報復
時間過的很快,離太子遇刺已經過去半個多月了,可讓衆人奇怪的是,皇帝除了遇刺當天雷霆震怒之外,竟然就再也沒啥動靜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某些頭腦清醒的人心中小鉉子拉的死緊,辦起事來越發勤快,就怕哪點做的不好被帝王揪住了小辮子,成爲可憐的刀下小羔羊。
果然,強打精神粉飾太平的衆人盼啊盼的,終於盼來了久違的春天,帝王開始行動了。
清晨
太子遇刺當天遲到的各部統領們在同一時間接到了皇上發下的聖旨。
着天、地、玄、仁四部緊守四方城門,只許進不許出。
命令所有皇城百姓不得隨意外出,文武大臣皆府門大開,舉凡買賣營生之店鋪、酒樓、茶館甚至學子大夫們相聚的書香雅閣都要靜等四部人馬搜查,每個搜查小隊由三名禁衛帶領二十個部衛組成,所有人等皆不準交談,不準四顧,違者,斬。
再命,金、玉、木三部直奔湘城,(湘城,離水月皇城最近的城鎮,是水月國裡最大的商業重鎮),並在那裡設卡,凡同行超過三人以上者,一律扣壓,反抗者不用上報,立斬。
接到這樣的聖旨,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大口涼氣,皇上這是找到害太子的人了?可這手筆是不是太大了點?上到文武百官,下到平民百姓,哪個都沒露掉。
心中雖有疑惑,可皇命是天,他們可沒膽子質疑皇上的命令,於是匆匆忙忙整裝好隊伍,大手一揮,出發。
其實他們也真是憋悶壞了,從被皇上罰着在野外跪了一整夜,面子裡子都丟光之後,胸中就憋了一口氣始終都咽不下來。
他NN的,終於到了要報仇的時候了嗎?看他們抓到那幫個龜兒子們怎麼收拾他們!
太子遇刺那天他們遲到是因爲會戰演習,偏有人撿這個時間刺殺太子,那是巧合嗎?能是巧合嗎?世上有這麼巧合的事情嗎?當然不。
這是陰謀,赤LL的陰謀,把他們所有人都算計進去的天大的陰謀,真是想起來就一腦門子冷汗,若是那天太子真的被刺殺成功了,那麼他們現在會是什麼下場?不止是他們,連他們的家人都會受到牽連吧?
牙根磨啊磨的,這個仇可結的大了去了,於是難得的,衆統領們一個互相使絆子想搶功勞的都沒有,齊心協力到了史無前例的地步。
另一邊,宮裡各宮娘娘、妃子們也被皇上下了禁令,誰都不許外出,宮/女、太監/禁足於自己房內,可不必侍候主子,皇子、皇女身邊留一人照看,沒有皇上口喻,同樣不得外出。
這是水月寒自當上皇帝以來動作最大的一次,可這最大指的只是範圍,其血腥的程度卻比前幾次差的遠多了。
當年,水月寒的父皇在水月寒八歲時病重,太子還小,其他皇子們又不爭氣,還被有心人挑唆着幹了不少混賬事,讓水月國一時之間人心渙散,差一點就改朝換代。
不得已之下,水月寒主動要求出使它國,小小年紀即周旋在衆多虎狼之輩裡,可他沒被虎狼吃掉,硬是用能力爲父皇賭來了續命的良藥,還爲水月國爭來了喘息之機。
當四年之後水月寒迴歸,終於盼來了希望的水月國前任皇帝笑着拉起兒子的手,親自扶着兒子登上皇位之後,當天晚上就去了。
而留下來的所有隱患,是才年僅十二歲的水月寒一個人憑着鐵血和智慧一一清除掉的,那段日子,被斬首,被連根拔除的官宦世家乃至皇親國戚多到數不清,真是每一回想起來,個頂個的臉色發白。
擦汗,別看皇上平時笑眯眯看起來一派翩翩貴公子的風範,可滅起人家九族來,眼睛都不帶眨一下的。
正是因爲知道水月寒的手段,所有人在接到皇命時才一個吭聲的都不敢有,短短不到三刻鐘,不管是皇城內的百姓還是宮裡頭的娘娘主子們,盡皆待在了自家的房間裡,大氣兒都不敢出一下。
輝陽殿
就在大家都人心惶惶的時候,誰也想不到,我們的皇帝大人正悠哉悠哉的喝茶,修長的身子歪在長椅裡,兩指扣着一枚棋子,‘啪’落在了棋盤上。
“辰兒,這一盤棋你好像又要輸了呢。”笑眼眯眯,一上午的時間贏了辰兒七盤,不錯不錯。
“父皇,兒臣的棋藝是你教的,當然不可能贏得了你了。”臉上沒什麼沮喪的表情,莫漓辰隨手拿起水月寒喝過的茶碗,不等水月寒說話就喝起來,動作自然到像是真的拿錯了一般。
無語的瞟一眼只剩下一點水的茶杯,水月寒只能無奈的搖頭,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辰兒跟他在一起時,總是大咧咧的沒什麼顧忌。
不過這樣也好,辰兒和自己的情份到底是不同的,與被兒子敬着畏着崇拜着比起來,他更喜歡兒子們能多和自己親近一些,就好比……
“父皇今天晚上叫了五弟和六弟吃飯嗎?”一邊收着棋子,莫漓辰一邊淡淡的問着,吃醋?當然有,但半個多月以來天天吃也吃膩了,再說了,看父皇對老五老六沒啥想法,那兩小子也看不出有戀父的意向,久而久之的,他倒沒那麼在意弟弟們總橫在自己和父皇之間了。
看,就是這種感覺,被大兒子親近着,又被兩個小兒子纏着,每天和他們說說笑笑,這纔是正常父子該過的生活吧?
摸下巴,就只差莫漓楓沒出手了,倒不是他不想和二兒子親近,只是那小子也有十四歲了,他又不像辰兒自小就和自己粘在一起,打鬧撒嬌都正常,以往自己晾了楓兒十幾年,此時突然跑過去說‘過來,父皇疼你噢’,兒子會不會以爲自己病了在說胡話?
“父皇?”走過來板着水月寒的肩膀晃晃,父皇在想什麼?表情怪怪的。
“皇上。”守在門外的林忠誠輕步走進來,“下面的人回報說,人到了。”
“到了?”推開莫漓辰,水月寒臉上柔和的表情漸漸變得幽冷,一雙深邃的眼眸迸發出了冰一樣的寒芒,“他來的還真快呢。”
“父皇?”再次板過水月寒的肩,莫漓辰不喜歡父皇這個樣子,像罩在天山上的雪,冷的一絲溫情都沒有。
“乖,辰兒待在這裡看書寫字,父皇有些事情要處理,等回來了再陪你好不好?”拍了拍莫漓辰的頭,水月寒轉身就出去了。
重生之前,辰兒遇刺之後他狂性大發,不止斬了各部統領的首級還牽連了一大堆人,死傷無數之後才查出來,那些行刺辰兒的人都是金耀國派來的,再加上有些人瞧着太子礙眼,裡應外合才成就了此事。
也是那次,因爲殺的無辜之人太多,積下了民怨也讓不少官員與自己離了心,再加上七部兵馬統領之職同時空置給了有心人以可趁之機,這爲他的將來埋下了深深的隱患。
這一回,他再不會傻的往他們挖好的坑裡跳,白白讓親着痛仇者快了,知道了誰是主謀誰又在推波助瀾,他當然要好好回敬一下玉無殤,這麼多年沒見,‘老朋友’還這麼想着他,他可是榮幸得狠呢!
父皇……默默看着水月寒離開,莫漓辰悠悠閉上了眼睛,到底是誰讓父皇憎恨至此?那抹冷絕狠絕的眼神看得他心口悶悶的。
莫漓辰,你還要再努力一些知道嗎?只是讓父皇熟悉你的氣息,只是讓父皇允許你的靠近還不夠,你要讓父皇願意拿所有和你分享,同意你和他站在一起迎接磨難,那才叫做真正得到了他。
帶着林忠誠走出殿外,柱廊間的侍衛們目不斜視的看着水月寒離開,如今整個皇宮內院裡,也就輝陽殿外還有侍衛留守,其它宮門角落盡皆空蕩蕩的染着無聲的蕭瑟之意。
步履悠然行走於高牆之內,風吹過衣衫,繡着龍紋的衣袖在風中飄然舞動,石板上落下的噠噠聲和水月寒的表情一樣,輕輕揪着人的心尖兒,顫微微,也冷嗖嗖的。
跟在水月寒身後的林忠誠垂首斂言,這半個月以來皇主子下達的每一個指令都透着奇怪的色彩,可他不好奇,也不敢怠慢,只是越發小心翼翼的侍候着,只盼望過了今天,皇主子的心情能好一些,別再這麼變化多端就好了。
終於,水月寒停住了腳步,仰首看着眼前的居所,久久沒有出聲。
“皇上?”站的時間實在久了,林忠誠怕那邊誤了事兒,只好硬着頭皮打斷了帝王的沉默。
“去,把莫漓澈叫出來。”淡淡的,用沒什麼情緒起伏的聲音開口,話落,水月寒揹着手看着高牆外的樹葉靜靜出神。
回來有半個多月了,這是他第一次想見莫漓澈,而經過半個多月的摸索他也總算確定下了‘病發’的規律,三個皇子勉強可以,若是加上莫漓楓,大概就沒什麼好擔心的了。
如此……
有沒有莫漓澈和莫漓淳都將不再重要,自己可以好好想想怎麼收拾他們纔會更加開心。
莫漓淳是皇后嫡子,沒個好一點的說法,想動他並不太容易,再說他也沒想讓莫漓淳死。
莫漓澈倒是好說,今兒的大餐就是專門爲他準備的開胃菜。
冷笑,他要讓這兩個孽子痛苦到死!卻又不輕易讓他們死掉,人,只有活着纔會知道痛,生不如死的滋味自己品嚐了那麼久,怎麼能讓兩位‘愛子’錯過這麼美好的味道呢?
“兒臣見過父皇。”
少年溫潤如玉的聲音低低響起,水月寒猛的眯了眯眼睛,然後緩緩的,緩緩的看向了俯跪在地的少年。
莫漓澈,這個在未來給他帶來了毀滅性打擊的少年,此時還只是個半大的孩子,他就那麼恭恭敬敬的跪在腳下,態度謙和而卑微,似乎只要自己想,動一動手指就能讓他死上幾回。
可就是這麼個小小的少年,卻在將來長成了吃人的妖。
他一直都弄不明白,到底是什麼樣的恨意,能讓莫漓澈拋棄了人倫,禁錮他、鞭打他、強X他卻就是不肯殺了他?
那樣的恨,扭曲而複雜,說不清也道不明……
“起來,跟朕走。”不想再看莫漓澈,不管他因爲什麼恨,都不可能成爲自己放過他的理由,這是莫漓澈和莫漓淳欠他的,只有拿命才還得清的債。
隨着記憶向一處宮殿走去,水月寒記得,當年他就是在那裡看到了自己的寵妃和一個‘女子’摟抱擁吻,本就因爲太子之事而大受打擊的自己一怒之下劍殺了兩個奸/夫/淫/婦,可那又怎樣?被戴了綠帽子的臭名聲還是傳遍了各國,在背後對他指指點點的人直到他死掉都沒斷過吧?
這一回,他再不會將事情鬧大,身邊即沒有宮人也沒有侍者,呵~玉無殤這份第二大‘厚禮’註定會黯然失色了。
駕輕就熟的走進宮殿的偏院區,擡手按下牆面印有梅光的裝飾,‘吱~’牆面下陷,不一會,一處一人多高的暗道口顯現出來。
“林忠誠,你站在這裡不用跟着了。”指派着林忠誠守住門口,水月寒頭也不回的向暗道中走去。
小小一處偏院如何會出現這麼驚人的東西?林忠誠面無表情的低頭,他啥也米看到,啥也不知道,皇主子給他看是信任他,不會殺他滅口的。
而莫漓澈像是想到了什麼,臉色突變,垂在身側的手掌慢慢握了起來。
“還愣着做什麼?跟上來。”沒有回頭,水月寒淡淡喚了聲又接着往裡走。
抿了抿脣,莫漓澈垂下目光跟了上去,如果,事情真像他想的那樣,那麼他……要怎麼辦?
他早就該知道的,父皇不會無緣無故找上他,今天先是全宮禁足,再是突然被父皇帶到這裡,自己沒有犯錯,那麼錯的,就只有母妃了。
那個女人!
恨恨的咬緊了牙關,她就不能老實點嗎?她傷了父皇是不是?她做了對不起父皇的事情對不對?她怎麼可以,她怎麼敢!
“玉鸞,我捨不得你。”
男子戀戀不捨的聲音炸響在莫漓澈的耳邊,驚得他瞬間飛散了心中的憤憤,猛的擡起了頭。
玉鸞?那是母妃的閨名,這個男人怎麼會知道?
“三郞,我也捨不得你,可是你闖下大禍不走不行啊。”
女子顫抖的嗓音帶了幾分哭腔,可熟悉的聲音仍舊讓莫漓澈只一下就聽出了那是誰。
果然是母妃嗎?她竟然敢偷人?!
蒼白着臉,惶急的轉頭看向靜靜站在身旁的父皇。
爲什麼?父皇你爲什麼要讓兒臣聽到這些?那個男人你認得?你知道母妃會在此時和姦夫見面?你……想要兒臣做什麼?
“很震驚是不是?”因爲不想被裡面的人聽到動靜,水月寒的聲音很輕,像是在耳邊呢喃,“那你惡不噁心呢?自己的母妃是個蕩/婦,多丟人。”
水月寒每說一句,莫漓澈的臉色就慘白一分,看着輕幽幽對着他笑的父皇,他終於知道了父皇帶他來此的目的。
父皇要他痛苦,父皇在報復他,因爲他是母妃的兒子,父皇也在痛是不是?他一直那麼寵着母妃,可母妃卻背叛了他。
怎麼可以原諒?那個女人如此重傷了他敬愛的父皇,他不怪父皇這麼對他,若是他痛了能讓父皇的心情好過一點,他寧願自己更痛一些也不想讓父皇露出哀傷的表情。
嘴脣動了動,莫漓澈努力睜大了眼睛讓水月寒看清他眼眸中的痛意,他是在痛,很痛,卻不是因爲那個女人,而只是因爲,他在心痛自己的父皇。
表情僵住了,水月寒弄不懂莫漓澈在想什麼,被自己的父親逼着看母親和姦夫偷情,他不應該憤恨和怨懟嗎?爲什麼自己在莫漓澈的眼睛裡不止看到了痛苦,還看到了……安慰?
安慰?他在安慰誰?!瞬間怒火高仗,這世上誰都有資格安慰他,唯獨莫漓澈和莫漓淳沒有!
“玉鸞,我不怕,當年就是因爲我的退讓你纔會被迫進宮的,明明我們都已經是夫妻了,卻讓你……讓你生下了叫別人父親的兒子。”
這話是什麼意思?不,不是的,不是的!寒意頃刻間包圍了莫漓澈,徹骨的寒。
都是自己多想的對不對?剛剛那個男人說錯了是吧?什麼叫生下了叫別人父親的兒子?難道自己……
不對!這絕對不可能!手指扣住水月寒的衣襟,莫漓澈慌亂無措的眼睛死死盯住沉默不語的男人。
父皇,這不是真的,我是你的兒子,我莫漓澈是你水月寒的兒子,不是別人的,不是!!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小熊親親的又一個雷,嘻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