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瀾興致勃勃隨着小二的二姨往那工坊裡走，一回頭，才發現玄薇還站在原地。她回頭伸手拉了拉玄薇：“走啊，在看什麼？”
玄薇搖了搖頭，又擔憂地看了一眼那個孩子，便隨着顧瀾走進了工坊裡。
因着冬日，空氣寒冷而乾燥，所以香味的傳播也稍顯遲緩。原本兩人進了人家院子門，只隱隱約約能聞到少許香氣，而此刻兩人踏入了工坊內，才感覺到各種香味撲面而來。
小二的二姨指着櫃子上的一排排小瓷瓶子，對着兩人說道：“咱們家只做兩種香露，一種是薔薇香露，一種是茉莉香露，只是因着花期與蒸餾的時間不同，所以每一批的香露的香味又些許細微的不同……不過，咱們都是實誠的生意人，總歸不會做些以次充好的事情，咱們家種的薔薇花兒，可是頂頂好的，做這些香露選用的花朵兒，也都是開得漂亮齊整的，那些用謝了的敗了的花朵兒做香露的事兒，咱們家可不屑做。”
顧瀾接過小二二姨遞過來的一瓶香露，掀開蓋子湊上去聞了一下。
“唔……好香啊！”顧瀾一臉的陶醉，將瓶子遞給玄薇，讓她聞。
小二的二姨一見顧瀾的樣子，彷彿被恭維了一般，臉上帶出點兒得意來：“那可不香……姑娘，咱這薔薇香露呀，可不止是聞着香這麼簡單的。香露用處可多了去了，除去嫩膚，還能內服養顏。你們猜猜，我多少歲了。”
顧瀾眨了眨眼看着這婦人，歪着頭說道：“姐姐頂多三十吧？”
那婦人一聽顧瀾的話，笑得更似春花般燦爛了，她掏出懷裡揣着的帕子一甩，掩住口鼻笑得眉眼彎彎：“姑娘真是嘴甜……喏，外頭那三個小子，都是我孫兒！”
顧瀾瞪大了眼睛看着那婦人，頓時興致來了。兩人湊到一塊兒，開始研究起如何用這香露養顏的事情來。
玄薇一直站在門口，心中若有所思，她時不時扭頭看向院子裡，那三個孩子一邊玩着雪，一邊笑鬧着，還時不時往嘴裡塞糖飴……其中兩個孩子笑得厲害，身上沾了一身的雪，可小臉蛋子卻紅彤彤的，嘴鼻處冒出霧氣，跑跳的幾乎能冒出汗珠子來。而剩下的那個個子更矮一些的小娃娃，雖然也跟在一旁笑着，卻時不時停下步子來，用力喘兩口，好似力氣不足一樣。
玄薇皺了皺眉，心裡有點兒擔憂。
她扭頭去看顧瀾，見她正與小二的二姨說得熱鬧，於是她便拎了一下披風，走出了工坊。
院子裡，積雪大半已經被掃成了幾堆，其中一堆被堆成了雪人兒，兩個眼睛用炭抹得漆黑，嘴巴那兒卻被貼上了兩片乾花瓣；院子的青磚路上，那些青磚縫隙裡，還殘留着些許沒有掃淨的紅紙屑，想必是昨夜大年三十時，這家放的鞭炮落了滿院子的紅。
她走向那個正站在院子中央，看着另外兩個小孩子打雪仗的孩子，直到走到小孩子身邊不足一步之遙的地方，那個孩子才感覺到背後後人。小孩子穿得厚實，整個人彷彿被裹着了個小湯圓兒，他費勁地轉過身子，擡起頭來眨巴着眼睛瞧着玄薇，似乎也不怕生。
玄薇蹲下了身子，笑眯眯地伸手捏了捏小孩子的臉蛋：“小傢伙，幾歲了呀？”
小孩子嫩生生的臉蛋上面，兩片眉毛還未長齊整，此時聽到玄薇的問話，好似頗有些困擾一般將小眉毛一耷拉，撇着八字眉垂下頭，嘟着小臉蛋掰着手指頭。
“過了年，五歲！”他數了半晌，終於數清楚自己一個巴掌上長着幾根手指頭，然後高高興興伸出一隻胖嘟嘟的小手，裂開嘴露出一口白米粒一般的小牙齒，脆生生應道。
玄薇細心地聽着小孩子的呼吸，而後在小孩說話時，也注意到了他說話發出的氣息聲。她伸出手，攤開來放在小孩子的面前，說道：“五歲呀？能把小手遞給姐姐，讓姐姐數數你有幾個小手指頭嗎？”
“嗯。”小孩子認認真真將胖乎乎的小爪子遞給玄薇，眨巴着眼睛看着玄薇。玄薇將那白嫩嫩的小指頭捏在手心裡玩了一會兒，直到玩夠了，纔將手指搭在了孩子藏在棉襖下面那軟乎乎藕段一般的手腕上。
片刻之後，玄薇心裡微微一定，才又擡頭朝小傢伙笑了笑：“寶寶真乖。爲什麼不去跟哥哥們玩兒啊？”
“玩！”小傢伙似乎被玄薇提醒到了，他一扭身子，看向不遠處正笑鬧着的兩個孩子，蠕動着兩根小短腿，蹦躂着就跑過去了。
玄薇望着那孩子的背影，站起身來拍了拍落在雪上的披風下襬，而後走回到了工坊裡。
“……哦哦哦，就是說，不能光用珍珠粉往香露裡和，還得加些膠脂，這樣敷在臉上纔好？”門裡，顧瀾正虛心地向小二的二姨討教養顏秘方。
玄薇走了過去，顧瀾這纔回頭看向她：“你去哪兒了，快來挑香露！我跟你說，咱們可算估計錯了！這些薔薇香露送到京城賣，一小瓶都得一兩銀子，可是在這兒買，一兩銀子足夠買好幾瓶呢！”
玄薇朝顧瀾擺了擺手，而後看向那小二的二姨，開口問道：“請問……外頭那個五歲的孩子，最近是不是胸高氣促，面赤鼻煽，大便不通？”
那婦人似乎沒想到玄薇會說出這麼一句話來，她微微一頓，而後點了點頭：“照兒似乎這兩日是有點兒上火，怎麼？”
玄薇朝那婦人微微一福，而後說道：“若我沒有看錯，您這孫兒估計是肺裡有些不妙，若是放置不管，最多一個月，他便要生出大病來。”
婦人一驚，臉上的笑容頓時退去，有些不可思議地看着玄薇。顧瀾也將手裡的香露放置在一旁，看向玄薇：“肺裡不好……肺炎？”
玄薇搖了搖頭，說道：“還沒有這麼嚴重，現在只是有些徵兆，只需要食療，並在這兩天注意一下就好。”她說着，又看向小二的二姨：“我是一個醫女，若你信我，便請拿紙筆來，我寫兩個方子留給你，孩子若這兩日多注意一些，應該是沒事的，不過若是之後發病了，也好有個應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