悶熱的夏天。
這是裴夕過的最悶熱的夏天,日日都能聽到樹幹上蟬叫的聲音,光是什麼都不做,揚揚手都覺得出了一身的汗。
這個夏天最值得高興的事情,大概就是收到了市重點的錄取通知書了,唯一美中不足的,約莫是言歡的落榜。
他歷來便是極其優秀的人,只是因爲文輕身上承載了所有的光芒,他理所當然地被拿來比較,xing子就越發的沉斂,這些日子的相處,不是不知道,以文輕爲榜樣,想那麼努力追趕上他的腳步,與之並肩,這個信念在言歡的心裡佔有多麼大的分量。
她幾乎是拿到錄取通知書第一刻就衝到了紀家。
言歡在房間裡,不肯出來。
整個紀家的氣氛非常奇異,當時文輕落榜的時候,紀家也曾是這樣的狀態,室外的太陽毫不留情的灼燒地面,她與文輕就這樣站在言歡的房門口,看着那扇緊閉的門,將言歡的心思與外界隔絕了開來。
爲了讓言歡能放鬆心情,她死磨硬賴拖着他們兩兄弟踏上了海南島之旅。
那個時候,旅遊是多麼奢侈的事情。
她辛苦存下的那麼些錢,單爲了能讓紀言歡開懷些許,便覺得也有了意義,只是那時未能發現,面對文輕落榜的當時,她都未曾這麼焦急過。
旅遊真好啊。
藍藍的天,白白的雲,綠色的海水,閒閒的海風,高大的椰子樹,柔軟的細沙,她一激動起來就忘記了東南西北。
然後立馬就給文輕打了電話。
在機場的時候,其實早有預感,文輕是何其謹慎的一個人,每一件事請思前顧後,將重要的證件弄不見這樣的藉口,他說出來,是一點也不相信的。
但還是不死心,非要聽他證實。
在安城是不是有他非留不可的理由,她這些日子來所做的努力,是不是一點效用也沒有。
電話通了。
他在那頭溫柔笑道,“裴夕,不好意思,你跟言歡玩得開心一些。”
明明是這麼如沐春風的人,說出來的溫柔如刺,一點點刺在了心頭。
掛斷電話言歡買了兩個椰青,一個給自己一個給她,他似乎洞悉一切,眼神裡有她看不懂的深意。
不想在言歡面前表露一絲一毫的情緒,他太過敏銳,只要讓他察覺到什麼,對少年的他必然是深重的打擊,她憤憤,吐出話來,“祝全天下有情人都是失散多年的兄妹。”
紀言
歡直用鄙視的眼神瞪她。“你這是酸葡萄心理,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我聽說了,文輕有事不能來,你心理不舒坦。”
“靠,紀言歡你會讀心術啊。”
他氣得臉都變成綠色的,只差沒把椰子砸在她的頭上,“你再說一句粗口試一試。”
她諾諾,“這都叫粗口,更離譜的你都沒聽過呢,心情不好你讓我發泄一下都不可以啊。”
紀言歡卻是笑,“明明這次旅行是我心情不好你拉我來的,現下倒變成你心情不好了。”
奇怪吧。
明明壓制住的心酸,就這樣爆發開來。
她曾看過一本書,書上寫,一隻狐狸受了傷,自己料理傷口自己生活,很快就恢復了正常狀態,但若是有人關心,它就受不了,現在的她便是這樣的心情。
他說,只要是真的那麼喜歡文輕,會幫她的。
可是,如何幫?
她接近文輕的目的,一開始就並不單純。
日落西山,她在酒店的小陽臺上看着海邊日落,整個空間都是沉寂的一片,海邊還有不少情侶相互依偎,牽手漫步,撿貝殼,踏浪,穿過層層的迷濛,昭告自己的幸福。
她跑出房間,敲紀言歡的房門。
他來開門,挑眉,“什麼事情?”
“誒,我只不過是想,既然來了就來了,不要浪費……”她眨眨眼一笑,“這次玩,我們就玩得盡興點吧,羨慕嫉妒死文輕。”
他白了她一眼,“無聊。”
才說完這話來,他就進屋子裡不知道拿了什麼東西,然後走出門來,“走吧,去海邊走走,估計你又受其他情侶刺激了。”
她歷來都是一個很受別人影響的人。
就聽着這話,她矯情地又想哭了,誰能比言歡更瞭解她的心思,能認識他真是好呀,這段黑暗不見五指的路上,有那麼道曙光牽引着她,跌跌撞撞似乎也沒有那麼疼痛了。
在沙灘上也學其他人撿貝殼,言歡嫌麻煩,就在一邊看着她撿。
每一個貝殼她都用海水洗掉了沙子,放在夕陽的落日下照了又照,暖暖鹹鹹的海風,貝殼放在手心裡,卻是涼涼的。
他突然彎腰,不知道發現了什麼,招手讓她看,一個小小的洞穴裡,緩緩地掙扎出一隻細小透明的螃蟹,那麼小那麼脆弱,她伸手去碰,他也伸手去碰,指尖互觸的那刻,心裡居然無意識地猛跳了幾拍。
螃蟹受到驚嚇,非常迅速地逃
離,連一點影子都不復見了。
她嘩啦啦將貝殼全部塞進他的口袋之中,扮作若無其事,這樣美好的日落,這般道不清說不明的心情,小小的魔鬼在心裡開始發芽,就這樣吧,就算以後言歡會憎恨她,現在的快樂,是那麼真實的。
那晚他回到酒店,將貝殼一個個細細清洗,用一個小盒子裝好起來。
貝殼映着燈光隱約散發出玉白色的光芒,還有她手指的溫。
明明是那麼簡單不起眼的東西,他居然會像個小孩子一樣珍視起來。
海南島旅行結束,下了飛機在機場門口等車的時候,她忽然說道,“言歡,有機會的話,我們還再來一次,好不好,到時候你帶上你女朋友,我叫上文輕,再來一次,好不好?”
她眼裡的光芒那麼期待,那麼耀眼。
其實他想說,不好。
因爲無比堅定的心思,已然不能撼動了。
沒有得到回答,她有些失落,悶悶地跟在他的身後。
等到車後,她將行李放好,眼圈卻突然紅了,眼淚啪嗒啪嗒地掉。
爲什麼會難過呢?
害怕以後都不能這樣子,微笑地面對,害怕以後都不能這樣子,肆無忌憚。
總有那麼一個人,以後站在言歡的身邊,陪他到處遊玩,而那個人不是她,她現在能做的,就是將一切殘酷的真相全部掩埋起來,給他一個少年潔白的仲夏。
結婚那天,承恩出現。
他送了一份大禮,卻沒有留下等待宴席,只是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如小時候那般,“這麼毛躁的丫頭也有人要,你運氣還不是普通的好。”
有幸在言歡身邊,這運氣,她想說不好都不行。
他的祝福是真摯的,而裴夕沒有說出口的,也是最深最深爲段承恩的真誠祈禱。
他必然能走出過去,找到一個女子,與他執手,與他偕老。
她接手的欄目,那個畫稿終於也到了最後一期,她5年前的願望,5年前的戀人未滿,都刻入了這篇畫稿之中。
臨末,她寫了一句瓊瑤的經典臺詞。
只有深刻體會的人才能明白————得知我幸。
後來的後來,他們又再去了一趟海南島,只是沒有文輕,言歡身邊有她,她身邊有了言歡。
【作者題外話】:到此、、、
全文結束。
好感慨。
大家有沒有什麼想說的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