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手續費張華頗有微詞，認爲比例太高。周震剛想要解釋下什麼，便被張華連珠炮式的話語給堵了回去，他着實有些憋悶。女人討價還價的時候，總是帶有一些蠻不講理的特質，如張華這般女強人相較一般女人總是能好些，但依然存在着。看到妻子對於這個費用一時間難以接受，程國發滿臉堆笑地解釋道：“周震公司是金融公司，不是主放貸人，只是代理而已，猶如房產中介。手續費也就是他們公司的利潤。”對於此張華並未欣然接受，在她看來這個比例還是太高了，甚至揚言如果手續費太高，她們會去自己找銀行貸款……周震表明銀行對於貸款人的資質要求較高，程國發的情況肯定做不了。對於這種說法，張華並不認可。場面一時間陷入了僵局。垚靳羽心裡有些緊張：萬一客戶不辦了不就前功盡棄了麼。
隨着近年來負債人羣的激增，這種賺快錢的公司也越來越多。銀行自然是主要的貸款發放機構，但是爲了擴大受衆面以及快速地推廣業務。銀行只針對信用特別好的用戶發放相關貸款且金額相對較小。對於信用一般或較差的用戶，想要獲得貸款自然就得依靠這些貸款的“中介機構”了。
垚靳羽見此情景只能是陪着笑臉，看周震怎樣應對了。周震業務經驗豐富，並沒有因爲張華的不快和抱怨而亂了方寸，始終堅持原先的費用比例。程國發見妻子執意要求降低比例，自然是連忙幫腔。張華見周震依然不肯鬆口，便使出了尋常買賣人所慣用的套路——如果不讓步，這款就不貸了。
對於入行已經好幾年的周震來說，行業內的情況他是有一定了解的。
有些公司專門爲了收集客戶資料，所以在前期的手續費這塊比例要求很低，資料收集完成，貸款沒辦下來，他們目的也達到了。
有些公司爲了賺取外訪費，手續費自然也不會堅持，外訪費也都是提前收取，目的達到、事情辦成了再慢慢跟你磨手續費……畢竟那時候客戶更加着急一些，往往選擇妥協。
有些公司就2-3個人，把客戶資料收集過來後，自己再挨個找其它公司去申請貸款，完全是撞大運。如果成，他們就會提出相應的條件來賺取佣金，如果失敗，再去找其它客戶。運營成本幾乎可以忽略不計，然而這種情況，下款的速度往往很慢。
有些公司報出的手續費低一些，但常常巧立名目，例如收取保險金等……
周震將上述所熟知的情況一一做了說明，橫向費用對比也做了再次說明。他坦言如果張華覺得太高可以自己再去找幾家正規機構進行對比。
張華雖說一介女流，但自從程國發經營公司那天起，她也是公司的一個關鍵人物了。大事方面她總會參與其中。周震的一番話她是聽進去了，但自己的目的並未達到，豈能善罷甘休，很不像她一貫以來做事的風格。然而這幾天她在公司待着，對於貸款的事情在網上和線下都做了瞭解。她明白周震並沒有亂說，依照老程的資質，能給他們做貸款的地方並不多。即使有，手續費也是免不了的。張華腦子快速轉動着，沉吟片刻，便有了自己的主意。
“如果我貸300萬呢？”張華輕抿了一口茶，坐姿依舊，目光灼灼地看着周震。
“這個嘛，”周震顯然被張華的氣勢所壓倒了。這個女人心思縝密，而且張弛有度，玩起了批發和零售的概念。這讓他着實有些激動了，他顫顫巍巍地說，“我回去就申請。”
“哎，小華！”程國發亦被妻子的話驚到了。有些茫然不解地說：“我只貸100萬，要那麼多錢幹嘛？”
張華沒有理會程國發的質疑，繼續對周震說道：“我們就貸300萬，不，360萬，費用你給我按2%申請。如果可以，你準備時間我們去簽約；如果不行，我找其它公司做，到時候你可別說姐不給你機會。”辦公室的氛圍被這個剛纔還對丈夫牢騷滿腹的人攪動起來了。霎時間，在座的其他三人都有些血脈噴張的感覺。垚靳羽沒想到第一次出來跟單，就讓自己獲益匪淺，更是被張華的氣勢所迫。她不斷在腦海中臆測：如果是她來做這一單，該怎麼處理呢？
周震看到張華氣定神閒，說話亦是斬釘截鐵，確信如果手續費降下來，貸款金額也就上去了。他知道資產的評估價格本來就做的很低了，按照70%來算，貸款360萬，肯定是能批下來的，最重的是他當月的任務就能完成了。程國發沒料想妻子在關鍵時刻再一次暴露出來了女強人該有的一面。他跟妻子最近關係鬧得很僵，想着儘可能低的金額成功率自然更高些。如果能夠拿到100萬，緊急的事情就能處理好了，如果有了360萬，那就萬事大吉了。此時他的心情與剛纔跪下啜泣之時形成了鮮明對比：他滿臉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2%？”很快周震便從內心激動的情緒中走了出來，看着張華說：“那不可能啊姐，太低了，這根本沒人會做。說難聽點，你就是直接找銀行，也會有手續費，還得給辦事人塞點好處。這一來一去也遠超這個比例了，更不用說其它公司幫你做了。”
周震在短短的幾分鐘之內可謂經歷了冰火九重天的感覺。剛纔還在內心深處憧憬這個360萬給他帶來的是當月任務直接完成的喜悅，此刻他的內心已然是五味雜陳，感覺這個單子能不能做下來都是問題了。他的諸多想法也在這你來我往之間逐漸在臉上表露無遺。對於經常討價還價的程國發夫婦又豈能不看在眼裡。此刻的垚靳羽想要幫腔，但她除了嘴上呢喃地念叨着：確實太低了沒法做之外，也不敢妄加多言。
“就2%，”程國發再一次摩挲了幾下自己光光的腦袋，說道：“哥額外給你發1萬獎金好吧，你趕緊去申請，別惹你姐生氣。”
張華先前臉上的微笑此刻全數消失殆盡，冷冷地盯着周震，一語不發。周震清楚剛纔的你來我往的話語間，他的細微之處早已盡收這夫妻二人眼底。此刻的標準已經降低到了公司根本無法接受的程度。公司最低標準是3%，如果是這個比例，那麼獎金就非常少了（號稱業務員能拿到1%，實際上並沒有那麼多）。至於程國發提到的1萬元回扣的事情，當然是不能要的。一旦讓公司知道了，那麼按照公司條例這就屬於受賄罪，小則賠償公司名譽損失，重則提起法律訴訟。原本的100萬貸款現在變成了360萬，這對於周震來說是一個非常大的誘惑。他心想：把這個比例圈定在3%，少拿點獎勵就少拿點，先把這個月的任務給完成了。總不能剛拿了銷售冠軍，緊接着就沒完成任務，這多尷尬。
“最低3%，”周震思慮良久，打定了主意。他平復了下思緒，斬釘截鐵地看着張華夫妻說，“獎金我一分都不會收的，公司有嚴格規定。這個比例你們接受，我現在就去申請，如果還是覺得太高，那隻能下次再找合作機會了。”
看到周震字正腔圓，而且變得嚴肅認真起來，張華知道這時候一味地無理由要求降價，顯然不能達到目的。她起身從總經理辦公室拿出來兩份合同：一份是銷售合同，金額365萬，一份是進貨合同331萬。她拿起計算器給周震算了起來，幾乎把她自己能想得起來的稅費還有人工費等等全部算了進去。待到計算器上剩下了7.2%的時候才停了下來，把計算器推到了周震的面前，提高了嗓音強調這單生意只能賺取7.2%，而這筆貸款就需要3%的手續費。她豈能不知合同的利潤比例和貸款比例壓根不是一個基礎，但既然是算賬，就用數字說話。在她看來籤合同是生意，貸款不也是筆生意麼。
周震和垚靳羽深知張華這一招混淆視聽有點狠了，但對方是客戶，他們又怎能在此就這個比例的形成基礎多加糾纏呢，只能是有氣往肚子裡咽。
“你怎麼把這合同簽了？”程國發近乎歇斯底里地喊着說：“咱墊那麼多錢又賺不了多少，瘋啦！”
“老程，你老實坐下。雖然利潤少，但好在是貨到付款的事，怎麼說也是有賺頭的，何樂而不爲。先說貸款的事好嗎？”
程國發上下嘴脣磕碰了幾下，似乎想要吐出一些字來。最終還是隨着他短而粗地脖子上不太明顯的喉結跳動而嚥了回去。他再次摩挲着光光的腦袋，沉默了。
這兩份合同對於周震和垚靳羽來說猶如吃了一個定心丸。他們清楚這次覈查的目的。這兩份合同能夠很好地說明目前該公司還在正常運轉中，且具備一定的盈利能力。對於貸款機構來說，這就可以成爲還款的一個保證。沒有哪個機構會想着一個貸款人，第一個月貸款了，第二個月就全數歸還了。畢竟一筆貸款最終會分散到36個月抑或60個月去歸還，只要有盈利能力，那麼每個月的還款便有了保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