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燁微笑瞧着王三。眼中閃過一抹讚賞之色:“十六家藥行掌櫃在聚賢樓密謀,所議之事你怎麼會知道的這麼清楚?”
王三嘿嘿笑着躬身道:“東家,最近李記藥行出了點新鮮事,不知東家可願一聞。”
“哦?”
王三嘿嘿笑道:“李記藥行的那位少掌櫃,就是東家給診治過的李本華如今當上掌櫃了。”
陳燁笑道:“這麼說李掌櫃榮養了,他也真放心將藥行交給這麼個不學無術的浪蕩兒子。”
“他就是想不交給這個一無是處的兒子也不成了。”王三嘿嘿笑道:“李掌櫃死了。”
陳燁一愣:“死了?什麼時候的事?”
“前天晚上得暴疾死的,昨天一早就出了殯,埋了。”王三笑道。
“暴疾?”陳燁眼中閃過一抹異樣,微笑道:“恐怕李掌櫃是被人害死的。”
“東家何出此言?”王三驚疑的瞧着陳燁。
陳燁微笑道:“上次李掌櫃帶着李本華來瞧病,雖然李掌櫃面色灰青,雙眼渾濁泛黃,走路間兩腿發飄,一副縱慾過度大傷命門之火,導致腎水氾濫,進而傷損肝器之相,但其病是慢性病,就算不醫治調養,也會有三五年壽命,怎麼會突然得暴疾而死。”
王三敬佩的瞧着陳燁。陳燁微笑道:“拍馬屁的話就不要說了,還有要是再賣關子,我讓鄭三刀將你扔出去。”
王三嘿嘿笑道:“東家真不愧當世神醫。俺在東家面前賣弄,真是關公面前耍大刀。”
“三刀!”
“別別,俺說,東家說的沒錯,李掌櫃確實不是死於暴疾,而是讓他那個寶貝兒子李本華給下藥害死了。李掌櫃兩個月前在逍遙閣贖了鳳閣一個叫雪梅的婊子,這婊子還真爭氣竟然懷孕了,李掌櫃興奮欣喜之餘隨口說若是生下的是個男孩就讓這個小兒子繼承藥行。李本華聞言驚急之下就起了殺心,悄悄在逍遙閣後門拐角賣春藥的豁牙李那買了三包龍虎散,流連抓鱉巷和逍遙閣的嫖客們都清楚,豁牙李那混蛋配的龍虎散可是祖傳一絕,絕對的貨真價實,童叟無欺,聽聞舔上一點就能一個時辰元陽不泄。”
“真的?!還有這好寶貝?”鄭三刀眉開眼笑驚喜道。王三別有深意的衝鄭三刀一笑。
鄭三刀醒過味來,紅着臉嚷道:“你他孃的眼神太猥瑣了吧,俺就是好奇,可沒啥念頭。”
陳燁微笑道:“這個豁牙李倒也是個人才。”
王三嘿嘿笑道:“豁牙李配製的龍虎散舔上一點就有這般大的功效,李本華一次買了三包,他知道他爹每晚睡前都要喝上一盅自己鼓搗配置的苦茶,據李掌櫃自己吹噓,他這是從一本古方上抄下來的,每晚喝上一盅就能延年益壽,精血不衰。”
陳燁冷笑道:“這麼說李本華一定是將龍虎散摻進這苦茶中了,這也是命裡該着死在他這個喪心病狂的畜生兒子手裡,大凡性情猛烈見效快的春藥,裡面一定放有鹿鞭虎鞭之類刺激性氣味強口感難喝的動物性藥材,要是摻進別的湯粥內。李掌櫃一定能夠吃出來,可是他喝得這所謂的苦茶本身也是苦澀刺激味極強,二則想必這苦茶內也有些壯陽藥吧,兩者相互交融,口感一定不錯,嘿嘿嘿。”
王三笑道:“東家妙斷分毫不差,李本華果然是將龍虎散摻進了苦茶內,只不過這小子是個急性子,將三包全都摻進去了。李掌櫃喝了這添料的苦茶立時狂性大發,將他六房小妾和屋內的十幾個丫頭鬥爭的死去活來,折騰了四個多時辰,在天快亮時,死在了牀上。李掌櫃雖然喝了這摻進三包龍虎散的苦茶,但意識並沒有完全被慾火泯滅,那晚他是發狂吼叫着從他第七個小妾雪梅的房裡跑了出去,並沒傷及到雪梅和肚子裡的孩子。幾名小妾連同丫鬟的驚叫將早就等着聽消息的李本華和府裡的管家僕人都驚了過來。得聞李掌櫃死了,全都大驚失色。
李本華也假惺惺的哭了幾滴眼淚,就厲聲追查自己的爹是怎麼死的。六名嚇傻了的小妾和丫鬟們嚇得紛紛將李掌櫃的死推到了雪梅身上,異口同聲說李掌櫃是從他房裡吼叫着衝了出來,才和她們,然後就死了。那些管家和僕人都聽到了李掌櫃在府內發狂的叫嚷聲。都對小妾和丫鬟的話加以附和。結果不等李本華栽贓陷害,屎盆子就落到了雪梅頭上。李本華將雪梅打得死去活來,將肚子裡的孩子也給打沒了,要不是如今鹿野、永寧和廣州鎮縣府都沒了管事老爺,雪梅已被李本華弄進了死牢,李本華將雪梅關進了柴房,不給吃喝想活活渴餓死雪梅。”
“他孃的,這王八蛋應該下地獄!”鄭三刀義憤填膺的嚷道。
王三笑道:“雪梅被這小子打得遍體鱗傷又流了產,剛關進柴房沒多久就昏死過去人事不省,李府的管家以爲雪梅死了就向李本華請示,李本華讓管家將雪梅悄悄弄出去找個地方埋了。管家帶着兩個僕人將雪梅弄出了鎮,正在挖坑的時候,雪梅醒了坐了起來,官家和僕人以爲詐屍,嚇得屁滾尿流全都連滾帶爬逃走了。”
“後來呢,那個雪梅活着還是死了?”鄭三刀迫不及待問道。
王三嘿嘿笑道:“雪梅跌跌撞撞逃到了鎮西的一處小宅院。”
陳燁微笑道:“鎮西?好像劉全寶爲了就近照顧自己的妹妹思思就在離自己住的府邸幾百米遠買了一座小四合院吧。”
王三臉色一紅,尷尬的笑道:“東家英明,雪梅正是逃到了思思家中,思思在逍遙閣時和鳳閣的那些姐妹關係都很好,雪梅無處可逃,就想着投奔思思了。”
鄭三刀嫉妒的瞧着王三,小聲嘟囔道:“那麼一朵鮮花真是他孃的插在牛糞上了,俺就納悶了,這小子咋這麼有福呢,那可是花魁啊!真是鬱悶死……”俺字還沒嘀咕出口,突然瞧到陳燁嘴角浮動着淡淡的冷笑瞧着自己,驚得鄭三刀將俺字硬生生嚥了回去。
王三得意的瞧了一眼鄭三刀,笑道:“思思聽了雪梅的哭訴。就急忙打發人將俺叫了過去,李本華這小子忘了,雪梅曾是逍遙閣的頭牌,對龍虎散再熟悉不過了,李掌櫃那晚發狂縱慾而死的樣子,和她在逍遙閣見過的服用龍虎散過量死翹翹的客人死狀沒什麼兩樣,只不過他們都沒像李掌櫃一般躁狂。更讓李本華想不到的是,豁牙李其實也是逍遙閣的人。這小子也不想想敢在逍遙閣後門公然賣春藥要是和逍遙閣沒什麼關係,花東家早就廢了他了。我悄悄找到豁牙李,豁牙李立即就說出李本華幾天前曾買過三包龍虎散的事。我回來就和陳掌櫃商議,俺對陳掌櫃說,這幾日東家要陪着老太爺和藥董們先不要告訴您,讓俺弄出個眉目再和您說,陳掌櫃想了想就同意了。東家,王三擅作主張,請東家責罰。”
陳燁微笑道:“行了,就別虛頭扒腦弄這用不着的了,我很想聽聽你打得是什麼主意?”
王三嘿嘿笑道:“其實也沒什麼,那晚東家明確決定要正式收購這十六家藥行,俺就靈機一動,等東家爲老太爺和藥董們的接風酒宴散去,當晚子時俺就去了李府。告知他的管家有重要大事一定要見到李本華。俺在客廳等了足有大半個時辰,李本華才一臉倦意懶洋洋的來到客廳。我將他如何害死他爹和栽贓陷害雪梅的事繪聲繪色講了一遍。這小子立時嚇癱了。
跪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眼淚求我不要將這件事說出去,只要俺不說,他願給俺一萬兩銀子作爲封口費。俺將他攙扶起來,笑着對他說,銀子俺一分也不要,只想讓他幫個小忙,馬上鎮上各家藥行就要到鉅鹿藥行收購藥材,我直言告訴他,鉅鹿藥行不會再賣與鎮上各家藥行藥材,鎮上這些藥行一定會湊到一起商議對策。
只要李本華能將他們的言行舉動如實告知,不僅他殺父栽贓陷害雪梅的事一筆勾銷,李記藥行會成爲鎮上唯一一家能從鉅鹿藥行買到藥材的藥行。那小子喜出望外,急忙拍着胸脯滿口答應。俺又警告他,要如實回奏,一句不能落下,但也不許添枝加葉,若讓俺知曉他有任何不軌,就不要怪俺翻臉無情。那小子臉都讓俺嚇白了,急忙詛咒發誓,因此他們在聚賢樓的一舉一動,俺全都知曉。嘿嘿,東家,王三這麼做您可滿意?”
陳燁微笑點點頭,眼中閃過不加掩飾的讚賞之情:“王三你越發成熟了,開始有心計了,好!衝你的表現,我應該賞你,但是,也罷,就功過相抵吧。”
王三喜出望外,驚喜道:“東家您、您說的是真的?真的功過相抵了?您當真不計較了?”
陳燁微笑道:“不過,你自己也要長記性,若是再讓我失望,那後果。”
王三急忙道:“東家您放心,小師妹,不,二掌櫃,不,大夫人就是拿刀威脅逼俺,俺也絕不再說關於您的一個字。”王三興奮的撓着後腦勺,咧着嘴嘿嘿笑了起來。
陳燁瞧着王三,笑道:“只是功過相抵,又沒撈着我賞你,你小子這麼興奮幹什麼?”
王三眼圈溢動着激動的淚光,興奮的哽咽道:“只要東家不計較俺,東家的賞俺心裡知道。以後不會少了俺的,可是要是東家心裡還在計較俺跟大夫人說你的事,俺知道往後的日子俺是過不踏實了。東家,俺跟你說實話吧,俺跟思思可是牛皮吹出去了,俺對她說,最多三年,東家一定會讓俺當分號掌櫃的,俺當上掌櫃的,俺就八擡大轎娶她過門。”
陳燁笑罵道:“孃的,你小子心裡很陰暗,我是那種小肚雞腸睚眥必報的人嗎?”話音剛落,王三和鄭三刀齊刷刷點點頭,臉上都是深以爲然之色。
陳燁咬牙笑道:“不想我扒了你們的皮,就他孃的給老子滾出去。”王三和鄭三刀嬉皮笑臉賠笑作揖。
陳燁瞧着兩人的諂媚相,苦笑着搖搖頭,突然臉上浮動着一抹邪魅的笑意,王三和鄭三刀臉上的諂笑立時僵滯了,如臨大敵警惕的瞧着陳燁。
陳燁微笑瞧着鄭三刀,鄭三刀打了個冷戰,後退一步,苦着臉嚷道:“主人,俺可是忠心耿耿的老實人,你要是算計老實人,您不覺得良心有愧嗎?”
你是老實人?!陳燁不屑的撇了一下嘴,喃喃道:“你他孃的還真敢侮辱老實人。”眼神瞧向王三,王三急忙點頭哈腰笑道:“東家,您吩咐。”
陳燁瞧着王三,笑眯眯道:“你就這麼有信心三年後我就能讓你做外莊掌櫃?”
王三使勁點點頭:“東家眼裡不揉沙子,只要三年後俺真的有了這份當外莊掌櫃的能力,主人一定會知人善任讓俺做外莊掌櫃。”
鄭三刀失神的瞧着王三,眼中第一次閃動出敬佩之色,暗暗伸出大拇指,這纔是高手拍的馬屁啊!既擡高了自己又讓主人心裡舒服,這小子什麼時候境界變得這麼高了?俺跟他一比,還真他孃的有點像狗屎啊!佩服!
陳燁一愣,深深的瞧着王三,嘴角慢慢綻起一抹玩味的笑意:“王三你是越發有長進了,我想將收購十六家藥行的事全權授權給你,你可敢接手嗎?”
王三心裡劇烈一顫,眼中露出惶恐之色:“俺、俺怕辦砸了,辜負了東家的信任。”
陳燁微笑道:“怎麼這就對自己沒信心了?你這樣的膽子將來我又怎麼能放心讓你坐分號甚至一省總分號的掌櫃。”
王三身子劇烈一顫,眼前一陣眩暈,我、我做一、一省總分號的掌櫃?
陳燁輕吁了一口氣,輕聲道:“也罷,我是有些心急了,你畢竟現在只是個做了沒幾日的藥櫃,將收購十六家藥行的這麼一件大事交給你去辦,是難爲你了,你還是腳踏實地來的穩當,三年後我再看你的能力。”
王三的臉騰地漲的通紅,猛地翻身跪倒在地,沉聲道:“東家若是信得過俺王三,收購十六家藥行這件大事俺想請命。若是不能將十六家藥行全數收購,俺立馬捲鋪蓋捲回王莊燒磚去。”
陳燁微笑道:“多久?”
“一個月。”王三咬牙說道。
陳燁靜靜的瞧着王三,半晌,沉聲道:“君子一言。”
“快馬一鞭。”王三毫不含糊的說道。
陳燁開心的笑了,站起身來來到王三面前,彎腰將王三攙扶起來:“藥行上下所有人,包括陳掌櫃,還有鄭三刀你都可隨時調用。”
王三眼中閃動着精芒,沉聲道:“俺就要趙龍趙虎兩人。”
鄭三刀醒過神來,氣急敗壞的嚷道:“王三,你他孃的敢藐視刀爺!”
王三望向鄭三刀:“東家身邊不能離開刀哥。”
鄭三刀一愣,瞧着王三臉上親切的笑容,尷尬的笑道:“奇了怪了,俺咋突然覺得你小子不是那麼討厭了,好像能做兄弟。”
王三翻了個白眼,不滿道:“你不早說這話,我他孃的拿你當兄弟有些日子了。”鄭三刀又是一愣,咧嘴笑了。
“東家,還有一事,俺想請示您。”王三躬身問道。
“什麼事?”王三猶豫着說道:“李本華這小子怎麼處理,俺沒想好,想請東家示下。”
陳燁笑了一下,淡淡道:“收購完成後,將他送去官洲死牢,就讓他在裡面呆一輩子吧。”
王三點頭道:“是。”臥房的門輕輕敲了幾下,陳燁沉聲道:“什麼事?”
“回大掌櫃,花記藥行一名夥計送來一封信。”陳燁眉棱骨輕微動了一下,沉聲道:“進來。”
臥房的門輕輕推開,一名護院躬身走了進來,雙手將信奉上。
陳燁接過信,掏出箋紙,抖了一下,打開信箋,瞧去,上面幾行清秀中透出幾分嫵媚的行楷小字,垂柳搖曳,涼風拂面,吹皺一池春水,垂釣亭香茶兩盞,邀弟品茗消暑,暢談風月。下面沒有落款。
陳燁眉棱骨又輕動了一下,微笑道:“李準來鹿野了,看來他倒是很喜歡花嬋玉的府宅。”
鄭三刀問道:“主人,三刀這就去備車。”
“不急,你下去吧。”陳燁微笑點點頭。
那名臉上還有些青澀的護院受寵若驚的一笑,轉身向房門走去,經過王三身前,臉上露出羨慕的笑容。
王三笑着拍拍護院的肩膀:“小石頭,這才幾天沒見,又長高了。”
“三哥,不,小三藥櫃好。”石頭笑着躬身施禮。
王三笑着給了小石頭後腦勺一巴掌:“臭小子,你耍笑你三哥呢。”石頭咧嘴笑着快步走出了臥房。
鄭三刀羨慕的吧嗒了一下嘴,喃喃道:“這才只是個藥櫃,就他孃的這麼有面子,連往日的師兄弟臉上都有羨慕之色,你小子要是當了外莊掌櫃,還不得祖墳白天黑夜直冒煙啊!”
“那是祖墳被人家點了!刀哥,你就不能說俺點好嗎?”王三不滿的瞪向鄭三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