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班的時候,天空一片灰暗,像是在醞釀一場洗刷這所城市的大雨,她也不知道怎麼的,就來到了溫大。
一路望去便是枝葉稀疏的林蔭大道,有風微微吹過,樹上枯黃的葉子便落了地,增了一地蕭瑟,她正想着往回頭走,不遠處卻有個女生,急忙忙地指着她,老遠便喊,“紀師母,紀師母。”
那人正是那晚去紀言歡家的學生之一,戴着眼鏡斯斯文文的,好像叫王巧。
兩旁的學生駐足,視線全部落到了她的身上,裴夕囧得擡不起頭來,只得快步走到王巧身邊去,以防她再吐出什麼驚人的話語來。
“紀師母,你來找紀教授嗎?”王巧一臉的興高采烈。“怎麼自己站在這裡?”
“啊……沒有,我只是剛好路過,並不是……”
王巧自顧自接下話去,“想給紀教授一個驚喜?哈哈,你們感情真好,以前沒見你來過學校找他,應該不知道他的辦公室在哪裡吧,正好我也要過去,順便捎上你。”
“不用……”她話還沒說完,便又被王巧誤解了意思,“不麻煩不麻煩,我什麼都不多,就是時間多,紀師母,這邊走。”
“其實我並不是你什麼紀師母。”裴夕解釋,“所以你叫我裴夕就好了。”
王巧聳了聳肩,“這樣啊,紀師母不喜歡我這樣稱呼你的話,我就叫你裴夕姐吧。”
顧裴夕只得在心裡小聲的嘆了一口氣。
兩人並肩走着,一路閒聊到了教務室門口。
王巧忽然停步,一本正經地說道,“我就不陪你進去了,不過我先知會你一聲,學校裡的法律系美女教授,對紀教授有那麼點意思,你可要多點心眼哦。”她正說話的當兒,好像是從教務室裡看到了什麼人走出來,一下子笑開了眼,“沈教授。”
沈既零循聲走了過來,見到顧裴夕,難掩驚訝之色,“我就覺得那個身影有點像,原來真的是你,來找言歡?”
“我剛纔在校門口見到裴夕姐,她說路過想要進來給紀教授一個驚喜,我就帶她過來了。”王
巧忙着邀功。
沈既零的神色有些奇怪,看着顧裴夕的眼神滿是不理解的神色,“真不知道你們到底搞什麼鬼,言歡剛好有點事走開了,你找他的話,可能要先等等。”
“沒有什麼重要的事,我再聯繫他就好了。”她低聲道。
後來他們兩個再說什麼,裴夕心不在焉,便也沒有聽得清楚,待到她快要步出學校門口的時候,原本窒悶的空氣變得寒涼起來,天空轟隆隆打了幾個響雷,細細密密的雨滴,很快落了下來。
怎麼就在這個時候偏偏下雨呢,裴夕與衆多躲雨的學生站在校門口不遠處的圖書館禮臺前,迷迷糊糊想。
一直到剛纔站在教務室門口,她萌發了退意,這才真真感覺到自己已經不再是以前的顧裴夕了,以前的她面對紀言歡的冷眼毒舌,受慣他的排擠怒罵都能嬉笑着不當一回事,現下居然,連見他的一點勇氣都不復存在了。
紀言歡剛忙完了事情回到教務室來,手上的東西還沒理順,沈既零就湊了過來,“剛纔裴夕來過,見你不在,就走了。”
他愣愣,幾乎是不假思索的就問,“走了多久?”
沈既零連忙繼續說下去,“走了沒多久,又剛好下着雨,你這個時候追上去……”他話還沒說完,便見紀言歡連外套就沒拿就急匆匆就要往外走,他急忙從抽屜裡拿出傘來,一回頭過來,哪裡還有他的身影。
雨一直還在下,淅淅瀝瀝,落到地上驚起大小不一的水花,許多學生忙着打電話,有男朋友的找男朋友送傘,沒有男朋友的找姐妹們送傘,另外一些咬咬牙直奔大雨中央。
滂沱而迷濛的大雨之中,忽然出現了一個頎長的身影,明明周圍都是被雨淋得渾身狼狽模樣的男男女女,那人在雨中還是一派睿智而清明的神色,雨水順着他的發沿蜿蜒而下,順着微揚的眉色,到那樣波瀾不驚的眼瞳,偶爾會閃現出帶着火焰的怒色,再到緊抿着涼薄略顯蒼茫的脣色,笑的時候嘴角微勾,頗又帶着那麼點鬆散無謂。
顧裴夕茫茫然看着那人在雨中站定,那樣清晰
可見的挫敗,只是一刻,那人的視線便從重重人羣之中鎖定在她身上,她腦中一片空白,只記得轉身就跑。
身後是他怒極卻咬牙切齒的聲音,“顧裴夕你給我站住。”
她連自己爲什麼要來溫大都不知道,甚至見着了紀言歡,連面對他的勇氣都沒有,更談不上要說點什麼話,明明說了以後不要再見面的人是她,現下踏進他的視線範圍的人也是她,對於這樣遊移不定的自己,她都搞不清楚自己到底想要怎麼樣了。
他的腳步極快,一下子就追上她來,抓住她手腕的那隻手冰涼透骨,直讓她打了一個寒顫,心裡一下就酸澀得不能自己,眼睛裡好像有雨水跑了進去,溼得發疼。
“你來找我,見到了又要跑,顧裴夕,你說你到底要怎麼耍我才安心。”他定在她眼前,身上的衣服被雨水沾溼,頭髮還在不停地往下滴水,雨中夾雜的涼意凍得他緊抿的脣色微微發紫,她不敢去看他的眼,忙低頭在自己包裡胡亂翻找,視線始終模模糊糊什麼都看不真切,她翻了好久才翻到隨身帶的紙巾,伸手就要遞給他。
他氣極,伸手拍開,那包紙巾在雨中泡了水,很快就漲了開來,她看着那包泡開來浸在雨水之中的紙巾,蒼白的,無助的,連去掙扎還手的力氣都沒有,那樣乾淨的芬芳,一下子就消失殆盡。
“說不見的是你,出現在我面前的人也是你,你究竟想要怎麼樣?”他緊抓着她的手腕,恨意透過在他冰冷的手心傳達而來,一點點在她心上凌遲。
“我……”她才說了一個字,口鼻裡一下涌上了酸意,話未出口就已經哽在了那裡。
心裡頭那頭高高築起的城牆,夾雜着寒風和冷雨,在他恨極的噬人目光中轟然倒塌。
身後聚了不少在大雨之中圍觀的學生,甚至有不少人還拿起手機來拍攝着,雨那麼大,溫大的知名教授跟一個外校的女子拉拉扯扯,偏生她臉上掛滿了淚珠,他又一臉戾氣的模樣,怎麼看都是這個學校一角轟動的話題,他們都是局外人,看着他們落淚心痛,只當是看了一場戲劇。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