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寶珠使勁把自己做過的“缺德”事回想了一遍,確認沒有一件和風落羽牽扯上任何關係。
何況她作爲李寶珠後,這是第一次見到他。
那她就不明白他對自己的敵意是從何而來了……
秦氏似乎並未看到自己相公的冷淡表情,笑着請李寶珠進去。
李寶珠不動聲色跟她穿過一道垂花拱門,向後院走去。
以前皇后和公主在世,風府如日中天的時候,府裡的佈置也非常簡單,一點普通人家的花草流水都沒有,全都是簡單的,四四方方的院子,邊緣上立着許多兵器。
看起來不像富貴人家的院子,倒像是練武場。
風老爺子半生戎馬,從不喜歡那些花裡胡哨的東西,也絕不容許兒孫奢靡浪費。
李寶珠一路看過來,院落還是那個院落,乾淨整潔,不見一絲花草樹木。
唯有一點不同,立在邊上的兵器上,已經染上了許多鏽斑。
風老爺子是戎馬出身,講究人在刀在,人亡刀亡。這麼個愛兵器如命的人,居然會讓家中兵器生鏽!
難道老爺子……
李寶珠覺得呼吸有些不夠用了,慢慢停下腳步,
“縣主?”秦氏見她忽然停了下來,奇怪的看着她。
李寶珠抓住她的手,緊張的問:“我問你,老爺子在哪裡,他老人家怎麼了?”
她手勁本就奇大,再加上精神緊張,哪裡是秦氏一個柔弱女子能夠抵抗,不禁疼的變了臉色。
陪着沈少澤跟在後面的風落羽擡眼注意到這邊,臉色一變,三步並作兩步趕上前,一把推開李寶珠,厲聲喝道:“壽寧縣主是要仗勢欺人,還是想把你的妖術用在我風府的頭上?!”
李寶珠全副心神都放在秦氏身上,不妨被風落羽扯開,踉蹌着跌坐在地上。
一陣昏眩傳來,李寶珠一時坐在地上爬不起來。
“珠兒!”
沈少澤驚駭喊了一聲,飛身上前把她抱起來,聲音都變了,“你怎麼樣?有沒有哪裡不舒服?我帶你去找大夫……”
風落羽見她坐在地上不動,便蹙起了眉頭,待聽到沈少澤驚駭欲絕的叫聲,心中逐漸生出不喜來,口中嘲諷道:“不過是平民出身,有這麼嬌貴?”
耳邊忽然傳來妻子焦急的哭腔:“相公你爲什麼推縣主?她是有身孕的人!這可怎麼辦……”
什麼?!
風落羽只想小小的教訓一下這個搶雲夢夫君的人,根本沒想到她有身孕。
看着這麼纖細,哪裡像懷孕的樣子?
秦氏的哭聲還在繼續:“相公你快去請大夫來啊……”
“不用,我沒事……”李寶珠綿軟的聲音響起。
她伏在沈少澤懷中,頭靠在他胸口上,一張過於透明蒼白的小臉,看起來有些累。
剛剛大病一場,最近又每天都在不斷的靈體枯竭和充盈中循環,擱在以前只要多休息就行了,偏偏現在肚子裡多了個孩子,若不是因爲有明月的那片葉子,她很難撐得下去。
沈少澤不放心,摸摸她有些瘦削小臉,心疼的問:“真的沒事嗎?我帶你回去。”
“我沒事,坐着緩緩就好了……”李寶珠閉上眼,把頭埋在他懷裡,不動了。
沈少澤手上緊了緊,抱着她的身體,簡直就像一片羽毛。
這麼輕,她到底有沒有好好吃飯?
他轉向風落羽,聲音冷徹骨髓,“沈一出來!”
“公子!”沈一從房頂跳下來,持劍半跪行禮。
沈少澤一指風落羽,冷冷下令:“殺了他!”
秦氏大驚,慌忙攔在風落羽身前,乞求道:“沈公子,求您不要怪他,他不是故意的,這件事都怪我,是我害的縣主跌倒……”
“與你無關,你讓開。”
風落羽倒也是錚錚鐵骨的一條漢子,做不出讓妻子替他哀求的事情來。
只是他這條漢子,卻幾乎害了一個有身孕的柔弱女人……
不,她是柔弱女人嗎?
在方錦豐的口中,她根本就是個會使妖術,害他不舉的妖女。更何況她還搶了雲夢表妹的男人,今天跑上門是想耀武揚威?
她以爲自己能取代雲夢表妹的地位?
風落羽狠狠搖搖頭,把這些亂七八糟的想法驅趕出腦海,沉聲道:“一人做事一人當,我既然傷了壽寧縣主,有什麼儘管朝我招呼!”
沈少澤剛要說話,感覺衣襟被扯了一下,低頭看去,懷中小人兒正睜着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看他。
“叫沈一退下吧,不要傷害大表哥,他不是故意的。”
聲音裡難得有乞求的意思。
沈少澤不忍拂逆她,用眼神示意沈一離開。
雖然暫且饒了風落羽,沈少澤心中怒火還沒發泄出來,冷冷威脅道:“你若是再敢碰她一根頭髮,明天我就叫你風府消失!”
皇后已逝,沈貴妃權傾後廷。
再加上沈家大爺吏部天官和長孫翰林學士的身份,他的話絕不是信口胡說。
任何一個稍有血性的男兒,在自家被旁人威脅要讓家族消失,都是絕對無法容忍的恥辱!
風落羽面上青紅交錯,指關節咔咔作響。
“相公,不要——”一隻柔軟的手握住他。秦氏知道相公已經在爆發的邊緣,未免情況更加惡化,她只能拉住他,不讓他衝動之下做出錯事。
風落羽也清楚自家現在的艱難處境,忍了又忍,最後咬牙說了一句:“沈少澤你不要欺人太甚!你居然帶着這個妖女來我風府,難道你完全忘了雲夢表妹了嗎!”
雲夢公主!
沈少澤渾身一震!
他下意識低頭看向懷中妻子,但見她眼眸低垂,表情平靜,沒有一絲波瀾。
他的心忽然靜了下來,淡淡的說:“我自然不會忘了她,但這件事與你無關,更用不着你來提醒我。今天我只是陪珠兒來品茶,並無他意。”
秦氏面色有些難堪,低聲向風落羽解釋了李寶珠來此的緣故。
風落羽根本聽不進去,他只想爲表妹鳴不平:“不管你是何目的,雲夢表妹屍骨未寒,你竟然就娶了這個妖女,我素日當你是條好漢,誰知你只是個無恥的負心漢!”提到雲夢表妹,這健壯高大的男人竟是紅了眼眶。一直窩在沈少澤懷中一聲不吭的李寶珠忽然出聲:“大表哥口口聲聲我是妖女,我到底做了什麼事惹表哥如此憎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