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失蹤
莫漓軒和莫漓轅終於明白了,爲什麼會有父皇厭棄莫漓楓的傳聞,爲什麼莫漓楓連着找了父皇好幾天,父皇也不願意見莫漓楓一面。
原來,他們的好二哥愛上了父皇!
這是件多麼驚悚的事情?兒子愛上父親?世上怎麼可能有這樣的事情發生?還是發生在他們身邊?
莫漓轅一下子沒了主意,眼神木木然然的看向同樣暈頭轉向的莫漓軒,默默的問,我們接下來要怎麼做?
莫漓軒無聲的翻了個白眼,這種時候當然不能出聲,這叫醜聞,醜聞懂不懂?
於是強自鎮定的舔了舔乾乾的嘴脣,下巴一揚,撤。
心意相通的兩人同來時一樣,小心翼翼沒有發出半絲聲響的爬下了假山,然後就是跑,拼盡力氣跑,像是身後有人在追,像是整座皇宮都變成了吃人的老虎,依照本/能往宮外跑去。
反正兩人身上都有水月寒賜下的令牌,隨時隨地可以出宮,所以守門的侍衛雖然奇怪兩位皇子爲什麼天色都過午了纔想着出宮,倒也沒阻攔兩人。
出了宮門的兩人不辨方向,只是下意識往人少又開闊的地方飛奔,仗着年輕身體好,竟足足跑了一個多時辰,直到再也跑不動了,莫漓軒和莫漓轅才氣喘如牛的癱軟在草地上,仰面朝天,四肢大張,如同扔在岸上的魚,張着嘴巴一開一合。
莫漓轅的腦子裡此時亂做一團,今天以前他從不知道,自家的二哥會對父皇抱有着那樣的心思,回想起平日裡二哥看父皇的目光,是自己太笨了嗎?並沒有發現什麼不正常的地方啊?
他實在有點擔心,擔心父皇會不會一怒之下圈了或者殺了二哥,雖說莫家的歷史上從沒有出現過殺子的事情,可父皇是誰?想想那些被父皇眼睛都不眨一下就滅了滿門的叔伯子侄們,殺人,殺血脈相聯的人,於父皇來說,只需要一個理由就可以了。
也就是對着他們,父皇纔是個溫柔的人,他縱容着他們肆意去胡鬧,寵溺着他們揮霍着所有,但凡事都有限度,二哥妄想擁有不該擁有的,無意於壓過了父皇心中的底線,下場如何,他不敢猜。
不過以目前的情況來看,二哥應該還沒有把心思說出口,而微有察覺的父皇看在二哥差事辦的好,又從寵兒子的角度出發,想給二哥一個改過的機會,這纔會先一步冷淡二哥,希望二哥能夠知難而退吧?
苦笑,只是看二哥的樣子,那傢伙並不打算退縮,或者說,根本就沒想過要退縮,倔強的堅持着無望的愛戀,二哥,你會死的你到底知不知道?
怎麼辦?難道要眼睜睜看着二哥被父皇廢掉?可自己只是弟弟只是兒子,有什麼能力阻止二哥?又有什麼能力讓父皇不怪罪二哥?
“五哥,我是不是很沒用?”失落落的問,莫漓轅也沒指望莫漓軒會回答,不過是喃喃自語罷了。
靜靜躺在一旁的莫漓軒不出聲,失神的眼眸定定看着藍天白雲,當心髒由狂跳中舒緩過來之後,空蕩蕩的腦子也恢復了原有的靈活。
莫漓軒想的要比莫漓轅多得多。
他本就懷疑太子和莫漓淳有事情瞞着他們,如今一對照莫漓楓,心頭剎時間掀起了濤天巨浪。
他記得,太子有事沒事就喜歡纏在父皇身邊,擁抱甚至於表示親眤的吻在如今的他看來,都有着另一種含義。
還有四哥,從什麼時候開始,老四看父皇的眼神變的古里古怪的?那種緊緊盯着父皇的背景一看就是老半天的樣子,怎麼可能會是兒子看父親的?自己以前到底要蠢笨到什麼地步,纔會自以爲莫漓淳木納不善表達?他根本就是個大悶騷,止不定望着父皇時心裡想着什麼齷齪的心思呢!
以手掩臉,莫漓軒覺得自己乾脆拿一塊豆腐撞死算了。
他的父皇,他最最偉大的父皇,竟然被人當着他的面一次又一次視奸了,是自己沒用,是自己笨,看不清老四和太子的險惡心腸,握拳,自己一定要改過自新保護父皇,再不讓兩個人面獸心的哥哥靠近父皇一步!
等等,自己好像有什麼地方遺忘了。
歪着頭使勁兒想,好久莫漓軒才驚恐的瞪大了眼睛。
賜婚。
父皇從那天太子和四哥酒醉之後就再也沒提給他們賜婚的事情,連自己和小六這等未成年的小兒子都有了未婚妻,憑什麼堂堂太子和四皇子卻連老婆的影子都摸不到?
他記得小六說過,那天他跑去向太子求救時,太子和四哥當時就黑了臉,身上煞氣一**外放,整個人冷的像冰,同樣是那晚,本來歇在母妃那裡的父皇,被太子和四哥以酒醉的名義引去了極天殿,然後父皇就留在了極天殿裡,整—夜—未—出。
往日裡平平常常的四個字放在此時想來,不止是心驚肉跳可以詮釋的。
那晚父皇和太子他們都發生了什麼?被心上人賜婚,被逼着退回到兒子和臣子的位置,以太子與四哥的稟性,大概怎麼樣也忍不住了吧?
所以他們爆發了,拼着一死也要讓父皇明白,他們要的不是寵愛,是愛,兩情相悅的愛。
然後呢?不管中間如何,最終是父皇妥協了吧?所以從那以後,父皇再不提爲太子和四哥賜婚,默默允許了太子和四哥將他空閒的時間都佔據,擠的自己和小六連陪在父皇身邊的機會都沒有,只能找玉若逗樂子玩。
想通了前因後果,莫漓軒扭頭看向眉毛都快打結的莫漓轅,暗歎,小六性子耿直,被父皇寵起來之後更是直來直去從不愛轉彎抹角,今天的事情顯然嚇到他了,大概要好幾天也睡不踏實了吧?
“五哥。”翻身,莫漓轅趴在草地上眨巴眼睛,“你說……若是有一天父皇真的接受二哥了,我們是應該叫他二哥呢?還是母妃?以父皇那麼寵愛兒子來看,等二哥嫁給了父皇,最低也是個妃位吧?”他只是說如果,現實太殘酷,還不許咱幻想美好嗎?
默……
莫漓軒腦門子上劃下了條條黑線,伴着豆大的汗珠嘩啦啦往下落。
他錯了,他不該瞧不起性子直的人,他家六弟纔不會睡不踏實,這貨就是個二愣子,思維和正常人壓根不在一個點兒上。
“五哥你幹嘛去?”仰起頭看着飄飄悠悠往另一邊‘飛’的自家兄長,莫漓轅滿臉的問號,五哥他,腫麼了?
“投河上吊自縊,反正不用你管,莫漓轅我警告你,不許跟着我知道嗎?”惡狠狠瞪了眼爬起來的莫漓轅,莫漓軒甩了甩袖子,掩面離開了。
他要找個有正常人的地方待一會,他的心啊,不想扭曲就得離莫漓轅遠點。
“五哥……”莫漓轅很受傷,他和莫漓軒從出生起就沒怎麼分開過,這還是第一次,明明沒發生什麼事情五哥卻義正言辭的警告他不允跟上去,遙望着自家五哥越走越遠,受傷之後的莫漓轅決定奮起了。
哼,不跟就不跟,自己堂堂六皇子還要拿熱臉去貼人家冷屁股不成?又不是找不到回家的路,一個人溜達風景更好。
瀟灑的甩一甩頭,莫漓轅往另一個方向走了,誰也不知道,兩人這一分,再相見時竟是好久之後了。
輝陽殿
水月寒批好了奏摺邊伸着懶腰邊站起來走到窗邊,今天是他第五次拒絕見莫漓楓,也不知道那小子會不會打擊過重明天不敢來了?
說實話,一開始他的確很生氣,氣莫漓楓不愛惜身體,可隨着時間一天天過去,氣憤少了許多,倒是逗弄的心思多了起來。
他喜歡看二兒子可憐巴巴望着兩扇門板無助又失落的眼神,像只被丟棄的小狗,隱隱的似乎連耳朵都耷拉了下來。
他還喜歡看二兒子變來變去的臉,一會失魂落魄,一會又金光閃閃,偶而還會很糾結的帶着幾分破釜沉舟和小心翼翼,豐富的讓人驚歎。
不如……再冷他幾天吧,看楓兒什麼時候會鼓起勇氣砸門。
他對莫漓楓總是不遠不近的態度弄的厭煩透了,藉着這次的機會,莫漓楓必須給他一個交待。
要麼,莫漓楓大踏步走到他身邊來,做他乖乖的好兒子任他寵上天,要麼,莫漓楓就一輩子待在角落裡發黴,他會努力當莫漓楓還是過去的小透明,看也不看他一眼。
咬牙,他絕不承認最後一點纔是他一再將莫漓楓拒之於門外的主要原因,那個死腦筋的兒子,靠他近一點會死嗎?!
陡然風起,水月寒眼睛微微眯起來,悠悠轉身,身後空蕩蕩的地上突尤的出現了一個人,一個恭敬跪在地上,哪怕你看着他也會產生種‘他就是個幻覺根本不存在’的感覺的人。
這是暗衛,只屬於他的死士,無事一般不會主動出現的影子。
“稟報主上,屬下發現十三號和十四號暈倒在草叢裡,五皇子和六皇子已於半個時辰前出宮,現下落不明。”垂眉低目,暗衛知道,十三號和十四號犯下了大錯,如今他只能祈禱兩位身邊一個侍衛都沒帶的皇子能夠安然無事,不然……
水月寒眼眸幽沉,有如實質的威壓暴起,下一瞬,暗衛身形搖晃,嘴角邊鮮紅的血漬溢出,滴滴答答落在了光滑的地面上。
緊緊皺起眉,暗衛依然恭敬的跪着,只是臉色蒼白的嚇人。
“派人去找,朕要在半個時辰之內知道軒兒和轅兒的下落,廢物,沒有存在的必要,你懂嗎?”緩緩收起威壓,水月寒居高臨下的看着暗衛總領,他的話說的很明白,不管是兩個弄丟了皇子的暗衛,還是眼前的暗衛總領,若是沒能在限定的時間內找回莫漓軒和莫漓轅,統統都不用活着了。
“是,屬下懂得。”重重磕了個頭,暗衛總領無聲無息間不見了蹤影。
緊接着,在別人看不到的地方,所有暗衛傾巢而出,悄悄拉開一張大網,撒向了整個水月都城。
可是一刻鐘過去了,兩刻鐘過去了,眼看着離半個時辰不遠了還不見暗衛回報,水月寒哪裡還能坐的住?
他是暗衛的主人,自然瞭解暗衛的本事,這麼長時間還沒有消息只能說明,兩個兒子真的出事了。
會是誰?以手支額,垂下眼簾細細分析手中掌握的資料。
水月皇城裡屬於各國的奸細幾乎都在自己的監控之中,他並沒有接到奸細們活動的消息,難道是某些露網的小魚小蝦臨時起意?
該死的,軒兒和轅兒身邊的暗衛是怎麼暈倒的?那地方不是還有楓兒在嗎?跟在楓兒身邊的暗衛怎能眼睜睜看着軒兒轅兒單獨出宮,連通報都不通報一聲?
猛的一頓,他想起來了,因爲楓兒累到脫水,暗衛又說不明白楓兒急着趕回來的原因,自己一氣之下將暗衛扔進了水牢裡,到現在也沒放出來。
本以爲楓兒在皇宮裡不會出事,自己也就沒急着給楓兒安排暗衛保護,誰成想軒兒和轅兒卻在此時出了岔子。
抿起脣,水月寒習慣性的陰謀論起來。
爲什麼兩名暗衛好好的卻暈倒了?當然,被弄醒的暗衛說了,他們是被軒兒和轅兒騙過去敲暈的,可軒兒和轅兒爲何要騙他們?敲暈他們又跑出皇宮爲的是什麼?軒兒和轅兒又是怎麼發現身邊有暗衛存在的?
一個接一個疑惑浮現於腦海,得不到解答,水月寒身上的冷氣開始暗暗彪升,很快,連習慣了水月寒強大氣場的林忠誠都有些受不住了。
可憐他身板向來不結實,又沒膽子在這個當口離開皇主子,望天,太子殿下,四皇子,你們什麼時候才能辦完了差事趕回來?再不回來皇主子真的要暴走了。
還有那該死一萬次的賊人,動誰不好偏動了五皇子和六皇子?那兩人也是隨便能動的嗎?不知道帝王一怒屍橫千里嗎?!
最好別讓他知道是誰,不然……咬死他!
“參見主上。”暗衛總領在時間堪堪到達半個時辰時,終於千呼萬喚始出來。
林忠誠熱淚盈眶,恨不能跑過去抱起某暗衛重重親上兩口,英雄,你來的太是時候了。
“說。”面色平靜,一雙墨染的雙眸緊緊盯在暗衛總領的身上,瞭解水月寒的人都知道,他越是表現的平靜就越是證明怒火濤天。
於是林忠誠放低了呼吸,再不敢稍有舉動,暗衛總領低垂下頭,額上不自覺佈滿了汗水。
“屬下無能,沒救回五皇子和六皇子……”
‘碰’重力將暗衛總領狠狠掀翻,重重摔在了地面上,手捂着火辣辣的胸口,屁股底下的大理石脆響聲聲,肉眼可見的條紋轉眼間分佈向四方,若不是水月寒留了手,此時碎成一塊塊的就不是大理石地面,而是坐在上面的暗衛總領。
“接着說。”像是剛剛動手的不是水月寒,高坐於龍椅裡的男人隨意將身體斜倚在金黃色的寬大椅子裡,背靠着雕有龍形的扶手,淡淡看着狼狽爬起來重新跪好的屬下。
“屬下追出宮去的時候,五皇子和六皇子不知道爲了什麼而分開走了。”頓住,連咳了好幾聲,硬生生嚥下涌到嗓子眼的鮮血之後,暗衛總領才接着往下說,“屬下兵分兩路,一路往東尋找五皇子,一路往西尋找六皇子,可是……”又頓了頓,頭緊緊貼向地面,“是屬下該死,等屬下趕到,六皇子已然被人帶走了,五皇子也陷在了另一方人的手中,據查,帶走五皇子的是火鱗國的人,而帶走六皇子的是金耀國的人。”
“火鱗國?金耀國?”竟然是兩國的人同時出手?難道閻夜和玉無殤決定合作了?驅使他們的利益又是什麼?
算了,世上沒有永遠的朋友,火鱗國會從盟友變成敵人,一點也不讓人意外,只是……“火鱗國在皇城的據點有什麼異動?”那些人一直在被監控的範圍之內,手下人沒道理連這麼大的動靜也覺察不出來。
“沒有,據屬下所查,此次劫走五皇子事先火鱗國的人並不知道。”
“不知道?你確定?”沒有火鱗國人的護送,那些人怎麼能夠走得出皇城?
“屬下確定,因爲……”擡頭看了水月寒一眼,暗衛總領猶豫了一下才開口,“幫助火鱗國人逃走的是賢王府的人,正因爲有賢王爲其遮掩,下面的人才會輕易放他們離開。”
大殿裡一時間寂靜的可怕,氣氛壓抑到了冰點,誰都知道賢王莫風是水月寒兄弟輩中唯一還活着的親人,十幾個兄弟殺的只剩下莫風一個,水月寒的心狠手辣可見一般。
可是對於莫風,水月寒是不同的,偶而叫莫風進宮坐坐,或者出宮去莫風那裡聊聊天,十幾年來水月寒從未間斷過,不能說他有多在意莫風,最起碼溫暖的親情還是有的,而莫風的背叛無意於當面捅了水月寒一刀,其後果……
“把玉無殤給你的東西拿來。”擡起手,打破寂靜的水月寒理所當然的看向驚訝擡頭的暗衛總領。
淡淡揚了揚眉,有什麼好驚訝的?
以玉無殤的手段,哪怕真抓了小六去也不會讓暗衛們輕易找到線索,栽贓嫁禍從來都是玉無殤的拿手好戲,倉促間出手還能夠肯定是金耀國的人帶走了小六,解釋只會有一個,答案是人家主動送上門的。
收回驚訝的目光,暗衛總領搖晃着站起身,掏出懷中信箋恭恭敬敬遞到了水月寒的手上。
接過信打開,看過之後水月寒笑嘆,“好一個不願吃虧的玉無殤。”
信上的字並不多,意思卻講的簡單明瞭。
[寒弟閱
上次匆匆一別,爲兄甚是想念,特將愛兒送於弟面前,望寒弟睹人思人莫忘了爲兄俊朗風姿。
隨行一男一女,寒弟看得順眼奴役之,看不順眼儘可殺之,只一事要先與寒弟說明,神似弟元皇后者,祖籍土榮國,兄乃善人,兼之惜花愛花,不忍奪了海兄所愛,故將其派去弟那裡,想那海狂儒日日想念寒弟,定能與此女時時會面以解相思。
兩月之後五國大慶,兄在此掃榻以待,望寒弟儘早前來。
無殤親筆。]
說來說去就一個意思,跟在玉若身邊的丫頭是海狂儒的人,玉無殤應該早就發現了,只是他沒有想到海狂儒要對付的不是玉無殤而是水月寒,被人利用的滋味不好愛,明顯海狂儒是打算先用那丫頭暗算了自己,再將髒水潑在玉無殤的頭上,所以玉無殤反擊了。
當然,玉無殤也是明知道他已經對那丫頭起了疑心才故意賣個好的,反正早晚會發現,還不如讓自己多欠他一份情,順便也能爲他出出氣,何樂而不爲?
所以說,玉無殤從來不是個喜歡吃虧的主,這信也是玉無殤早早就讓手下人備下的吧?以防萬一嗎?果然是個好東西。
至於證據嘛……沒見這信上一個有關轅兒的字都沒有嗎?顯然,在來時玉無殤並沒有料到,他手底下的人會抓到這麼好的大魚。
不過既然人在玉無殤的手上,他倒不着急了,那人不屑於虐待俘虜,特別是個晚輩。
那麼剩下的,就是莫風的事情了,他,爲什麼要背叛。
微微失神的看着窗外的風景,自己身邊的親人,真的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