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吉祥!老六給太后請安了。”
恭親王來了個單腿安,西太后瞅了他一眼,陰沉着臉說:“老六呀,怎麼今天有空進宮了?”
恭親王小心翼翼的說:“臣前幾日忽感風寒,未能進宮請安,特差大公主代父向太后問安,太后好些了嗎?”
西太后狠狠的白了他一眼:“還好,還沒被氣死。”
恭親王心裡明白,西太后還在爲小安子的事情生氣,此時,他只能裝聾作啞、默不作聲,以免引起不必要的衝突。
“老六,你們瞞的我好苦,人人都以爲我偏袒小安子,其實,他違反了祖制,我怎會護着他呢?”
既然西太后這麼說了,恭親王便暗自高興,他心想:“你純粹是給自己找個臺階下,也好,我奕不會去點破你的,只要你不追究這件事兒,不責備於我,任你怎麼說都行。”
“聖旨幾時發出的,快該到濟南府了吧?”
“回太后,按正常情況,昨天就該到濟南府了”
西太后輕輕地嘆了口氣,這一嘆息既包含了對小安子的惋惜,也包含着她已深感孤立的心境。最後,西太后無可奈何地說了一句:“唉,小安子的人頭可能已經落地了。”
“啊——”
一聲尖叫,接着便是打碎瓷杯的聲音。人們尋聲望去,只見西太后的心腹宮女杏兒愣愣的站着,她張大嘴巴、瞪圓了眼睛,一副驚恐萬分之狀。
杏兒呆了,她一動也不動。剛纔,她正端着一杯茶,準備送到恭親王的手裡,這幾天,她的右眼皮一個勁兒地跳,她總擔心要發生什麼事情。恭親王入宮時,他神情憂鬱,杏兒有意想偷聽西太后與恭親王的對話,以證實自己的預感。
倒不是杏兒不受宮規,實在是她太擔心安德海了。安德海與杏兒幾乎是同時到了儲秀宮,他們二人對西太后都是十分的忠誠,所以,杏兒與小安子關係很好。前幾天,小皇上、固倫公主都來過,李蓮英神情慌慌張張出出進進,杏兒就已預感到可能是安德海出了什麼事情,但她不敢向人們打聽。尤其是這幾天來,宮中有一種特別凝重的氛圍,太監、宮女們三五一堆,神秘的議論着什麼。當杏兒的心猛地一縮,她渾身發抖,手一軟,茶杯摔倒了地上。
西太后勃然大怒:“大膽的婢子,不要命了!”
杏兒知道自己闖了大禍,她像被木棒猛擊一下似的清醒了過來,她“撲通”一聲跪在地上,連聲說:“奴婢該死,奴婢該死!”
西太后冷笑了一聲:“哼!是該死了,敢在哀家面前如此放肆。”
杏兒長跪不起,繼續求饒。西太后臉色鐵青,從牙縫裡擠出一句話來:“拉出去,鞭撻二百!”
恭親王有些震驚了,他心想:“二百棍杖落在一個小女子身上,還不把她打成肉泥了?”
奕連忙爲杏兒說情:“太后英明,臣以爲這個牌子雖犯了大錯,但她並不是存心搗亂,且饒她這一回吧。”
杏兒淚如雨下,求饒道:“太后饒命,太后大慈大悲,饒了杏兒這一回吧!”
杏兒在西太后身邊生活了十幾年了,“辛酉事變”的時候,她與小安子同心協力,施演了“苦肉計”,後來她又一直忠心於西太后,大家有目共睹。李蓮英也曾得到杏兒的一些幫助,今天看到她受罰,小李子也很擔心,他壯了壯膽子爲杏兒求情:“主子,念在杏兒姐姐往日盡心盡力,孝敬主子的份上,且饒了她吧!”
小李子也跪了下來。西太后見狀,便冷冷的說:“過去有功,今天犯了錯誤就不罰了嗎?如此說來,曾經立過功的人都可以逍遙法外了?小安子還立過大功呢,今天還是被砍頭了?”
西太后故意把聲音提的高高的,說的恭親王不好再說什麼。西太后沉默了一會兒,她忽然歇斯底里地大叫:“拉出去,打!”
“主子饒命,主子饒命……”
杏兒絕望哭叫着,這個在西太后身邊忠實服役十四年的宮女,就這樣做了西太后遷怒的犧牲品。小安子人頭落地,衆人拍手稱快;杏兒的遭罪人們總覺得有些難過,一個無辜的宮女錯就錯在跟錯了主子。雖然她遭鞭撻也讓主子西太后難過了一會兒,但爲了維護自己的尊嚴,西太后非罰她不可!
這一幕,恭親王全看在了眼裡,他知道西太后罰杏兒,實際上是打給他奕看的,奕自知該退下,他起身告辭。恭親王剛走,西太后便忿忿地對李蓮英說:“小李子,你覺得古人所云:“順我者昌、逆我者亡”這句話對嗎?
李蓮英邊給西太后捶背,邊應聲附和:“主子,您是無比偉大、英明的,他們不是逆主子,而是違背天理,當然要走向死亡了。”
西太后拍着李蓮英的手,扶李代安的念頭更強烈了,她平靜地說:“小李子啊,小安子缺少的就是你這份靈活勁兒。不然,他何以走上斷頭臺。”
殺了小安子,同治皇帝爲之興奮了好幾個號,他畢竟年少,不會掩飾內心的喜悅,西太后見狀,不禁眉頭緊皺,心想:“皇上尚未親政便如此目無太后,若是他親了政,還有母親的容身之處嗎?”
葉赫那拉氏好害怕!
轉眼間,到了同治十一年,大清的皇帝載淳已滿十七歲。
十七歲的少年,風華正茂,熱情奔放,森嚴的皇宮關住少年天子的身,卻關不住他的心。尤其是上一次隨載括、載鏌偷偷溜出宮以後,載淳那顆不安的心更加騷動不安。在他再三央求下,載括、載鏌又冒險偷偷的把他帶出去過幾次。俗話說:要使人不知,除非己莫爲。時間一長,皇上偷出皇宮的消息不經而走,很快傳到了兩宮太后的耳裡,兩宮太后爲此十分的惱火。她們一致認爲同治皇帝厭學在意料之中,一個人十幾年被關在上書房讀書,總有生怕的時候,但如今他又出現了新問題,而且愛逛市井可不是什麼好習慣,這叫兩宮太后如何不心急。尤其是東太后憂心忡忡,她生怕兒子在市井沾染上不良習氣,將來如何坐穩大清的江山。對於同治皇帝的行爲,西太后當然也很不滿,她十分明白,再過一二年,兒子必須親政,一個愛遊蕩的天子,不可能是明君。
於是,西太后主動到了鍾粹宮來找東太后商量如何規勸同治皇帝一事兒。自從東太后移居鍾粹宮,她生活的更寂寞了,前些年,載淳年齡尚幼,他每天必來看望最慈愛的皇額娘,而且奕的女兒固倫公主和麗太妃的女兒大公主也常去看望她。如今,兒女們都已經長大成人了,她們不再像以前那樣打打鬧鬧,宮中少不了孩子的歡聲笑語,太監、宮女們不敢出大氣,整個後宮就像冰窖一樣冷清。
東太后早已習慣了這種冷清,今天,西太后帶着太監、宮女們突然至此,反讓東太后有些措手不及。鍾粹宮的太監高聲報道:“恭迎聖母皇太后!”
東太后爲之一震,她剛剛午睡醒來,衣衫不整、頭髮蓬亂、睡眼朦朧。她連忙說:“慶兒,快請聖母皇太后東兒上座,哀家穿戴整齊、稍作梳妝後便過去。”
大宮女慶兒急忙出去恭迎洗頭去愛護,西太后微笑一下,問:“你主子呢?”
“聖母皇太后吉祥!”
“免禮,起來吧!”
“謝聖母皇太后,回太后的話,我們主子稍後便來,請太后東暖閣用茶。”
西太后手一擺,顯出很隨意的樣子,說:“她剛起身吧,又不是外人,不用梳妝打扮了。”
說着,西太后直奔東太后的臥房,邊走,她邊告訴說:“姐姐,用不着精心打扮了,說完幾句話,我還要回去看摺子。”
不容分說,西太后跨進了東太后的臥房,東太后睡眼惺忪,很是尷尬。既然西太后已經闖了進來,她只好笑了笑:“妹妹快請坐。慶兒,給聖母皇太后砌杯龍井茶。”
東太后攏了攏鬆散的頭髮,不好意思的說:“妹妹,你看我這幅摸樣。”
西太后根本沒有在意東太后的什麼模樣,西太后心想:“都近四十歲的人了,又沒哪個男人欣賞你,在我面前還談什麼‘模樣’!”
西太后不曾想到東太后這麼主意自己的形象,她感到東太后很可笑。西太后雖然很少到鍾粹宮來,但她到了這裡,並不敢當拘謹,她很自然地坐了下來。接過宮女慶兒捧上的茶杯,說:“姐姐,我有一事兒相談,讓他們全退下。”
東太后以爲發生了什麼驚天動地的大事情,臉色一變,她有些神情慌張,連忙說:“慶兒,你們全退下。”
太監、宮女們應聲退下,東太后急切的問道:“出什麼事兒了?”
西太后莫名其妙,她說:“沒出什麼事兒呀!”
“那你爲什麼——”
東太后的意思,:你爲什麼突然來找我,西太后看出了東太后有些神情慌張,便明白東太后有些誤會,她便說:“什麼大事兒也沒有,我來此只是想和姐姐說一說皇上的近況。”
“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