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嬸,你別急,我們警方一定會想辦法幫你找回兒子的。這不,眼下我們就是來了解情況下。”
眼見展翼他娘哭得那傷心,王同心生不忍,輕輕拍了拍她的手背,好言安慰着。由於長年累月的接觸廢棄物,展翼他孃的那隻手上面沾染的污跡難以清洗,使整隻手看起來髒兮兮的。而且佈滿摺皺皮膚乾裂,甚至能夠清楚地看到幾道往外翻着鮮紅皮肉的裂口。
“老婆子,先讓警察同志進屋說話。讓人站在門外吹風也不是個事啊!好歹也是爲了咱娃的事纔來的。”
展翼他爹的背有點駝,穿着打着補丁的帆布衣褲,顫巍巍地過來拉開老伴,好把警察們讓進門。
進了屋,王同留意了下,展翼家還挺大的,裡頭裝修的不錯,一應傢俱俱全,還是嶄新的那種。在市中心一箇中檔小區裡擁有一套150平的房子,那是城市中許多白領階層的夢想。展翼他家靠兩個老人拾荒攢錢,能夠換上這樣的房子,真的很不容易。
“老婆子,去給警察同志衝幾杯茶。”招呼着特別事務科幾位在客廳落坐後,展翼他爹一邊給警察們分着煙,一邊回頭吆喝着。他娘抹了一把眼淚,去燒水去了。
“展大伯,能跟我們說說展翼的事嗎?”叨着煙,湊到展翼他爹點着的打火機上點着,吸了一口,王同開始瞭解情況。
“唉……還不是因爲我們倆個老的,拖累了娃。”展大伯在王同邊上坐下,也給自己點了根菸,吧嗒吧嗒吸了兩口,這才一聲感嘆。
“哦?這話何從說起。”王同不解。在菸缸裡彈了下菸灰,王同認真的看着展大伯那渾濁的雙眼。
“我娃前年大學畢業,一直找不到好工作,成天窩在家裡上網。本來這也沒啥,可年青人總該找點事做做吧,現在我們兩個老的還在,辛苦點,供他吃穿自然不成問題,可是總有一天我們是要走的,那時還不得靠他自己,所以哪,我天天催着他出去找工作。爲這事,娃沒少跟我們鬧不開心。”
王同注意到,展大伯臉上有些後悔之色,可能是認爲當初不逼着孩子自力更生吧。
“總算,我娃找了一份工作。錢雖然不多,可好歹也是份正當職業啊!對於我們兩個老的來說,已經很開心了。錢少沒關係,我和他娘替他攢着些。”說到這裡,展大伯臉上又泛起些許自豪,可是馬上又想到什麼,變成一臉的落寞。
“娃找到工作後不久,就跟一姑娘好上了。那姑娘長的倒水靈,還是他的同事,我感覺兩人挺般配的。本來一切都挺好的,很快就到了談婚論嫁的時侯。娃還帶姑娘來了我們家……”
“都怨你,娃都再三交待過了,你還跟人說我們是拾荒的,結果姑娘跑了,娃也不見了,你說你怎麼就這麼死心眼呢!”
展大伯的訴說被他老伴給打斷。原來,展翼他娘拎着水瓶兒回到客廳,聽到展大伯的話,給勾起了傷心事。這會正站在一邊撲喇喇地掉着淚呢。
“可是,咱們這麼瞞着人家是不對的,再說,那姑娘真嫁過來後,也瞞不住啊。再說,咱家條件不錯啊,很多公務員也未必有咱掙的多吧……”展大伯急了,並不認爲自己有做錯。
“你還好意思說,就是你這死鬼乾的好事,現在兒子不見了,你還我兒子!還我兒子……”
展翼他娘一聽老頭子到現在還嘴硬,悲憤填膺、情緒激動,放下手中的水瓶就撲過來拍打起老頭子,展大伯左支右擋分外狼狽。很快,王同和吳芊芊拉開了兩人,各自好言相勸。
“我娃死心眼,就認定了那姑娘,我們怎麼勸都沒用。結果,在那姑娘提出分手以後,班也不去上了,飯也不吃了,一直把自己關在屋裡。直到第三天,我跟老頭子擔心娃會出什麼事,找人撬開了娃的房門,卻發現人不在裡面。”
過了好一會,展翼他娘情緒穩定了點,接着敘說。警察們相互之間交流了一下眼神,決定暫不打斷展翼孃的敘說。
“當時,我們就急了。要知道,這三天我跟老頭子一直守在家裡,根本就沒發現我娃有出去過,這會屋子裡沒人,我第一個念頭就是娃該不會是想不開,跳樓了吧……好在,這只是我想多了。可是我娃到底上哪去了呢……肯定是因爲一時想不開,趁我跟老頭子不注意時,偷偷地離家出走了吧,都怨老頭子乾的好事啊,嗚嗚嗚……”
展翼娘因爲回憶觸及傷心事,頓時悲從中來,再次嚎陶大哭。
到了這,特別事務科的幾位大致明白了,敢情這家人是以爲展翼離家出走了。不過這樣也好,老人家總歸還有個盼頭,希望有一天兒子能夠自己回來。
又在展家坐了一會,安慰了兩位老人幾句,王同他們告辭而出,回到單位。
“爲今之計,只能由我來親眼看看這個碟子到底藏着什麼樣的秘密了。”辦公室中,特別事務科的幾個成員商量了半天,一籌莫展,最後嶽顧問決定以身試法。
“不行啊,嶽顧問。萬一你出點什麼事,我們這科室就好撤了。”顧大剛心急口快。感情他最擔心的不是嶽顧問出事,而是科室撤銷後他又要被打發回原單位啊。
“要不,讓我先試?我是最晚來的,一點成績都沒有做出來,你們把這個機會讓給我吧。”孫強一臉憨厚,願爲人先。
“去,這多前輩在這裡,你一晚輩哪輪得到說話。”顧大剛推了一把孫強,出頭充老大。只是就他那小身子板兒,一推之下,陳強倒是紋絲不動,他自己卻站不穩了。好不容易收住身形,笑的那叫尷尬。
“好了好了,別鬧了。這片子肯定有古怪,如果一定要派人去的話,嶽顧問是最合適的。不過我看這事不急,我們再調查幾天看看吧,還有幾位失蹤者沒調查呢。實在沒辦法的情況下,再讓嶽顧問去看這片子。大家沒意見吧?”王同拍了拍手,等所有人注意力集中到他身上後,說出了這一番話。
幾人正要爭相表態時,一個幽冷的聲音響起……
“怎麼?你們難道都忘記了,特別事務科還有三個顧問助理嘛?”
衆人聞聲一驚,循聲望去,空中浮着一個冷唳的女子,渾身上下溼淋淋地,還在往下滴水。只不過,明明看到水珠兒一串串落在地上,還能濺起朵朵水花,可是地面上,依然乾燥如舊。
被車撞入下水道淹死的冤靈邵音。當初,嶽顧問憐其枉死,阻止了她繼續報復無心中害她一命的六兄弟中最後一個,放過了她。
和煦的陽光,清涼的微風,無垠的天空白雲朵朵。入目,是一片無邊無際的綠色海洋,不知名的蟲兒藏在青草嫩綠間演奏着春天的生機。
邵音的眼睛睜的大大的,死死盯着面前俊朗的人兒。
是的,他們曾相約一起去大草原,共騎一匹偉岸的駿馬,奔跑在廣闊的藍天下,唱起嘹亮激懷的草原民歌,欣賞美麗的草原風光。
他,就在面前,看着自己微微笑着。馬,就在身邊,打着響鼻啃着嫩草。這一切,感覺是如此的真實。可是,這一切,真的是就是真實嗎?
“音,你終於來了,我等你好久了。”
他挽起她的手,托起她的身子,讓她可以順利的翻上馬背。等她坐穩以後,一踩馬蹬飛身上馬,就落在她的身後,摟着她的腰,貼着她的背,暖暖的鼻息噴在她的白晰纖長的脖子上讓她感到一陣心神盪漾。
馬兒歡快的小跑着,不時仰起脖子發出一聲嘶鳴,似是爲他們祝福,又像爲他們祈禱。回過頭,他的雙眼還是一如既往的明亮。
“留下好嗎?”
短短的四個字,卻像具有無形魔力的利箭,瞬間突破了所有的防線,直刺她的心房!那一剎那,她差點就點頭答應了……
眼中噙滿淚花,拼命地把整個身子往他的懷裡縮,那個字卻始終說不出口。
“音,難道你不願意嗎?”他那明亮的眼神中充滿不解。捧着她的頭,湊近她的臉,伸出舌頭一點一點舔去她眼角的淚水。她卻緊閉着雙脣拼命地搖頭,有那麼一瞬間,她差點又動搖了。
“音,難道你已不再愛我嗎?”他的眼神中已經填滿了憂傷。明朗的臉上一片陰霾。整個人身上升起一種叫做絕望的情緒。她再也忍不住了,反過身去摟住他嚎啕大哭……
口中卻發出一個無比悲慼的字眼“不!”
假的,假的,這一切都是假的……
“邵音,怎麼了!”
嶽顧問第一個衝入房間,問侯中不無關切之意。剛纔房裡響起的那一聲充滿悲苦和壓抑的“不”字,讓守在門外的特別事務科成員心頭猛的一陣狂顫。一個冤靈,也能發出這等震撼人心的吶喊?
“嶽顧問,多謝你的關心,我沒事。”
邵音溼淋淋地浮在空中,淡淡地說道。沒有人能夠發現她眼角掉下的淚水。因爲她整個人都在滴水。
“這個影碟,可以將人帶入另一個世界。在那裡,所有的一切都跟真實世界相差無幾,所有的心願都可以美夢成真。若不是我明知自己早已死了,也許我也不會回來。失蹤的人,也許並不知道自己是在一個虛幻的世界中,或許是知道了也不想回來。既然我能回來,他們願意的話,也是可以回來的。”
餘音仍然在耳,邵音的身影早已消失了。
他,是她的戀人,如今卻陰陽相隔,生死兩茫茫。失去她的他,還好嗎?
很快,衝入房內的幾個人都明白了這影碟的古怪之處,只是對於如何找回失蹤者卻毫無幫助。
難道,只能等待失蹤者們幡然醒悟,自願回來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