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亂爬牀的男人(求首訂)

當夜晚的風雪不再冷冽,當清晨的光亮照入房間,當人被積雪自樹枝上掉落的聲音驚醒後,一切都變得恐懼起來。

肖雲灩在睜開雙眼的一剎間,頓覺頭頂冬雷震震,轟隆隆,咔嚓咔嚓!

宮景曜斜臥在她身邊,對醒來就瞪大眼睛的她,他伸手輕撫她頰邊一縷髮絲,鳳眸彎彎一笑,緋脣輕啓說了句:“早!”

肖雲灩努力的壓下心中的震驚與怒意,來回深呼吸幾次後,她才緩緩起身來,低頭冷靜的看了一下完好無損的衣服,暗鬆口氣後,才正視那姿勢撩人斜臥她牀榻上的男人。

宮景曜很大方的讓她欣賞他的美姿,一隻手臂枕在腦袋下,衣領爲敞露玉肌,緋脣含笑,鳳眸含情,伸出的修長玉手指間,是她垂落下的一縷青絲,伴着清晨的寒冷,散發着淡淡的幽香。

肖雲灩饒是再讓自己冷靜,可到了最後,對不起!她還是修行太淺,做不到冷靜自若。

清晨,雪停了,道觀上方有炊煙升起,被山風吹這飄向蒼穹之上。

而在這一片銀裝素裹,風光正好的清晨,一道怒吼聲響徹這座幽靜的小院:“姓景的,你給我滾下去!”

隨着一聲怒吼咆哮而來的……便是東西摔倒的聲音,還有男子痛叫聲,和重物落地聲,打破了這幽靜小院的靜謐。

肖雲灩在最初的平靜後,接下來便是火山爆發,一腳把某個無恥的男人,給踹下了牀,更是枕頭被子一通亂丟,就差沒去上房揭瓦,把這個無恥之徒給活埋了。

宮景曜也被肖雲灩這反應嚇到了,明明昨晚一切還好好的,怎麼天一亮,她就翻臉不認人了?

肖雲灩把能扔的東西都扔了,最後氣的更是光着腳下了牀,彎腰伸手抓住宮景曜的衣領,另一隻手拳頭緊握,就要揍這個毀她清白的臭男人。

宮景曜可記得,她是會點花拳繡腿的,這拳頭絕對不可能是柔弱女子的綿綿拳,而是真會砸在人身上,讓人肉疼的拳頭。

肖雲灩在手腕被握住後,她便還想出後招,可腳下卻被人一絆倒,她就倒黴的摔在了地上。

“你沒事吧?有沒有摔傷?”宮景曜雖然儘量讓她摔在地上棉被上了,可還是免不得擔心她會不會摔傷。

肖雲灩此時被人桎梏着雙手,出招想揍人不成,自己想起身也不成,氣的她臉色通紅,然後……她要送他去當東方不敗。

宮景曜早有防備她這一招,他膝蓋壓住她的底蓋,低頭望着她,勾脣無奈道:“你怎麼總愛用這一招?不知道這一招很危險嗎?”

“於你是危險,於我卻是滅狼絕招。”肖雲灩掙扎了幾下,沒掙扎開對方給她桎梏,反而自己累的一身汗,心下更是火大。

宮景曜壓制住她也很累,畢竟,他又不能爲了讓她安靜下來,直接把她手腳折斷。而若是放鬆一點,她又會藉機出手傷害他,爲了他們彼此都不受傷,他只能用如此笨的方法控制她的自由。

肖雲灩見宮景曜似乎準備這樣和她耗下去了,她暗咬咬牙,與他四目相對,最終,她先妥協道:“你可以起來了,我不生氣了,畢竟也沒出什麼事,我不是這麼‘小氣’的人。”

宮景曜對於這般口是心非的她,他也只是勾脣笑笑,便在再三確定她不會再發火後,他才緩緩鬆開她的雙手,與她拉開了距離。

肖雲灩在與宮景曜身體分開後,她便站起身來拍拍衣裳,忽然轉頭驚訝了聲:“阿良!”

宮景曜聞聲便下意識的轉過頭去,然後……他就悲劇了。

肖雲灩一個瀟灑的掃腿,把宮景曜給撂倒後,她便滿意的拍拍手,勾脣笑道:“以後睡人前,最好先確認下,你抱着的不是隻刺蝟,而真的是隻溫順的兔子。”

宮景曜雖然能躲過她那一招,可他還是沒躲,而是任她一腿掃倒他,他人躺在棉被上,眉心輕皺一下,勾脣苦笑道:“在下真是受教了,以後睡你這小沒良心的以前,一定先把你渾身的刺都拔光,以防再抱你入懷時,扎的我渾身鮮血淋漓的。”

肖雲灩斜眼看了他一眼,對於他的無恥境界,她還是低估了。

阿良和龍遠恰在此時到來,屋子裡的情景,他們自然也是一目瞭然的清楚。

肖雲灩在看到阿良到來時,臉色便是很陰沉的咬牙道:“我們今日就下山,你且去收拾一下,一會我們大門口見。”

阿良就算不是很懂男女之事,可房間裡這樣的景象……他雙眼泛起紅血絲,最終還是壓下心中怒火,對她點了下頭,轉身離開了這處讓他感到心痛窒息的地方。

龍遠敬佩的看了他家主子一眼,便抱劍低頭退下了。

宮景曜在阿良和龍遠離開後,他便站起身在肖雲灩身後,對於氣得不輕的她,他難得耐心溫柔的哄她道:“不要生氣了,我真沒對你做什麼,不過是怕你一個人害怕,陪你過了一夜而已。”

肖雲灩當然知道他沒對她做什麼,如果他真的對她做了什麼,她也不會只是想揍他一頓就算了。

宮景曜見她不理人,他便又是光着腳跟在她身後,好聲好氣的哄道:“好丫頭,你別生氣了,我以後再不亂爬你的牀了,還不行嗎?”

肖雲灩聞言手一頓,扭頭怒瞪了他一眼,這人會不會說話?什麼叫亂爬她的牀?爲什麼他總愛說些引人誤會的話?

宮景曜被她瞪的真心虛,他承認,他故意的,就是想調戲她,就是想讓全天下的男人,都誤會他們是不清不白的。

肖雲灩此時心裡是無比鬱悶的,因爲,她竟然沒了自己的衣服,她現在從頭到腳的穿戴,竟然全是姓景的這個討厭鬼給她準備的。

宮景曜見她拿着一件衣服咬牙切齒,他便在她身後,奇怪的問了句:“這衣服不好看?那我讓人再給做新的,如何?”

“不必了。”肖雲灩說這句話的時候,已經顯得很無力了。

宮景曜覺得她今兒的情緒有點不對勁,便湊過去關心問:“你是怎麼了?平日的你,可沒這般在乎過世俗禮法。”

肖雲灩垂眸穿着衣服,心裡亂成一團麻,爲何對宮景曜發這麼大的脾氣,只因那道人說宮景曜是她的牽掛,而這個牽掛把她勾來了這個世界,她卻不知該如何和這個牽掛相處。

未來太茫然一片,她有點怕,怕在迷霧中迷失方向,一腳踏錯,掉落懸崖,摔得個粉身碎骨。

宮景曜望着她單薄的背影,很想伸手搭在她纖弱的肩上,可最終,他還是五指收攏,沒有去碰她,只是轉身掩去眼底落寞的離去。

“謝謝!”肖雲灩在宮景曜離開的腳步到門口時,她背對着他說了句謝謝,謝謝他一直以來的照顧,也謝謝他對她的情意。

宮景曜手扶着門框頓步門前,頭也未回的淡淡回了句:“不客氣。”

肖雲灩聞聲便是轉頭過去,只看到門前一抹淡去的殘影,宮景曜的人,早已似飛雪般飄然離去,而她的房間裡,還有着一雙男子的錦靴。

真是個聰明一世,糊塗一時的人,連鞋子都沒穿,就光腳跑了。

宮景曜是離開那座幽靜小院後,才發現自己還是光着腳的。可之前走的那樣瀟灑,這時候再回去拿鞋子……也太丟人了。

所以,他真是光着腳回了住處,好一番捯飭梳洗,才坐回了那個風流俊逸的景公子。

肖雲灩是梳洗好後,便拎着包袱出了門,先去和這座道觀的老觀主道別,之後才被人一路送着出了道觀。

阿良在道觀大門口等着她,在她出來後,他便走過去接過了她手裡的包袱。

老觀主在門前臺階上止步,手持浮塵,望着肖雲灩淡笑高深道:“施主生來樣貌不俗,將來定然有大機遇。望請施主保重,且莫一直固守己見。”

“多謝道長提點,我記住了。”肖雲灩在兩日內,見了兩名道士,他們對她說的皆是規勸之言。

這也讓她明白,她的確心胸太狹隘,容人之地太渺小,纔會讓人擔心她會固步自封。

而她以往的處事待人觀念,在來到這裡,在遇到一些人後,也許真該稍微有點改變了。

而如今她最要做的,便是融入這個陌生的世界,融入這裡的人羣,打開自己封閉的心,接納一些曾經被她所恐懼的人情。

老觀主微笑看着她點頭,覺得這樣能一點就悟的她,很好。

“觀主請留步,我們就此告辭了,謝謝您的指點。”肖雲灩對老觀主行了作揖禮,便告辭離開了。

老觀主在他們離開後,依舊手持拂塵站在大門口,在他等的人來了後,他蒼老的臉上,便浮現一抹慈悲笑容:“施主莫要太急功近利,她是個受不得驚嚇的孩子,你這般激烈的手段,只會把她嚇的遠走他鄉,去到一個你再難觸及的地方。”

“多謝觀主,在下受教了。”宮景曜握扇拱手微笑,在行過謝禮後,便告辭了。

龍遠在路過老觀主身邊時,稍微頓步,抱劍拱手低聲問一句:“老觀主,我家主子與雲姑娘,可能終成眷侶?”

老觀主聞言緩緩轉過頭去,望着他高深一笑道:“天機,不可泄漏。”

呃?龍遠愕然的看了那老觀主一眼,直到老觀主回了道觀,他纔回過神搖頭笑了笑,這些玄門中,說話做事就是這般玄乎。

肖雲灩和阿良雖然是先走的,可他們腳步並不快,很快便被宮景曜主僕給追上了。

阿良回頭仇視的看了宮景曜一眼,隨之,便轉回頭看着身邊面若桃花的女子,心裡很想問,問她與宮景曜到底是怎麼回事?而他心裡那團火,他也弄清楚了,就是男人妒忌的妒火。

肖雲灩步履輕盈的走在山路小道上,雖然昨日下了大雪,這路也有些滑,可她還是堅持要下山,只因再在山上待下去,她怕還會發生昨夜那樣的事。

龍遠握劍跟在他家主子身後,很不明白,他家主子到底在想什麼?人都睡了,爲何還與人家姑娘鬧彆扭?走個路,還拉那麼長的距離。

宮景曜手裡的扇子也是沒心情搖了,他一路上都在想那老觀主的話。難不成,他之前的做法,真的太急功了嗎?可她的防範太嚴密,他根本找不到突破口,只能與她胡鬧糾纏,希望她能放鬆一些,露出一點縫隙讓他得以攻破她內心防線。

肖雲灩明知後面宮景曜在跟着,她還是頭也不回一下,因爲她也需要想想清楚,到底宮景曜這人有什麼值得她愛的?竟然會讓那個古怪道人,把他定爲了她的牽掛?

命定的姻緣,也該有點原因吧?比如什麼前世今生,欠債還錢之類的因果。

可她遇上他後,卻覺得,欠債的是他,而她是來討債的。

回憶一下,從認識開始,她一直在佔姓景的便宜,姓景的也一直因爲她破財,可不就符合她是債主,他是欠債人的設定嗎?

“什麼欠債還錢?”阿良聽她嘀咕了好幾聲,纔在她又忽然說欠債還錢時,忍不住問了句。

“啊?沒什麼。”肖雲灩有些尷尬的笑了笑,繼續低頭看路前行。

宮景曜在後面也聽到了,她一直嘀咕的欠債還錢,該不是在說欠他的債吧?嗯!她的確欠他很多人情很多錢,他也真該讓她籤個賣身契,看她以後還怎麼甩了他,自個兒跑掉。

肖雲灩走着走着,忽然又感到下雪了。伸手接了一片雪花,看着雪花融化在掌中,她柳眉緊皺嘀咕了聲:“真是倒黴,竟然真要被困在這山上了。”

“主子,有人來了。”龍遠在一旁低聲提醒,來人是從山上來的,瞧着還有積分眼熟。

宮景曜回頭看了來人一眼,鳳眸微眯,便腳尖一點向着山下飛掠而去。他暫時還不想會故友,畢竟山下還有一些事需要他處理乾淨。

龍遠隨在宮景曜身後離去,臨走前,他只是對肖雲灩笑的高深。

肖雲灩被龍遠笑的一頭霧水,不懂他們這對主僕,又是要搞什麼鬼?

阿良已轉頭看向來人,在看清對方容貌時,他便伸手拉了拉肖雲灩的衣袖,示意她看來人。

肖雲灩轉身看向來人,先是一愣,而後便是勾脣一笑,拱手道:“真是巧,在此遇上了公子。”

百里秋霖翩然飛落在一階山路上,手中握劍背後看向他們,雖然心裡很是意外,可表面還是君子溫和道:“在下也很是意外,沒想到這麼快,便與姑娘又相見了。”

“姑娘?”肖雲灩低頭看了她的男裝一眼,她可不覺得連胸都束了的她,還有哪兒能瞧出是個姑娘家來。

百里秋霖見她舉止可愛,便是微笑解釋道:“姑娘的裝扮毫無破綻,可男女骨骼差異很大,就算是十四五的少年,也不該有姑娘這般纖弱的骨架。”

肖雲灩倒是頗爲驚奇的看着他,對他一笑道:“你這人倒是有意思,別人都是看破不說破,你卻這般直言戳破我這僞裝,豈不是太不好玩了?”

百里秋霖聞言先是一愣,而後便是溫然笑道:“姑娘率真可愛,想必是不會與秋霖多計較。”

“秋霖?你名字?”肖雲灩沒怎麼聽他的誇獎讚美之言,而是抓住了他的自稱之名。

百里秋霖面有歉意,拱手微笑道:“是在下有失禮數了,竟然忘了自我介紹。我,叫百里秋霖,是這落雁峰秋水山莊的少主,那日多謝姑娘與這位兄臺相救之恩了。”

“百里秋霖?”阿良是聽聞過這個名字的,秋水山莊,更是中原人盡皆知的,只因秋水山莊的莊主百里海納,是連續三屆的武林盟主。

不是百里海納武功多蓋世,而是此人很正直,更是有容納百川的胸懷,是武林中人人敬重的大俠。

而百里海納年已是知天命之念,膝下唯有一子,便是少年英雄俠骨柔腸的百里秋霖,他的美名可不止在江湖流傳,連市井百姓也對其讚譽有加。

肖雲灩一瞧阿良這神色,便知這百里秋霖身份很不簡單了。

百里秋霖見風雪大了,便拱手笑看向他們道:“二位若是不嫌棄,不如先去秋水山莊暫避風雪。等風雪停了,二位若是不想留在華山賞雪了,在下也可親自送二位下山。”

肖雲灩瞧着風雪的確越來越大了,他們這時候下山,說不定真會遭遇意外滾下山的。

阿良與她對一眼,無聲的點了點,百里秋霖是個正人君子,秋水山莊也自來有美名,他們若能去秋水山莊暫避風雪,也是一件好事。

肖雲灩見阿良點頭,她便轉頭看着百里秋霖笑說道:“那就多有叨擾了。”

“姑娘客氣了。”百里秋霖微笑頷首,伸手請他們上山。

肖雲灩和阿良相互攙扶着,腳下走的很小心翼翼,只因風雪大了,山路也更滑了。

百里秋霖走在前面,因是習武之人,他倒是一路都頗先很輕鬆,可回頭看着肖雲灩舉步艱難的,他心下稍作猶豫,便側身伸出了手,脣邊微笑道:“瞧姑娘也是豁達之人,應不會計較那些俗禮,這一路還早,姑娘若不介意,便讓在下搭把手吧。”

肖雲灩先是擡頭看了看百里秋霖一會兒,隨之,便伸手搭在了百里秋霖的手掌裡,握緊那寬厚溫暖的大手,她燦然一笑道:“百里公子說對了,我還真不是那忸怩的小女子。走吧,這風雪怪大的,我腳都快凍僵了。”

百里秋霖之前那些話,也只是想勸說她,在這個時候,請她暫放開男女授受不親的禮數罷了。沒想到,她倒是真豪放,一點都不在乎世俗禮法。

阿良在後面扶着她,這山路本就難行,這又遇上大風雪,若是沒有百里秋霖搭把手,他們說不定還真會半道滾下山去。

宮景曜和龍遠在暗中一路追隨,直到他們隨着百里秋霖到了秋水山莊界碑前,宮景曜才安心的帶着龍遠轉身離去。

只要她進了秋水山莊,那暫時便是安全的。

至於山下的一些事,他會盡快的處理好。這樣,才能早日來與她相會,給她一份意外驚喜。

百里秋霖帶着他們來到秋水山莊界碑前,伸手指着那青石板鋪成的百來臺階,回頭看着他們嘴角含笑道:“上去便是秋水山莊了。”

肖雲灩望着那好高的青石臺階,一雙眼睛瞪得老大,嘴巴是半天才閉上,很是納悶的皺眉嘀咕道:“爲什麼所有的高人,所有有本事的人,都喜歡住在高山之上,還喜歡在門前弄這麼長的臺階。”

百里秋霖自然聽到了她的直率嘀咕之言,他面露幾分赫然道:“雲姑娘所言極是,這般的建築,的確來回上下很累人。”

呃?這下子,肖雲灩倒是不好意思起來了。想人家好心邀請她來家裡做客,她卻在這裡嫌棄人家的臺階太高,也真是太無禮了。

百里秋霖此人心胸很寬廣,並不是因爲別人一兩句失禮之言,便會心裡計較的人。

肖雲灩在百里秋霖伸手再相請時,她也只能嘴角抽一下,勉強笑着和阿良一起,隨着百里秋霖踩着臺階向上而去。

百里秋霖走在前面,儘量的放慢腳步,可等他們到了秋水山莊大門前,他回頭看向他們時,還是看到那位雲姑娘累的精疲力盡,氣喘吁吁靠着阿良,眼眸低垂着,似是一點都不打算走了。

阿良也知肖雲灩這回是真累慘了,他看向百里秋霖請求道:“能不能請百里公子幫忙準備一個山兜,她腳傷剛愈,不宜走太多的路。”

百里秋霖一聽肖雲灩是腳傷剛愈,便一副懊惱的拱手歉意道:“是在下的疏忽大意了,真是抱歉。來人,去擡個山兜來。”

“是。”秋水山莊門口的守門弟子,雖然心裡對這二人的來歷有點疑惑,可當百里秋霖吩咐了,他們還是心裡想討好的忙去準備了。

肖雲灩是真累的走不動了,她往地上一蹲,便是皺着眉捶腿嘟囔道:“以後,別想再讓我爬山,哪怕山上有寶藏,也休想我讓去了。”

百里秋霖在一旁忍俊不禁輕咳聲,這位雲姑娘可真是直率的可愛。

阿良站在她身邊,低頭看着她發冠有點歪了的頭頂,他心裡也覺得,爬山不是好事,累人不說,還很危險。

“秋霖哥哥!”一聲嬌滴滴的笑聲傳來,一名身穿鵝黃襦裙,外披狐皮斗篷的嬌俏少女,從秋水山莊大門裡跑了出來,上前便挽住了百里秋霖的手臂,仰頭哀怨的看着百里秋霖,撒嬌嘟嘴道:“秋霖哥哥,你這一大早不說一聲出去了,人家給你熬的紅豆粥,都在你房間裡放涼了。”

百里秋霖本就因爲沈靈雁的出現面有赧色了,又見肖雲灩雙手托腮蹲在地上很好興致的盯着他們看,他更是尷尬的紅了臉,伸手拉下了沈靈雁在他手臂上的小手,他微蹙眉咳了聲道:“我還有客人要招呼,沈師妹先回去,我稍後就回房把……把粥喝了。”

“客人?什麼客人?”沈靈雁從到來,便心裡眼裡只有百里秋霖一個人,這時候才一轉頭看到兩個活人。

肖雲灩從地上站起身來,擡手對對方友好微笑打招呼道:“沈姑娘你好,在下姓雲,你可以喊我‘雲哥哥’,我是不介意的。”

“什麼?你叫我喊你雲哥哥?想得倒美。”沈靈雁嘴一撅頭一扭,下巴高擡,十分高傲的道:“在這個世上,只有秋霖哥哥配我這樣稱呼,其他人……不配。”

肖雲灩聞言笑了笑,擡頭摸摸鼻子,轉頭看着阿良,吐了下舌頭。這下好了,不用介紹阿良了,因爲人家小姑娘高傲着呢,根本不屑他們這樣的人。

阿良低頭看着她出鬼臉,他也只是無奈的笑了笑,誰讓她故意調戲人的?被人嫌棄也是活該。

百里秋霖對於沈靈雁的態度,卻顯然很不滿,伸手撥開了粘着他的沈靈雁,他便是看向他們歉意道:“真是不好意思,沈師妹言語間得罪之處,還請二位莫記心上。”

“啊?不記不記,我一向最是大人不記小人過的了。”肖雲灩笑着大度的擺手,可這有刺的話,卻是讓人忍俊不禁。

百里秋霖又是被她的率真逗笑了,他握拳抵脣輕咳聲,隨之拱手煞有介事道:“雲姑娘大人大量,在下佩服。”

“服我就對了。”肖雲灩也是一點都不客氣,對於百里秋霖玩笑的恭維,她也一揮手照單全收了。

百里秋霖這下可是一陣愕然,隨之又是搖頭而笑道:“雲姑娘性子豪爽,不拘小節,實乃在下所見女子中,最爲奇特的。”

肖雲灩故作誇張的瞪大雙眼,走到百里秋霖身邊,用十分驚歎的口氣道:“真是沒瞧出來,百里兄,你竟然還是個閱女無數的好男兒啊?”

百里秋霖被她這樣一番揶揄,倒是一時苦笑的不知該如何接話了。

肖雲灩開玩笑後,便是拱手笑說道:“百里公子莫見怪,我這人隨性慣了,難免偶爾會有點口無遮攔的,莫見怪莫見怪啊。”

百里秋霖已是被她戲謔的哭笑不得了,他伸手去按下她亂搖晃的手,頗爲無奈的嘆氣道:“雲姑娘,你真是生錯了,你若是個男兒,定然能是個風流公子。”

“百里兄所言極是,我也覺得我是生錯了女兒身。”肖雲灩笑說到此處,便又是一轉頭,看向一旁咬牙怒瞪她的沈靈雁,咧嘴露齒一笑道:“沈姑娘這樣看着我,可是被我這俊俏的臉蛋兒給迷住了?”

沈靈雁從小到大都是被人寵着的,何時遇見過這樣一個不男不女,還敢放肆調戲她的人?

肖雲灩也就給沈靈雁拋了個媚眼,沒想到這小姑娘氣性太大了,竟然出手就要揍她。還好還好,還好她閃的夠快,否則,她可要大過年的破相了。

百里秋霖伸手握住了沈靈雁的拳頭,對於閃到他背後的肖雲灩,他頓覺頭疼的很。唉!嘆口氣,他看着沈靈雁面色嚴肅道:“沈師妹,雲姑娘與良公子乃是我的救命恩人,既然我邀請他們來秋水山莊做客,自然會確保他們的安全。”

沈靈雁氣的小臉通紅,最後還是猛然抽回了拳頭,轉身跑回了秋水山莊。心裡暗暗發誓,她一定要給這個不男不女的好看,讓對方知道知道,誰纔是秋水山莊的主人。

肖雲灩也就是不喜歡沈靈雁那種高高在上的姿態,纔會故意和百里秋霖調笑氣對方的。可這樣做的後果,似乎會讓她在秋水山莊的日子,會非常不好過。

百里秋霖看出她的擔憂,他溫和微笑道:“雲姑娘放心,在下既然邀請二位來家做客,自然會盡好地主之誼,絕不會讓任何人打擾二位的清靜。”

肖雲灩看着百里秋霖,真覺得這人不錯,正義,忠厚,性子還很隨和,待人更是溫和有禮,君子謙謙。

百里秋霖被她看的又有幾分不好意,他偏過頭去,便看到有弟子擡了一個山兜來,他回頭看向她,伸手請道:“雲姑娘,在下先送你和良公子去住處,稍後向家父稟報了,晚點再好好款待二位。”

“嗯,好。”肖雲灩笑點了點頭,便走過去坐上山兜,一擡手,便讓人擡着她進了建築雄偉的秋水山莊。

阿良對百里秋霖一拱手,便隨着肖雲灩身後,也舉步進了秋水山莊的朱漆大門。

百里秋霖隨後握劍進了大門,步子大一些,便走到了山兜前,由他帶路,自然是一路暢通無阻。

肖雲灩一路上欣賞着秋水山莊的建築羣,雖然是冬寒萬物凋零,可好歹山莊裡有不少梅花,伴着天上飄落的飛雪,倒是別有一番韻味景緻。

而這秋水山莊也真是夠大的,幸好她沒用兩隻腳走進來,否則,這一路上,她能累的吐血。

百里秋霖帶着他們來了一處幽靜的小築,小築內外皆種植了不少紅梅,白雪落在紅梅上,煞是好看,讓人的心情也會變得很好。

肖雲灩被阿良扶着下了山兜,擡頭看着那小築的匾額,她嘴角揚起淺淡笑容道:“紅梅傲雪,真是美。”

百里秋霖回身看向她,溫和笑說道:“這紅梅小築是兩年前建造的,那時我建這座小築時,便是因爲《詩經》秦風篇的終南……終南何有?有條有梅。君子至止,錦衣狐裘。顏如渥丹,其君也哉。”

肖雲灩望着頗有幾分書生氣的百里秋霖,她輕咳聲道:“我對於《詩經》不怎麼懂,不過,我認識一個人,他倒是很喜歡吹曲吟詩。”

百里秋霖也覺得自己這樣發感慨很失禮,微微一笑,伸手請他們先入內,畢竟風雪一路,他們的衣服可都有些潮溼了,再這樣下去,他和阿良兩個男人沒什麼,這位雲姑娘一個姑娘家的,受了涼,可是會生病的。

肖雲灩和阿良隨着百里秋霖進了紅梅小築,房間裡很乾淨,顯然是每日有人打掃的。

“這裡是我躲清靜的地方,我一年也會來居住些日子,便留了人在此每日打掃,你們二位可放心住着,有什麼需要……”百里秋霖領着他們進了花廳,說到一半,便回身衝門外喚了聲:“紅萼,含雪。”

“奴婢在!”兩名嬌俏的少女低眉順眼的應聲走了進來,她們的打扮和名字很像,一個穿着紅色繡花襦裙頭戴紅梅花,一個穿着白色繡花襦裙頭戴白梅花,行動一致,款步上前彎膝行一禮,垂眸待等吩咐。

百里秋霖看了她們一眼,便看向肖雲灩阿良,溫和淺笑道:“她們是紅梅小築伺候的人,有什麼需要,皆可吩咐她們去做。”

阿良輕點了點頭,拱手說了句:“多謝。”

“良兄客氣了。”百里秋霖拱手還禮,他一早就看出來了,這個人不是肖雲灩的僕人,他們間應該是朋友。

而阿良身上有種貴氣,不像是如他外表這般粗野之人,想來其身份,也是很不簡單的。

阿良送走了百里秋霖,回來時,聽紅萼說肖雲灩去沐浴更衣了。而他,也被紅萼帶去了客房,用熱水好好洗漱了一番,換上了百里秋霖體貼爲他們準備的衣飾。

肖雲灩在洗了個熱水澡,換了身乾爽的衣服後,便是坐在桌邊呼啦啦的吃了起來。

等阿良換好衣服到來時,就看到肖雲灩正在和兩個婢女有說有笑。

“你們可別不信,百里他害羞起來,真比大姑娘還嬌羞可人的。”肖雲灩喝着雞湯,砸吧着嘴,還不忘邊吃邊八卦和這兩個嬌俏婢女閒聊。

含雪性情溫柔,倒是笑的很含蓄。

可紅萼性子歡脫,一聽她這樣說,便十分不解的問:“雲姑娘,你爲何要調戲少主?難不成,你是喜歡上少主了?”

肖雲灩被這丫頭大膽的猜測,給嚇得嗆的偏頭劇烈咳嗽幾聲,在含雪忙執帕爲她擦嘴時,她擡頭紅着臉瞪紅萼道:“胡說什麼?你家少主擺明是名花有主的人,我還插足進去,不是找被那位沈師妹剝皮拆骨嗎?”

含雪一陣的手忙腳亂,好不容易纔給她收拾好,又拿了新的碗,爲她重新盛了一碗湯奉上。

肖雲灩一手端着白瓷小碗,一手纖指拈着湯匙,先小口品一口湯,才眼神玩味兒的看向紅萼,勾脣笑道:“小紅萼,你這般好奇我是不是看上你家少主了,莫不是……你這少女心動了,對你家少主有點春心萌動,所以才……唔唔!”

紅萼紅着臉,伸手捂着她嘴,嗔瞪了她一眼,扁嘴道:“姑娘可不敢這樣說,若是被沈小姐聽去了,奴婢的小命可就要沒了。”

肖雲灩伸手扒下紅萼的手,看着她一會兒,才小聲問一句:“那位沈小姐……真有這麼恐怖?”

紅萼抿脣點了點頭,看着她的眼神,就是告訴她,在秋水山莊裡,惹誰都不要惹沈靈雁那個刁蠻小姐。

肖雲灩纖指拈着湯匙,喝了口湯,眨巴了下眼睛,看着她們放低聲音說:“如果我說,我已經把那位沈小姐得罪死了,你們說……我能活過幾天?”

“啊?”這下不止紅萼驚叫了,連含雪也是臉色有點蒼白,看着她的眼神,好似是在說,您死定了。

阿良站在門口聽了一會兒,便舉步走了過去,在肖雲灩身邊坐下後,便看着她安慰道:“百里公子既然邀請你來做客,便一定不會讓人傷害到你。再者說,我們不會在秋水山莊久住,等天晴了,我們下了山,那位沈姑娘的手再長,也伸不出秋水山莊之外去了吧?”

“嗯,有道理。”肖雲灩真把阿良的安慰聽心裡去了。安心後的她,便是吃了一隻雞腿,半個冰糖肘子,還有兩碗雞湯,加上一碗白米飯,和一桌子菜餚。

紅萼和含雪在一旁看的都瞪眼了,這位雲姑娘真是個女扮男裝的姑娘,而不是個男扮女裝的公子嗎?

阿良早習慣了肖雲灩這個大胃王,按照她的話說,那就是冬天太冷,她需要儲存熱量保暖,誰讓這個世界冷的能活活凍死人的?

紅萼與含雪在阿良到來後,她們二人便懂事的離開了。

在她們姐們眼裡,這位雲姑娘和良公子,應該是一對兒的。只因,良公子看雲姑娘的眼神,真的好溫柔。

肖雲灩在那兩個丫頭走後,她便神秘兮兮的看了門口一眼,而後壓低聲音說:“這秋水山莊似乎有點不對勁兒,就算他們的山莊建在華山上,那府裡的人,也不可能一直在山上不下山吧?可你看他們,好似根本不認識我一樣,這不是太奇怪了嗎?”

阿良之前沒往這處想,此時經她一提醒,他也心裡生起了懷疑。別人下不下山他不知道,可百里秋霖卻是常在江湖上行走之人,他既然看出肖雲灩女扮男裝了,又怎會沒認出肖雲灩便是皇榜上通緝的逃妃?

肖雲灩纖指拈着湯匙,攪拌着碗裡的湯水,看着阿良又說道:“還有一點,就算百里秋霖真是人品端正之人,因爲感謝我們救他一命之恩,將我們邀請到秋水山莊暫避風雪,那憑我們的身份,也不足以讓一莊之主來親自出面設宴款待吧?”

阿良對此,倒是給瞭解釋:“百里海納是真配得上一個俠字的英雄,他眼中沒有高低貴賤之分,只有他看的順眼,或看不順眼之人的分別。”

“唔!那這大叔應該也是挺可愛的了?”肖雲灩生在平等的年代二十多年,來了古代哪怕說着要習慣這裡的尊卑觀念,可實則心裡還是希望得到平等對待的。

阿良也回頭看了看門外,見沒有人,他纔回頭神情嚴肅的對她說:“雖然百里秋霖父子都是正派之人,可這秋水山莊卻不全然是他們父子當家做主,而是有一位沈二爺,手握秋水山莊一半的權利。”

“沈二爺?唔!該不會是那個刁蠻的沈小姐的爹吧?”肖雲灩愜意的喝着湯,眼眸微眯着含一抹似笑非笑,透着幾分不經意一瞥的慵懶。

阿良被她這一含笑一瞥,他心裡忽然間很心虛,有些不自然的垂下眼瞼,手半圈着面前的白瓷碗沿,剛毅的脣微啓合淡淡道:“沈靈雁,應該便是那位沈二爺的女兒。”

肖雲灩望着身上氣質忽然大改變的阿良,她單手托腮懶眯眸,勾脣一笑,語氣散漫道:“哎,阿良,你問我來自何方,而我也好奇你來自何方,似乎你和姓景的身份,都很不簡單呢?”

而她,說實話,不太想和身份高貴的人牽扯太深,只因太怕多惹無妄之災了。

阿良垂眸不語,他不想騙她,也不能對她說實話。

肖雲灩看一眼眉心糾結在一起的阿良,她勾脣散漫一笑,低頭又喝了一口湯,沒有再去強逼着阿良說出他的身份來歷。

阿良在聽到她喝湯的聲響,便緩緩擡起頭看向她,見她一副十分隨意散漫的樣子,他心裡一陣的發悶,不知爲何很討厭這樣子的她。

“阿良,我是個懶人,凡事能不計較就不計較,能不知便不知,也許這樣散漫的我,會讓很多人覺得我什麼都不在意,可是……”肖雲灩語氣淡淡的說到此處,便擡眸轉頭看向阿良,脣角勾起一抹莞爾的笑道:“其實,我在意的很多,只是你們沒有觸碰我的底線,我纔不想太計較而已。”

阿良望着她,看了許久許久,他才嗓音幾分沙啞的道:“其實,我不是明月國人。”

肖雲灩對於阿良這般緊張的模樣,她纖指拈着湯匙喝口湯,眉眼嘴角皆含笑意道:“其實,我也不是明月國人。”

“呃?”阿良聞言一愣,倒是又多了幾分傻氣,他愣了半響後,纔回頭又看看門口,轉回頭看着她,皺眉低聲問:“你不是明月國人,那怎會被人錯認成靖西候府的大小姐?”

“這個嘛!”肖雲灩對於這個問題,她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她總不能說,她好心遭雷劈,因買了一根紅繩,就被一個老頭設計來了古代吧?

她要真敢如上述這般直言說,阿良一定會把她當成瘋子看待的。

阿良見她一副皺眉糾結的樣子,他便知她來到明月國,定然有一番不可言說的經歷。

可她到底是什麼人?瞧着她樣貌與明月國人如此相似,莫不是,她也是南蠻人?或者,她是草原人?

西域人可以排除,她的五官根本不似西域人那般深邃,眼睛是黑色的,骨架也小巧的似明月國江南的女子。

肖雲灩被阿良盯着瞧的渾身不舒服,她單手托腮,一手攪拌着碗裡已冷掉的湯水,撇撇嘴委屈道:“我只能和你說,你想的那些國家,沒一個是我的家鄉。而我來自於哪裡?哎呀,這可真不好說。”

阿良本來在期待着等她回答的,沒想到她話鋒一轉,竟然給他來了句不好說?

肖雲灩勾脣笑了笑,便把湯匙放在碗裡,起身拂袖,轉身步履輕飄的向着一旁窗前的軟榻上走去,慵懶往鋪着白狐皮的軟榻上一斜臥,纖纖玉手搭在纖腰處,眸含笑望着窗外的飛雪,她語氣帶着一抹嘆息道:“有時候,許多的事,知道都不如不知道。而我的來歷無論是什麼,都於這個天下間的國與國無關,阿良又何必一定要追根究底呢?”

阿良望着姿態慵懶透着成熟嫵媚的她,他竟然有一種恍惚感,好似她比他歲數大很多,而絕不該是個十七八的芳華少女。

而在當日晚上,百里海納便設宴宴請了他們二人。

陪坐的人有百里秋霖和沈靈雁,還有一位年齡約莫介於三四十之間的中年男人。

肖雲灩只禮貌的頷首一笑,算是與對方打招呼了。這人的容貌算好的,哪怕到了中年,也依舊是儀表堂堂成熟魅力,可見年輕時,也是位風靡無數少女的人物。

沈玄眸光淡淡的看了對面眉目清秀的少女,他一眼便認出對方是被通緝的逃妃,可他沒說,眸中神色淡淡,也沒有絲毫表示。

百里海納雖然一年到頭都基本不下華山,可他既然身爲一莊之主,又怎會是個眼瞎耳聾之人?他自然也已知肖雲灩的身份,可他還是決定要好好款待她一番,畢竟她是那人的皇妃,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總要照顧她一二的。

百里秋霖雖然生在武林世家,可卻一身的書生氣,他在肖雲灩看向他時,便是溫文爾雅的淡淡微笑,頷首無聲一禮,便轉頭看向他父親,等着他父親說開場話。

沈靈雁在一旁又是氣的暗絞帕子,那抿脣咬牙瞪人的樣子,別提多扭曲好笑了。

百里海納裝作沒看到沈靈雁那嫉妒憤恨的眼神,他一手端起酒杯,一手託在杯底,敬酒肖雲灩他們二人,笑容和善道:“多謝二位仗義出手救犬子一命,百里海納在此敬二位一杯,以後二位若有事需要幫忙,儘可開口,我們父子定然會義不容辭。”

“百里莊主客氣了。”肖雲灩沒有拒絕對方的好意,也沒有直接不客氣的領了對方這份情,只是同樣雙手端杯,起身笑容得體,以茶代酒,與百里海納幹了一杯。

百里海納飲下這一杯酒後,便是滿意的笑看向這位肖大小姐,不卑不亢,進退得宜,初次見面沒有小家子氣的怯意,而是落落大方的讓人挑不出不合理之處來,怎麼瞧都是個常見大世面的人,而不似個養在深閨的千金小姐。

不過,想想曾經的肖良將軍,他的女兒,也該是這般模樣纔對。

百里秋霖也端起酒杯,敬了對面的阿良一杯酒,笑容溫和道:“良兄,在下敬你一杯。”

阿良伸手端起棚足長案上的酒杯,雙手端杯,遙回敬百里秋霖一杯,只說了一句話:“百里公子,請。”

“良兄,請!”百里秋霖笑容溫和,一手端杯,一手擡袖遮面,飲了那杯酒水。

百里海納看的仔細,這位瞧着樣貌平平的男子,那舉手投足間自然流露出的氣派,絕不是個百里秋霖所說的僕人。

此人,想來身份也不會簡單,就是不知道對方是恰巧與肖大小姐遇上的,還是刻意接近肖大小姐的人。

沈玄在席間,也只是百里海納與他說話時,他才舉杯與百里海納隔空碰一杯,舉手投足間皆是不經意的風雅,從容淡然,氣度卓然好似脫離世俗之人。

反觀他的女兒沈靈雁,那一張因嫉妒憤恨扭曲的臉,真是怎麼看怎麼讓人討厭。

百里海納似乎真的很喜歡肖雲灩,一頓酒席下來,他是來來回回隔空敬了肖雲灩好幾酒。

在酒席罷了後,他還在出門送肖雲灩時,爽朗的笑說道:“雲姑娘實乃是女子中難得的性情中人,想我這江湖半輩子,女俠遇上不少,卻難有一人像雲姑娘你這般大方豪放的。這不由得讓我想起年輕時那鮮衣怒馬的我,何等瀟灑快意無拘無束。”

肖雲灩覺得這位百里莊主是喝醉了,她一旁陪笑說道:“百里莊主可是一代英雄豪傑,那是我這個不懂規矩禮數的野丫頭,敢比的呢。”

百里海納伸手拍在她肩上,看着她笑說:“雲姑娘,你是太謙虛了。不然這樣,我立刻讓人擺香案,咱們對月叩頭義結金蘭,以表達我的真心如何?”

肖雲灩很想說,不好。

百里海納沒給她拒絕的機會,便又是一拍她肩頭,面色嚴肅道:“大妹子,老哥我可是真心喜歡你的,請不要拒絕我的好意。”

肖雲灩這下確定了,這位百里莊主真的喝醉了,竟然還要拉着她結拜?這是真把她當爺們兒了?

“爹,雲姑娘還沒孩兒大,您怎能與她結拜?好了爹,孩兒還是送您回去休息吧,有什麼事,明日再說也不遲。”百里秋霖饒是修養再好,以往在沉穩,這回也淡定不住了。

他親爹,可是要給他弄出一個小姑姑來啊!這如何使得?

百里海納這是一喝醉,就誰都管不住了,他伸手推開自家添亂的兒子,又是一手扣住肖雲灩的肩頭,低頭看着她,打個酒嗝說道:“大妹子,老哥我可沒說假話,我是真心想和你義結金蘭,以後你就留在秋水山莊,好好當你的大姑奶奶就成,老哥保證沒人敢欺負你。”

肖雲灩眼角抽搐一下,心道,這位百里莊主喝醉酒後,可真是太熱情了,熱情的她有點消受不起了。

一旁的沈玄,總算是擡起頭來看向醉酒露醜態的百里海納,只見他舉步風雅走過去,一襲青衫單薄的他,好似月夜一縷清風,擡手輕拂袖,一個刀手劈在百里海納後頸,展臂一伸手,百里海納倒在了他臂彎裡,他面上神情淡然啓脣道:“秋霖,扶師兄回去休息。”

“是,師叔。”百里秋霖低頭頷首一禮,便伸手接過他倒黴的父親大人,在僕人的幫忙下,他架着他父親離開了此地。

沈玄在百里秋霖離開後,便轉眸看向肖雲灩,神色語氣皆很是淡冷疏離道:“雲姑娘與良公子也請早點休息,今日之事,讓二位見笑了。”

“沈二爺留步,告辭!”肖雲灩有模有樣的拱手一禮,隨之微笑攜阿良一起離去。

沈靈雁在肖雲灩他們的身影遠走後,她才轉頭看向她父親,很是委屈的怨道:“爹,你做什麼對她那麼客氣?你都沒看到,她如何在酒席上與秋霖哥哥眉來眼去的,根本就是個想挾恩求報攀龍附鳳的狐媚子。”

沈玄對於沈靈雁這些女兒家嫉妒的怨言,他只是依舊神情淡冷道:“只有認爲自己會輸的人,纔會如此嫉恨自己的對手。”

沈靈雁望着她父親離去的背影,在原地皺眉沉思良久,才明白她父親這話語中,除了有給她的指點以外,還有那一絲淡淡的失望。

沈玄獨自一個人走在一條遊廊中,他沒有回他的住處,而是向着秋水山莊的白梅林走去。

天上又飄起了雪花,紛紛颯颯,在寒風中飛舞。

一名身穿玄色箭袖的男子,從遠處一條鵝卵石小道上走來,他手中握着一把劍,來到沈玄身後三尺處停步,望着沈玄的背影,他臉上滿是不解的問了句:“師父明知她是何身份,爲何不當場揭穿她?反而還差一點讓莊主與她義結金蘭。”

沈玄負手佇立在飛雪白梅林前,望着眼前極目望不到盡頭的白梅林,沉吟良久,他才輕微的嘆一聲:“師兄從來不似表面這般粗枝大葉,他明明早已知她的身份來歷,卻還這般禮遇相待,更是青睞有佳的要與她義結金蘭,可見除卻她原本的身份外,她的背後,定然還有一個讓師兄也禮讓三分的人存在。”

那名男子聞言,便是皺眉一問:“此人是誰,師父您可知曉?”

沈玄輕搖頭道:“此人極其神秘,我並不知他是誰。可在師兄結識的神秘人中,只有一人最爲可能。可他爲何要保她,我卻暫時還想不透。”

那名男子抱劍拱手,低頭恭敬道了句:“師父早點休息,徒兒告退。”

沈玄依舊負手而立在白梅林前,望着越下越大的飛雪,他良久才幽幽一聲嘆息,轉身負手離去。

那個人的身份,他已猜得**不離十,可他又不敢確定,只怕這個確定,會給秋水山莊帶來一場大麻煩。

可師兄自來隨性慣了,哪怕他去勸說,恐也不會聽他的勸,與那人斷絕來往的。

秋水山莊的未來,是那樣的兇險未知,而他又能守護這座山莊多久呢……

大雪封山,肖雲灩他們是徹底難下山去了。

這一住下,便是住到了大年初七,在此期間,肖雲灩一直鮮少踏出紅梅小築,只因怕再遇上那位刁蠻的沈小姐,再出一場落水意外,害她百口莫辯。

紅萼和含雪在一旁看的都心疼了,紅萼眉頭輕蹙一下道:“雲姑娘,今兒天氣不錯,要不然,您出去走走?看看這秋水山莊的雪景兒?”

肖雲灩坐在紅梅小築的鞦韆上,來回的蕩着,對於紅萼的提議,她是很嚮往的啊!可外面不是有隻母老虎嗎?而她不過是個客人,自然是處處儘量不想給主人添麻煩。

而百里秋霖做的夠多了,這不又讓人給她紮了鞦韆,還讓紅萼與含雪整日陪着她聊天兒,更是弄來一隻聒噪的鸚鵡給她解悶兒。

這一件件體貼的事兒,都讓她感動,她一感動,就更不想給百里父子添麻煩了。

想她一個過客,何必因爲一點雞毛蒜皮的小事,就讓人家兩家人鬧得不愉快呢?

阿良這兩日有些神秘,總是出去,說是去看看道路的雪化得如何,可一出去就是大半日不見人。

肖雲灩已經習慣阿良早出晚歸的事兒了,她也漸漸的明白,阿良的身份,是容不得他自由自在的。

至於浪跡天涯之事,也許最終,還只會是她一人獨行而去吧!

紅萼與含雪在一旁看的暗歎氣,這雲姑娘人不錯,沒架子,也很愛說笑,別說少主和莊主喜歡這樣的雲姑娘了,就連她們也喜歡這般豪爽性子的雲姑娘。

可惜少主與沈小姐打小訂了娃娃親,就算少主真對雲姑娘有心思,恐怕到了最後,也只會是勞燕分飛的結局。

肖雲灩聽到紅萼的嘆氣聲,她轉頭看去,笑眼彎彎道:“你這丫頭又嘆什麼氣?我也就是懶得出去了,你們真以爲我怕了沈靈雁那個小丫頭了啊?”

“呵!雲姑娘好大的口氣,既然不怕本小姐,又爲何一直縮頭烏龜似的躲在這紅梅小築裡不敢出去?”沈靈雁帶着她的師兄弟,盛氣凌人的到來。

紅萼與含雪一看到這陣仗,二人便一起上前,伸手攔下他們進門。

紅萼先開言道:“沈小姐,這裡是少主禁止舞刀弄劍之地,您這樣帶人闖進來,恐回頭不好與少主交代吧?”

含雪在一旁規矩行一禮,沒容沈靈雁開口訓斥她們,她便淺笑溫柔道:“沈小姐,雲姑娘不過在秋水山莊暫避風雪幾日,等下山路上的雪融化了,雲姑娘與良公子自會離去。而秋水山莊的一切,依舊會如舊,不會有絲毫改變。”

沈靈雁在紅萼開口說了那些話後,她的確要發火讓人教訓紅萼。可當聽了含雪的話後,她心裡的怒火慢慢平息下去了。

含雪這丫頭雖然言語間略有威脅之意,可她也說對了一些事實,那就是,這個姓雲的女人只是過客,她沈靈雁纔是秋水山莊未來的主母,何必如今自降身份,與一個過客多爭什麼呢?平白的惹了百里秋霖討厭。

紅萼見沈靈雁帶着人走後,她才長舒口氣,轉頭看着含雪道:“還好你夠聰明,知道用少主去壓她,不然,她今兒能把紅梅小築給拆了。”

含雪只笑看紅萼一眼,便轉身款步走過去,在肖雲灩面前行了一禮,垂眸歉意道:“雲姑娘,含雪之前的語言間,對您多有得罪了。”

“無妨!我不介意的,你也別往心裡去。”肖雲灩明白,含雪這樣做,不過是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罷了,她如何會怪罪含雪呢?

含雪脣角含笑,緩緩擡起頭來,看着肖雲灩也來了句:“若是少主沒定親在前,雲姑娘倒真是個好人選。”

“可惜,你家少主名花有主了。”肖雲灩笑語一句,便望着明淨的藍天,心情不錯的蕩起鞦韆來。

而在紅梅小築外,站着一抹修長如青竹的身影,他便是聽聞沈靈雁來了紅梅小築,急忙忙趕來要爲肖雲灩解圍的百里秋霖。聽着肖雲灩那一句笑語,他竟然心裡生起異樣的感覺。

如他可自行選擇,他一定更想要肖雲灩當他的妻子吧?畢竟她很有趣,和她在一起,好似永遠都不會有煩惱一樣,很是輕鬆。

阿良出去回來時,恰好看到百里秋霖獨自站在紅梅小築外,也不知他站了多久,肩上都落了一層紅梅花瓣。

百里秋霖感知身後有人,便轉過身去,在看到來人是阿良時,他竟然有點心虛的眼神閃躲,好似偷窺他人妻子,被人發現後,露出窘態,十分不安。

阿良已不是那個什麼都不懂的傻小子,百里秋霖這般模樣是什麼意思,他又豈會看不出來?可他什麼都不想說,他們只是秋水山莊的客人,等下了華山,他們便再和秋水山莊無瓜葛了。

百里秋霖見阿良一副不打算拆穿他心事的樣子,他暗舒口氣的同時,又有點失望,想着阿良若是拆穿他對肖雲灩的心思,他也就可以坦白心跡了。

可阿良什麼都不說不問,他倒是不好意思開口道出心思了。

阿良走過去,對百里秋霖依舊客氣的一拱手:“百里公子!”

“良兄!”百里秋霖回禮,在對上阿良的雙眼時,他竟然覺得有股壓力讓他一時喘不過氣來,可等再眨眼去看時,阿良的眼睛依舊是黑白分明,不見絲毫氣勢。

阿良收回手,垂手轉身向着紅梅小築走去,平凡的他,再也看不到之前泄漏的一絲王者威壓。

百里秋霖望着阿良離去的背影,腦海中迴盪着他父親的話,也許阿良真的不似表面這般平凡吧!

正月十四

這一日,秋水山莊來了一位貴客。

肖雲灩意外的見到了這位貴客,該死的熟悉,不是姓景的那個混蛋,還能有誰?

宮景曜一見她端着茶盤進來,他握扇的手指便是微微收緊,眸中也浮現了一抹冷意。

百里海納清楚的感覺到宮景曜的不悅,他也很是意外,他秋水山莊丫環衆多,怎麼今兒就讓肖雲灩這個客人,來端茶送水了呢?這些下人也太不懂規矩了。

肖雲灩端着茶盤平穩着步子,在走入亭中後,她便把茶盤放在青石園桌上,眼神惡狠狠的瞪了宮景曜一眼,轉身就走。

宮景曜伸手拉住了她衣袖,見她賭氣不回頭,他無奈一笑起身來,站在她背後,低頭在她耳邊輕笑道:“這是生氣了?”

肖雲灩很不客氣的握拳擡手,當手腕被宮景曜的大手握住後,她便是高高舉手臂,來個旋轉,當面對宮景曜之時,她仰頭衝宮景曜嫣然一笑,腳尖一點,屈膝就要滅了他這個混蛋。

宮景曜已經被她用這招招待還多次了,自然不可能還這麼傻的中招。他握着她小手的手一扭轉,讓她又轉了個身,他握摺扇的手自後摟住她纖腰,低頭在她耳垂上落下一吻,無奈輕笑道:“你怎麼還喜歡當刺蝟?這一招用的太多了,可對我已經沒用了。”

“沒用了嗎?”肖雲灩的臉已經因爲那個曖昧的吻紅透,可她還能眼睛亮晶晶的勾脣笑,一笑嬌俏動人,腳下很是不客氣的踩在宮景曜腳背上,她回頭笑看他扭曲的俊臉,輕眨眼好心情道:“既然之前的招數沒用了,那我就換一招,這一招,景公子可受用?”

宮景曜被她腳尖一碾壓腳背,他真是差點疼的跳起來。可他還是忍住了,摟着她腰肢的手收緊,因疼而漲紅的俊臉上滿是笑意,眼中閃現寒光,嘴角輕勾溫柔道:“小沒良心的,你可是越來越壞了。”

“女人壞,男人才愛,不是嗎?”肖雲灩說話間,腳尖又碾壓轉一轉,當她腰肢傳來一陣痛時,她便倒吸一口涼氣,怒瞪他咬牙道:“姓景的,你還是不是男人了?竟然這般欺負我一個弱女子。”

“我是不是男人,你早晚會知道的。”宮景曜先鬆開了扣住她腰肢的手,在她的腳離開後,他便扶着桌沿坐在了鼓凳上,額頭上都冒汗了,可見他有多疼。

肖雲灩轉過身去,看着他,蹙眉問:“你怎麼會成了秋水山莊的貴客?既然你原本就認識百里莊主,之前又爲什麼不和我們一起來秋水山莊躲避風雪,非要冒着大風雪下山去?”

宮景曜聽着她質問的話,他心情忽而很好的看着她笑說:“能得你這般關心,我冒着風雪危險下山爲你處理麻煩,就是值得的。”

“誰關心你了?少臭美。”肖雲灩就算心裡真爲他擔憂過,可這會兒她在氣頭上,自然口是心非了起來。

宮景曜對於她這般的口是心非,他心情更爲好的笑道:“你這樣彆扭,可更是討人喜歡了。來,和我說說,你怎麼就從客人,變成一個端茶送水的小丫環了?”

百里海納就知道宮景曜不會輕易揭過此事,果然,這會兒,人家要爲自家小媳婦兒,來向他這位一莊之主興師問罪了。

肖雲灩一瞧見百里海納頗爲尷尬,她便狠瞪了宮景曜一眼,說道:“沒誰讓我端茶送水,不過是之前送茶的丫環扭到了腳,請我幫她把茶水送來罷了。你別一來就找事,污衊人家百里莊主的爲人。”

百里海納感激的看了肖雲灩一眼,這姑娘就是討人喜歡,是非分明,一點都不像他這個好友,朋友多年,竟然還不相信他的爲人。

宮景曜勾脣笑看她一眼,伸手提壺斟了一杯茶水,放下茶壺後,他白皙修長的手指拈起青瓷茶盅,輕輕搖晃,茶水橙紅豔麗,他卻傾杯將茶水倒在了地上,手中的青瓷茶盅也被他彈指丟擲了出去。

肖雲灩轉頭看向那被丟出亭子,在鵝卵石小道上碎成碎片的青瓷茶盅,她眉心皺起回頭看向宮景曜,不知道這男人又抽的什麼風。

百里海納看了一眼那地面上的水漬,他眉心緊皺,擡頭看向宮景曜,面露歉意道:“這件事,我會給你一個交代。這幾日,雲姑娘便與你一起居於闌東院,等事情查明後,我再攜禮登門道歉。”

“如此,甚好。”宮景曜搖扇一笑,顯然是給了百里海納一個面子,不立刻鬧起來追究此事。

肖雲灩根本不懂他們在打什麼啞謎,更不懂百里海納爲什麼要安排她和宮景曜一起住?

宮景曜歇了一會兒,腳不那麼疼了,他便拂袖起身,伸手拉着肖雲灩的手,便搖扇出了亭子,邊走邊似嘲似諷道:“也就你傻,會信什麼丫環崴到腳之事,差一點成了一個倒黴兇手。”

“兇手?”肖雲灩在後皺眉,回頭去看向亭子,目光落在那攤水漬上,難不成是那茶有問題?

宮景曜在前頭也不回的走着,眸中滿是無奈的嘆聲氣道:“不過離開你短短几日,你就又與人結了仇,以後若是我不小心點看好你,還不知道你要被人害多少回呢。”

肖雲灩聽着宮景曜這滿是無奈的話,她竟然有種被人寵溺的感覺。而這種感覺,害她頭皮發麻雞皮疙瘩掉了一地,可見她真不是個能享受浪漫的人。

龍遠提劍在後頭遠遠的跟着,對於那毒茶之事,他也有點心有餘悸,要不是主子有個擅使毒的師叔,主子也對毒略有涉及,那今日這毒茶毒計,豈不是就成功的害了他家主子和百里莊主二人,又讓肖雲灩背上兇手的罪名了?

一箭三雕,好狠毒的毒計。

百里海納在宮景曜帶人離開後,他便負手出了亭子,對着身旁伺候的老管家吩咐道:“去查一查,今日送茶的丫頭是誰,之前又有什麼與之接觸過。”

“是。”老管家低頭應了聲,便退下去了。

百里海納負手站在鵝卵石小道上,望着那不遠處摔碎的茶杯,他清楚的感覺到宮景曜這回有多生氣。

唉!其實不用多想,他也知道這個想陷害肖雲灩的人是誰。

只是他沒想到,沈玄那麼聰明的一個人,竟然生養了這麼一個愚蠢的女兒。

早知今日,當初他便不該給秋霖定下這門親事,這樣愚蠢不懂事的女子,如何能擔任得了秋水山莊未來主母之責?

闌東院

宮景曜帶肖雲灩進了屋子後,便揮推了所有人。

肖雲灩站在宮景曜面前,頓然有種做錯事孩子的詭異感覺。

宮景曜低頭看着她俏麗的小臉,伸手在她眉心輕點一下,面色嚴肅道:“經此之事後,你以後該懂得如何防人了吧?記住了,世上最難測的便是人心,你永遠不會知道誰會是背後給你一刀的人。防人之心,必不可少,這是人該有的自保防備心。”

肖雲灩被宮景曜這樣一通教訓,她還是選擇不識好歹的反駁道:“如真如你所說,我要處處勞心勞力的防備所有人,那是不是說,連你我也要時刻防備着,把你也當個會隨時害我的壞人防備着?”

如真是這樣的話,她會累死,而世上也再無一點信任存在。

宮景曜對於她這張伶牙俐嘴,他頗爲頭疼的擡手揉了揉眉心,看着她無奈嘆氣道:“我不是讓你心裡再不存一絲信任,而是讓你多少防備一些人,不要把世上所有的人,都當成是無害的好人。”

“我知道啊!”肖雲灩看着他一笑嫣然,眨了眨眼睛道:“我就故意和你唱反調的,哪怕你說的全是對的,在我這裡,你也都全是錯的。”

宮景曜聞言先是一愣,而後便是忍俊不禁的搖頭笑道:“你這個小沒良心的,一天不氣我,你就心裡難受是不是?”

肖雲灩微笑的坦然點頭,然後,她轉身就想要邁步向着門口走去。

宮景曜伸手拉住她的手臂,把她圈抱在懷裡,低頭在她耳邊笑問道:“幾日不見我,你想我嗎?”

“想你幹嘛?想你像現在這般不怕死的吃我豆腐嗎?”肖雲灩被他的脣蹭耳垂蹭的臉都紅透了,可嘴上還是很硬,腳下更是很不留情的向下踩去,非讓他再也站不起來不可,看他還如何的壞水調戲人。

宮景曜之前被她這樣害過,自然不可能再傻傻的坐等捱打。他閃身退開,一個轉身,手中摺扇便挑了她下巴一下,見她又生氣瞪眼,他便揮袖轉身向着門口瀟灑走去,頭也未回的揮手笑說:“你這個丫頭,就是刺兒太多,需要好好軟磨硬泡一段日子,這樣抱着纔不會扎手。”

肖雲灩在宮景曜離開後,纔看了看這間房,瞧着還挺寬敞的,房內擺設也極盡精緻奢華,一瞧就是那敗家子的風格。

不過,姓景的把房間讓給了她,那他自己又是要去那處住?

見鬼了,她關心他做什麼?有空還不如回紅梅小築一趟,好歹要告訴阿良一聲,她現在住在什麼地方啊。

龍遠在肖雲灩離開東院後,他便轉身進了西院,進了一間書房,他抱劍拱手稟道:“如主子所料,雲姑娘離開了闌東院,向着紅梅小築的方向去了。”

宮景曜背對着龍遠而立在一面木架子前,手中的摺扇輕碰一顆放在紫檀木小架上的水晶球,水晶球直線掉落地面,摔的四分五裂,破碎凌亂在他腳邊。

龍遠見此情景,便是抱劍單膝跪地,拱手低垂下頭,聲音平靜的說一句:“請主子息怒!”

“息怒?孤沒有生氣,又爲何要息怒?”宮景曜聲音很平靜,可眼底卻是毫無掩飾的洶涌怒火,他處處爲她着想,爲了幫她永絕麻煩,他不惜動用全國各地的暗勢力,從長安開始,在短短几日裡,把所有皇榜上人物的面容做了改變,只是爲了她接下來的日子,能過的自在一些罷了。

可她的心裡,從頭至尾都只最在乎阿良那個來歷不明的人,對他永遠都不曾有過一次溫言軟語過,他爲何不能生氣?

龍遠單膝跪在地上,他也知道這段日子裡,他家主子受了多少委屈,這樣有苦難言的日子,別說是生來身份尊貴的主子受不了了,就算是換成他,他也肯定受不了。

宮景曜心裡憋屈極了,他握着摺扇的手背青筋隱現,憤怒染紅了他的雙眸,他背對龍遠,聲音寒冷道:“去把她攔回來,你去通知阿良……她在這裡避難。”

“是。”龍遠領命起身,提劍退出了書房。

宮景曜在龍遠走後,便是一揮袖,揮倒了整個木架子,看着木架子倒地,那所有的珍寶摔碎在地面上的那一刻,他竟然心裡是那樣憤怒瘋狂,想着把肖雲灩當成一件易碎的寶瓶,狠狠的摔在地上,看着她徹底的支離破碎。

龍遠沒走出多遠,便聽到身後書房傳來響聲,他緊皺起眉頭,便是加快腳步向着院外走去。

肖雲灩走的並不快,因爲她雖然是住在秋水山莊不少日子了,可她卻真不熟悉秋水山莊,一是秋水山莊太大了,二是她是第一次來闌東院這處僻靜的地方。

一路上,她幾乎看不到僕人丫環,只能靠着她記憶中的路線,慢慢的摸索出這片假山林立的鬼地方。

龍遠的腳步很快,他在看到前方摸着假山走的藍色身影時,他便疾步提劍走了過去。

肖雲灩聽到腳步聲,便轉頭看去,看到是龍遠,她便皺眉問了句:“你追來做什麼?不會是你家主子又抽風了吧?”

龍遠聞言,嘴角忍不住抽搐一下,抱劍拱手苦笑道:“雲姑娘,主子心情有些不太好,您要不然回去和他說說話?至於通知良公子的事,小人去做就行。”

“他心情不好嗎?”肖雲灩眼神懷疑的看着龍遠,剛纔姓景的明明心情不錯的,那麼能鬧騰,猴子都沒他歡暢,哪有什麼心情不好的情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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