三朝回門之後,不乏快馬加鞭趕往別處幾日不能回府的情形,想起娶進門的她,便讓下人傳話:該回孃家就回去,府裡沒什麼事。
偶爾有點兒空閒,便去裴府一趟,陪着老太爺說說話,並沒隱瞞自己時時不着家的原因,讓老人家心安些。
很長一段時間,他想起她,都是拜堂時自己挑起大紅蓋頭看到的女孩。
他記得很清楚,她容顏出現在衆人眼前時,在場的婦人都是發自內心地嘖嘖稱讚,他就想,那是你們沒看到她平時的樣子——比這會兒好看得不是一點兒半點兒。
是真的,他覺得新娘子妝容消減了她的美,還在心裡慶幸過:幸虧只這一日是這樣的裝扮,要是每日如此,他大抵受不了。
到現在,他都覺得新娘子的妝容奇奇怪怪的:她的雙脣弧度特別優美,偏在那一天給她塗了顯得嘴巴特別小且特別紅豔的胭脂;她膚色本來就是特別白皙通透,偏要在她臉上施厚重的粉,那種白哪裡比得了本有的白皙?真不知道人們是怎麼想的,好端端一個女孩子,偏要用妝容折損她的美。
當日其次的感覺,便是有些犯愁:眼前是他的新娘,分明還是個小女孩,聽說過的舉案齊眉,在他們是不可能的,總要等到她及笄之後,纔可將她當做真正攜手度日的妻子,在那之前,她常回孃家陪陪她祖父,不闖禍惹事就好。
很多同生共死的兄弟都說,他離開沙場之後,便沒了豪情,亦沒了情緒。
怎麼可能。
他氣得兩肋生疼的時候有過幾次,只是沒在人前流露。
其中一次,正是與裴羽的婚事。
最初聽老太爺提起的時候,他很懷疑自己多年來都看錯了裴家——娶妻一事,之於男子而言,沒有吃虧的可能,不外乎是善待與否的選擇,被犧牲掉的只是無辜的女子。
一樁姻緣,關乎的是一個女子一生的幸或不幸。
他一向敬重裴家的人,從沒想過老太爺會做出這種事,並且,前提是他絕不會對裴家的風雨飄搖坐視不理,可老太爺還是要他娶裴羽,要將兩個門第長久地綁到一起。
不是一向都說最疼愛的是孫女麼?到了這關頭,那疼愛就變成了虛言,便可以將孫女變成棋子麼?
他不屑,但不能回絕,就說要當面詢問裴羽。
見到了人,她說願意。
既然如此,他就答應,再與老太爺說話的時候,提了提自己在當下的處境:他並非外人以爲的順遂,自認不是對人多周到細緻的性情,短期之內,能給裴羽的不過是安穩、平安,裴家若因此覺得他冷落掌上明珠找他算賬,儘早另請高明纔是上策。
老人家笑呵呵的說知道,都知道,日子還長着,不需爭眼前短暫的光景。
是因此,他好生操辦婚事,將裴羽風風光光地娶進門。
老人家病故前,曾對他說:“你和羽丫頭,遲早會有最舒心的好光景。到那時,你不會再怪我多此一舉。”
他卻是不敢奢望那般前景,一笑置之,篤定的只有夫唱婦隨的情形。如此,已知足。先前的那些火氣,迅速消散無形。他是想,自己這樣的人,有什麼在婚事上計較的資格?老人家堅持如此,定有他的先見之明。
老太爺對他說的最後一句話是:“答應我,善待羽丫頭。”
他允諾會盡力。彼時根本不明白,怎樣做纔算是善待發妻,只能說盡力。就算到如今,仍舊是摸着石頭過河。
這些念頭在心頭飛快閃過的時候,裴羽勾住了他的頸部,把臉埋在他肩頭,帶着戒指的手指輕輕跳躍兩下,抿了抿脣,“侯爺。”
“嗯?”他擡手撫着她的頸部。
“已然成婚,自然要攜手到老——如果我不橫遭禍事的話。”她語氣特別綿軟,“這是你說過的話,可你忘了,現在我告訴你,你還認這個賬麼?”
“認。清醒與否,我都是這麼想的。”他一面說一面回想,自己還說過不納妾不收通房——那可是清清醒醒的時候承諾的,要是沒打定主意跟她過一輩子,犯得着允諾這個?懷裡這小傻瓜又犯迷糊了。
“我也是這心思。既然如此,我們就把日子過得更好些,行不行?”她柔聲道,“怎麼樣都是一天,爲何不過得更圓滿一些。”
“更圓滿……”他斟酌着這個字眼,“這恐怕需得你不吝賜教。讓我揣度你的心思、喜好,只能現學現賣,來不及。日後想要什麼,爲何不悅,都告訴我,行麼?”
“行啊。”裴羽心滿意足地笑開來,“你也一樣。”
“我好說。夫人不鬧脾氣,我這日子就圓滿了。”這是他的心裡話。
裴羽輕笑出聲,擡頭面對着他,隨後湊近他,飛快地親了親他的脣。
蕭錯揚眉,微笑。
是這般溫馨的氛圍,溫馨到了他不願意破壞,便只是摟緊她一些,吻了吻她的額頭,靜靜相依。
馬車走側門進到濟寧侯府,管家上前來攔下:“侯爺,簡統領過來一陣子了,這會兒在書房等您。”
“知道了。”蕭錯說完,緊緊地摟了裴羽一下,“你先回房。”
“嗯。”裴羽坐到他身側,手勢迅速地給他整了整衣衫,“你快去。”雖然一直沒親眼見過簡讓,但他能感覺得到,兩個男子之間的情義興許比血脈相連的親兄弟更重。
蕭錯頷首,動作麻利的下車去。
如意、吉祥察覺到了這情形,先是由躺改爲趴着,躊躇片刻,終是沒跟着下車。
馬車去往垂花門的時候,如意更是湊到裴羽身邊,跳到蕭錯原先的位置坐着,打個呵欠,又趴下去,把上半身安置在裴羽膝上。
吉祥側頭看着,立馬不高興了,猶豫片刻,到了裴羽跟前,擡起的一隻前爪牢牢的按在如意頭上。
如意又打個呵欠,不理夥伴的挑釁。
吉祥氣得直哼哼,上身立起來,把前爪搭在裴羽膝上,片刻之後,索性按到了如意身上。
這就讓如意忍無可忍了,避開那雙侵襲它的爪子,坐了起來,隨後就撲到了吉祥身上。
吉祥被撲倒在地。
兩個小傢伙維持了好久的平和局面就此打破,在車廂裡鬧騰起來。
藉着馬車內懸着的小小宮燈,裴羽看得心頭大樂。
她下了馬車,如意和吉祥暫時休戰,爭着跳下馬車之後,一路嬉鬧着回了正房。她回到正屋的時候,如意和吉祥正在窩裡爭地盤,半真半假地低吼着,惹得她與隨行的丫鬟又是一陣笑。
此時的外院書房,氣氛卻有些凝重。
簡讓反客爲主,坐在書案後的太師椅上,手邊有酒,意態沒有尋常的慵懶,更無一絲不耐煩,神色特別平靜。
“說,什麼事?”這廝是這個德行的時候,一準兒沒好事。蕭錯在對着簡讓的位置落座。
簡讓先給蕭錯倒了一杯酒,“喝。”
蕭錯二話不說,舉杯一飲而盡。
簡讓又給他斟滿酒杯,示意他再喝。
蕭錯身形向後,倚着靠背,“不說?滾吧。”
“好意,想先給你壓壓驚。”簡讓把自己手邊的酒一飲而盡。
“……”
“張放,前兩日箭傷發作,病重。”簡讓凝視着好友,語調沉緩,“皇上、皇后已去了張府探病。”
“……”
簡讓繼續道:“事發突然,暗衛、錦衣衛來不及查出蹊蹺。但這事情一定有蹊蹺,張放這兩年有顧大夫幫忙調理着,便是舊傷發作,也不該是這種三兩日便病重的勢頭。況且,張放近日不大安穩,有些事分明是要取他性命。”
蕭錯攏了攏眉心,“顧大夫怎麼說?”
簡讓吸進一口氣,一字一頓地道:“她會盡全力,但無勝算。”
蕭錯垂眸看着青石方磚,“沒別的?”
“沒別的了。”
蕭錯頷首,“知道了。”
“我走了?”簡讓站起身來。
“嗯。”
良久,蕭錯守着一盞孤燈靜坐。
管家、清風、益明先後悄無聲息地到門口觀望,只是誰都揣摩不出他的情緒,不知他是在爲同生共死的人的遭遇傷懷,還是在思忖謀害張放的人是哪一個。
他們自然也在思忖,是楚王,還是剛剛回京的崔大人?又或者,是皇后以往的仇家?要知道,本朝皇后從來不是個好相與的人。難相與的人,鋒芒畢露留下佳話時多,結下的仇家更多。
更鼓聲一聲聲傳來。
蕭錯被驚動,竟已是四更天。
他起身回房。
裴羽自然早已睡熟。
他先去洗漱更衣,隨後回寢室歇下。
久久不能入睡。
值夜的丫鬟到了屏風外面,“夫人,侯爺?”
“說。”他即刻應聲。
半夏全沒料到他會這麼快應聲,說話就磕巴起來:“三、三爺回來了,”
“還有呢?”要不是沒點兒別的事,蕭錚不會半夜回來還有臉命人知會他。
“三爺還帶回了……帶回了一個人,哦不三爺還帶回了一名十六七歲的女子。”半夏恨不得把自己的舌根咬掉,用力的敲了敲手臂,總算讓自己有個大丫鬟的做派了,言語爽利起來,“是爲此,管家才命益明來傳話,管家應該是覺着此事非同小可。”
蕭錯蹙了蹙眉,“把人帶過來。在廳堂候着。”
“是!”半夏轉身,快步出門傳話。
蕭錯起身時,心緒很是煩躁。張放的事情在前,蕭錚這件事在後,讓他心裡的無名火越燃越烈,可他只能忍着。
任何沒有結果的事情面前,都不能草率行事,都不該讓無辜之人承擔自己的脾氣。自來就明白這一點,可是今晚,聽說了張放病重的消息之後,他不能確定自己還能理智。
那個人,是他尊敬的長輩,是在沙場上與他做派迥異的人,曾經有過很激烈的矛盾,卻是不打不相識,三番五次下來,成了忘年交。
張放從不會輕視他這一代的年輕人,他也從不敢小覷那位長輩的用兵之道。
是因爲那一段每日面臨與人生離死別的歲月,他更加珍惜每一個同在沙場同心協力的人,不能接受任何一個看重、認可的人遭遇算計、涉足險境。
就在前不久,張放設宴,向他賠禮道歉。那件事,他受之無愧,間接經手懲戒文安縣主亦無絲毫愧意,他從不覺得與一個人親近就要愛屋及烏。
他不能接受的是張放那樣一個人經歷病痛的磨折,甚至於,死生難測。
他深深的緩緩的呼吸着,只盼着儘快平靜下來。
這時候,有人自他身後貼上來,纖弱的手臂環繞住他頸部。
除了裴羽,再不會有別人。
他歉然道:“吵醒你了?”
“剛剛聽到半夏來通稟。”裴羽用側臉貼着他一側面頰,“這會兒就覺着你很不高興。”
“也不全是爲三弟……”他拍拍她的手,“改日告訴你。”
“好。”裴羽點頭,“你先坐一下。”隨後她披衣下地,點上了羊角宮燈,又去給他拿來錦袍。
蕭錯的心緒莫名平緩下來,從她手裡接過錦袍,利落地穿上,舉步向外,“很快就回來。”
裴羽卻已沒了睡意,索性去了東次間,在半夏出聲之前做了個噤聲的動作,繼而轉到大炕前,鼓搗着藤蘿裡的針線。
夜半的氛圍太靜謐,所以,廳堂裡兄弟二人的對話清晰傳來。
裴羽因爲驚訝而揚眉,莫名地有些心虛,便要回寢室,這時候,卻察覺到了廳堂的氛圍不對——
蕭錯問道:“捨得回來了?”
蕭錚嗯了一聲。
蕭錯又問:“中途耽擱,緣何而起?”
蕭錚語聲平緩:“大哥沒收到信件麼?我已說了,是途經授業恩師的祖籍,過去找他團聚幾日,只望再得他老人家的指點。”
“當真?”
“當真。”
蕭錯的語氣倏然轉冷:“你再說一遍試試?”
“……”蕭錚沉默下去。
“說話。”蕭錯語氣更冷。
這時候,有值夜的小丫鬟來稟:“侯爺,二爺過……”
蕭錯冷冷地打斷小丫鬟的話:“讓他滾。”
“……是!”小丫鬟懵了片刻才反應過來。
“你遷怒二哥做什麼?”蕭錚分明是惱了,“我們久未見面,他急着見我……”
蕭錯打斷了三弟的話:“你們兄弟情深,我知道。”
裴羽聽到這一句,心酸、亦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