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給找的媒人果然很上道。
不過一天時間,我京城第一富商的女兒許珞珞要與人相親的事被傳得婦孺皆知。我假意氣憤地要將媒人問罪,她急忙把第一個要相男子的資料拿上來。
牧如風,正二品尚書新婚夫人的幺弟,剛前陣子游學回來不久,一是爲幫忙打理他姐的婚事,二是正式接手經營京城最大的脂粉鋪。
我對經營脂粉鋪很感興趣。到底是女兒家,誰不願意有京城最全面的胭脂水粉供你挑選?
我面上的憤怒一下子去了大半,抿嘴笑道:“很好,今晚就定他了。”讓管家給媒人賞銀,我回房裡一通打扮後,就隻身前去赴約。
尚書大人的小舅子人如其名,確實當得起美男稱號。
誠然,我想給自己相個夫君的動機並不單純,但反正我心儀的對象就要成親,若真能相上面容俊美,門當戶對的公子哥,我自是不會拒絕。
何況由牧如風嘴角輕揚的笑意可以得見,他對我也是頗具好感的。
這項認知叫我精神大振,除了桌上豐盛的菜餚,另又讓小二端了兩罈子好酒。
話說起來,我們商道與武林豪傑是一樣一樣的,同道中人見面,免不了開壇酒暢飲一番,且不拘小節。於是我主動邀他飲酒。看得出他很欣賞我的性子,拿到酒杯一飲而盡,可惜他出道不久,幾杯就紅了臉。
我笑道:“牧如風,你比我更像個姑娘。”
他也揚脣嘴笑道:“許姑娘海量。”
我不知牧如風酒量,怕他再喝下去會醉,便將酒水暫放在旁,與他一齊享用菜餚。
因與牧如風所聊話題實在投機,竟沒察覺到桌上有道蝦爬子。又偏偏蝦爬味道甚美,我吃了不少。
我急得差點沒跳起來:“壞了壞了壞了。”
牧如風問:“怎麼了?”
“我吃海味則不能飲酒,否則……”
話未說完,牧如風盯着我臉頰的某處道:“許姑娘,你臉上長出好多疹子。”
我急忙捂住臉,道:“都是因爲吃了蝦爬,早知你點了蝦爬我就不飲酒了。”
牧如風怔道:“這道菜不是你點的麼?”
“啊?”這道蝦爬不是我倆點的,也不是酒樓所贈……我忽然想明白這大概是有人故意要我栽跟頭。
難怪我覺得一進酒樓,就感到身後總有道視線緊緊盯着。
我隨便扯了塊布掛在頭上,扔了些碎銀子賠給小二,趁其接銀子的耽擱,抓住他的衣領咄咄逼問:“說,這盤菜到底是怎麼回事?”
小二哆哆嗦嗦道:“是,是祈王府六爺特意讓小人給兩位加的,怎麼了客官?”
“祈王府六爺?”
“對,就是王爺的貼身隨從。”
原來,別看六子平日對蘇慕俯首帖耳的,私底下對外人一樣是個囂張跋扈的主。真是有什麼樣的主子就有什麼樣的奴才。
這樣想着,我勒緊小二的衣領接着問:“那他人呢?”
“剛走不久。”
我臉上掛着布,一屁股跌坐在板凳上。原以爲是牧如風舊時的相好故意惹事,那還可以藉着一臉疹子讓他滿懷愧疚不作考慮地接納我,不料這相親的事傳到祁王府,一不留神反倒被蘇慕給小心眼地陷害了。
先前還想他如何不計較我壞他名聲,這不,便被鑽了空子。
我默不作聲地將小二放了,轉身去追蘇慕。既然六子是他的貼身隨從,自然總少不了在一起的。
蘇慕這樣的身份,若不是他有意留話給我,那小二既知他的身份,怎麼還敢據實以告?他分明是挖了一個坑要我自己跳進去。而我,還真就非跳不可。
牧如風拉住我:“許姑娘,你……”
我報以歉意一笑:“真是對不住,我得去找一個很重要的朋友。要不我們改日再會?”
牧如風微微愣了愣,復又朗聲笑道:“好,但許姑娘你不需要去醫館瞧瞧麼?”
我捂住臉:“還好發現得早,一個時辰內應該就能消掉。”
牧如風點點頭,從袖子中取來一柄摺扇柔聲道:“用這個。”
大恩不言謝,我用摺扇遮着臉追出兩條街,遠遠便望見蘇慕和六子。
只有他們兩人,斜長的身影被月光靜靜拉長。
不知爲何我竟然覺得他的背影看着有些落寞。可他毀了我的臉毀了我的約會,想到這裡又中氣十足地叫道:“王爺!請留步。”
“許姑娘?”六子回頭,一臉訝異。
我憤憤不平道:“王爺爲何賜了小人一道蝦爬就走?”
蘇慕微微皺了皺眉:“眼下又沒有外人,珞珞無需多禮。”
我並不理會他話中的意思,只冷冷笑道:“承蒙王爺擡愛,但小人只想斗膽問一句,王爺何故打擾小人相親?”
蘇慕靜默地看我一眼,揚眉道:“本王覺得,你與他不配。”他說這話時嘴角微微噙着笑,可其中充滿算計,略顯涼薄。
我聞言微惱,我的親事自有父親做主,何時輪得到他來批評了。遂語氣不善道:“小人與如風門當戶對,有何不配?”
“如風?”他淺笑着輕輕扯過我遮在面前的扇子,然眸子裡卻隱忍着一股怒意:“本王說不配就是不配。或者是,你僅與他見了一面就迫不及待想要嫁他?”
我深深吸了口氣,硬是將悶氣吞嚥回肚,他是尊貴崇高的王爺,與他沒有道理可講。
許是察覺到我氣場變弱,蘇慕又笑吟吟地與我道:“你出來得比本王預料中要快一些,時辰尚早,你若想求姻緣,不如與本王去一個地方。”
“什麼地方?”
他笑而不語,以目光示意六子。六子不愧是甚是瞭解他,不多時,便牽來兩匹駿馬。
我慌忙退後一步,怯道:“我不會騎馬。”
“你不自稱小人了?”蘇慕戲謔道,他甚至沒給我準備的功夫,便將我拎上馬背,自己一躍而上,落在我身後。
我迎着夜風渾身哆嗦,“你,你騎術好麼?”
“許小姐真愛開玩笑。”轉眼間,六子也上了另一匹馬,語氣略有不屑,“我們王爺上得戰場,如何能不善騎術?”
我一抖:“哈?是,是麼?”
“很冷?”蘇慕褪去外裳圍在我肩上,擋住我小半張臉,然後握起繮繩,低頭輕聲道,“抱緊了。”
涼風將他的話帶去好遠,隔着厚厚的衣裳我並未聽清,待我想明白過來,一記長鞭落下,駿馬嘶聲長鳴,我不由自主緊緊抱住他的腰,仰天長嘯:“我信了,王爺你的騎術獨步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