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子一聲低呼,忙重新把面紗戴回臉上。
可在這一瞬間,房樑上的李寶珠和沈少澤已經看清了她的容貌。
一張巴掌大的精緻瓜子臉,容色明妍,嬌媚動人。
在李寶珠的記憶中,容貌稱得上明豔的,除了沈皇后沈青鸞,便只有沈若兮。
眼前這穿着粉紅女官宮裝的女子,不是沈若兮,又是誰?
只是那張明媚的臉上,現在的表情卻是陰狠、驚慌的。
她迅速看了周圍一圈,放輕腳步很快走出養生殿,消失在夜色中。
房樑上的李寶珠沉默一會,低聲說:“原來是她。”
沈若兮不可能獨自敢做這種事,她是沈皇后的女官,必定是出自沈皇后的授意。
但沈皇后爲什麼要對皇上不利?
“我們下去看看。”沈少澤抱着她跳下房樑,來到那座白玉八角香爐前。
靠近後立即能聞到一陣更加清幽的香味,聞之令人氣定神清,是上好的龍涎薰香。
“奇怪……”李寶珠上前伸手去揭香爐的蓋子,卻被沈少澤攔住。
“是不是想取一些回去?我來。”沈少澤掏出一塊帕子捂住她的口鼻,不讓她吸到薰香的味道,然後從懷中掏出一隻瓶子,小心取了一些香和香灰。
李寶珠看着他的動作,輕聲說:“這個香一定有古怪,不能再讓父皇使用……”
“放心,”沈少澤點點頭,把玉瓶放回懷中,然後走出養生殿,回來的時候兩隻手拖着一隻一模一樣的白玉八角香爐。
怎麼這傢伙什麼都能弄來?
李寶珠驚奇的笑:“又是哪弄來的?”
“咳,”沈少澤輕咳一聲,低聲說,“之前去朱莫愁那裡的時候,就發現她那裡的香爐和養生殿的這座一樣。晚上她也不在宮裡住,我就去拿了來。”
他說着把帶來的香爐替換了原本的香爐。
可他帶來的香爐是空的,根本沒有薰香在裡面,這顯然不合常理。第二天宮人們很快就會發現,勢必會打草驚蛇。
李寶珠狡黠一笑:“我有辦法。阿澤,你先去把這個香爐拿到朱莫愁那裡。”
“好。”沈少澤知道她懂藥性,又常常有一些稀奇古怪的藥草,聞言也不耽擱,抱着替換的香爐就躍了出去。
這邊李寶珠便從仙園取出她珍藏在小木屋中的紅蓮,採了一點紅蓮花蕊,以及香草等安神的藥草,混在一起放進了香爐裡。
味道和龍涎香味道有幾分相似,只是多了一絲清香的草木之味。
做完這一切後,沈少澤剛好迴轉,估摸着兩個小太監的穴位也快解開了,他們兩個人趁着月色不明,又悄悄溜回了大理寺的牢房中。
兩個獄卒還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呼聲震天。
李寶珠附在沈少澤耳邊,輕聲問:“你對他們做了什麼?”
沈少澤一笑,從袖中摸出一個紙包。
李寶珠湊上去一聞,撲哧笑出聲來:“你這個人現在怎麼連這種不入流的蒙汗藥也隨身攜帶?”
在這個時候,蒙汗藥一般都是那些赤腳醫生給騾子或者馬用的。
給動物治病不比人,萬一牛馬發狂就不好辦了,因此會下一點蒙汗藥讓它們安靜一些。
“……有備無患。”沈少澤抱着她回到牢獄。
既然現在已經知道皇帝的病情和皇后有關,那她們就不能輕易離開。
一旦被安上畏罪潛逃的罪名,他們就再也別想進入皇宮了。
牢房裡一片漆黑,只有兩根蠟燭安放在牆壁上。
李寶珠坐在黑暗中,和沈少澤依偎在一起,耳中忽然聽到一陣極低的啜泣聲。
她側過頭,聽到沈少澤低聲說:“是魯劍星。”
這個曾經開朗熱心的年輕太醫,因爲一段兒時開始的,註定無望的戀情,被淨了身,遭受一個男人最大的痛苦,遠離光明,在可預見的未來,也將會一直待在黑暗中。
在寂靜無聲的黑夜中,再堅強的人,也會忍耐不住落淚。
李寶珠沉默着聽了一會,忽然說:“我去看看他。”
她說着一隻手卻忽然在沈少澤身上摸索起來。
沈少澤感覺到她柔軟小手在身上亂摸,身子一僵,低聲問:“嫄嫄……做什麼?”
“……哪兒去了?”朦朧燭火下,只能看到她模糊的輪廓,低着頭,攀在他身上,一隻手已經伸進他的官袍中。
原來是找東西。
沈少澤喉中有些發乾,把她小手撈出來,摸出那隻裝了薰香的玉瓶給她,
“聰明!”她結果玉瓶,滿意在他臉頰親了一下,“我去看看魯劍星,順便給他看看這個,也許他能認識。”
魯劍星好歹是正經的太醫出身,世家爲醫,知識深厚。不是李寶珠這種半路出家的能比。
“好。”沈少澤簡潔的回答。
黑暗中看不清他臉上的神情。
李寶珠站起來,捏着玉瓶走出牢房,路過陳素素的牢房的時候,看到她窩在牆角里,似乎睡着了。
而魯劍星果然是在低聲哭泣。
他聽到腳步聲,擡起頭,看到眼前站着一個身形纖細的白衣女子,大爲震驚:“你……是怎麼進來的?”
“鑰匙。”李寶珠把從獄卒腰間順來的一大串鑰匙,隨手扔到地上。
魯劍星點點頭,覺得臉上有些燒。
一個男人軟弱哭泣的模樣被女人看到,尤其是一個自己非常欣賞的美麗女人,那就更加覺得難堪。
他垂下頭,低聲說:“之前縣主和素素說的話我都聽到了。謝謝沈大人給我敷藥,請縣主替我轉達。”
“不必客氣。”李寶珠蹲到他面前,忽然摸出一隻碩大的夜明珠,整個牢房頓時如同白晝,明亮無比。
魯劍星的眼睛一時間不習慣,被光芒刺的眯了起來。
趁這功夫,李寶珠已經把他的模樣瞧了個遍。
臉色憔悴,頭髮蓬亂,嘴脣乾裂,身上依舊是破爛的白色中衣,只是血跡已經幹了,凝固成了一道道褐色。
魯劍星已經適應過來,見她一雙美眸盯着自己,不禁大爲羞慚,恨不得把自己的身體隱藏起來。
“這個給你吃。”李寶珠移開眼睛,把一盒點心和一杯水遞到他面前。
陳素素那邊雖然有吃的,想必她是沒辦法分給魯劍星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