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出門的時候,言歡的手機忽然響起。
裴夕看他接了電話,走到一邊去,如同那天晚上的光景,心下忍不住一緊。
他掛了電話,重新踱步到她旁邊來,微笑道:“早上學校有事,不能送你去公司了。”
裴夕挑眉,頗有些狐疑的味道。
學校什麼事情那麼隱秘?
他卻是伸手理了理她微散的髮絲,“晚上接你下班,嗯?”
裴夕心下一跳,別過臉去,音量也高了些許,“別把我當小孩子似的。”
他只是笑,送她下樓離去。
裴夕前腳剛走,他倒也不着急去車庫拿車,只是轉了個方向往小區外走去,腳步在小區門崗處停了下來,門崗處的保安微笑着向他打招呼,他半分疏離點了點頭打招呼,擡頭看正坐在保安處直視着他的人,他的母親。
“麻煩你們照看了。”他對門崗處的人道了謝,上前一步要開口。
紀母卻先一步站起身來,不給他開口的機會,直直就往外走。
言歡的神色也不慌不忙,眸子裡的亮光閃了幾閃,紀母的正在氣頭上,急躁地走在前頭上了樓去,眼睛裡有什麼失望的光芒夾雜着不可置信,氣色非常不好。
言歡上樓開門,直接將母親請了進來,口氣裡是十足的自然,對她的突然到訪也並不意外,更有種既來之則安之的從容狀態,“爸怎麼讓你一個人來?”
“他讓我在家等你回去,我等不及就自己來了。”她語氣十分的火藥味,進了門環視一週,直直望着言歡,“我要再不來,你在溫城都不知道要變得怎麼樣子了。”
“媽——”
“不要叫我,你現在哪裡還有將我放在心上。”她極力剋制自己的怒意,到底沒有剋制住,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樣,“言歡,你怎麼會變得這個樣子,是非不分,媽媽本想着你一向沉穩懂事,做事有分寸,可我沒想到你居然做出這樣的糊塗事情來……你來溫城,是不是一早就知道顧裴夕在這裡?”
“是。”他坦白承認,面對母親的怒氣並不慌亂,只是上前道,“坐下來喝杯水先吧,你一路奔波過來也勞累了。”
對着他這樣不慍不火的模樣,紀母再氣也只得先壓了下來,悶悶地坐在了茶几之前,眼角瞥到陽臺上晾開的女士服裝,一下子站了起來,“你這裡怎麼會有女人的衣服?”
紀言歡正在倒水,頭也未擡,只是淡淡道,“裴夕現在住我這裡。”
他的話觸中她的痛點,紀母一陣眩暈,退了幾步倒在沙發上,不可置信地看着紀言歡,“你……你居然跟她住在一起?言歡……”她瞪大了眼睛,滿是無可奈何的語氣,連音量也忍不住提高起來,“你知道你在做什麼嗎?你知道媽媽有多痛心嗎?”
“你先彆氣,喝杯水再說,氣壞了身體不好。”他伸
手遞過來一個水杯。
這個女人是他的母親,和藹有禮,優雅從容,如今卻這樣大驚失色,痛心疾首。
即使過去5年,文輕留下的那份傷痛,並未被磨平,時間越加沉澱,她心裡那份抑鬱便越加無處可去。
紀母哪裡喝得下水,尤其對着他不急不躁不以爲然的模樣,心下就更氣,“你明知道當年文輕的那些照片是顧裴夕公佈出來的對不對?”
言歡的杯子還停在半空,聽到母親的話也只是靜默了一下,然後承認,“是的。”
“那你也知道她是段承恩的妹妹,對不對?”她看着紀言歡的眼神如見鬼,生怕紀言歡再吐出什麼傷她心的話來。
言歡凝視母親半響,回答,“知道。”
紀母氣得無力,伸手指着紀言歡,扶着沙發是怎麼也站不起來,恍然之間眼睛裡就蓄滿了淚水,“她對你的哥哥做了那樣的事情……言歡,你告訴媽媽,你是發了什麼瘋,居然跟bi走你哥哥的女人在一起,她一開始接近文輕就是另有居心,你怎麼還會跟這麼恐怖的女人在一起?”
“裴夕不是恐怖的女人。”他看着母親如此悲痛,將杯子放好坐了下來,眼神裡是滿滿的堅定,“我也不知道我發了什麼瘋,但是我想跟她在一起。”
“我不答應。”紀母急急吼出聲來,“她bi走文輕,還是那個人的妹妹,我說什麼都不會答應。”
言歡直視母親悲哀的眸子,堅定並未有半分動搖。
他從來都不會輕易動搖的人,在他高三報志願那年,她便見識過他的堅定,這孩子是她看着長大,怎麼會不瞭解他的脾xing,她彷彿一下被抽光了力氣,連擡眼也沒有力氣,言歡將桌子的杯子遞到她面前,她頭也不擡,伸手接過去,纔是喝了一口就忍不住哽咽。
“文輕怎麼會原諒她?言歡,你難道真的想你哥哥一輩子也不回來了嗎?”
“即使我沒跟裴夕一起,文輕也未必就會回來,你自己心裡清楚,只是接受不了,要將這些過錯全部算在裴夕頭上而已。”他道,等母親平靜了情緒纔開口,“文輕已經失蹤了是事實,沒有人應該活在過去,你應該給眼前的人機會。”
“不是顧裴夕,文輕怎麼會走?你這樣包庇傷害你哥哥的女人,怎麼對得起疼愛你的哥哥,言歡,跟媽媽回安城吧好不好,除了顧裴夕,怎麼都好,不要再傷媽媽的心了,媽媽已經失去了一個兒子,不想再失去另外一個。”
“除了裴夕我什麼都能答應你。”他語氣淡淡,“媽媽你可以接受,你還有我這個兒子。”
紀母猛地倒抽一口涼氣,伸手就是一個耳光,聲音乾脆利落,悠悠迴盪在半空,“你居然威脅我,你居然選擇要她也不要媽媽?你……真是沒救。”
言歡定定,被她一巴掌打得偏過臉去,臉上火辣辣的疼,饒
是如此,他的神色也未有半分變動。“我知道你一時半刻還接受不了,文輕從來也沒怪過裴夕,他已經回來了。”
“文輕……文輕回來了?”紀母原還在怒氣之上,陡然怔了一下,手一抖,杯子的水濺了出來,潑在晶瑩的玻璃桌面上,“你……你見過他了?”
他卻是搖頭,“沒有,我並不知道他現在在哪裡。”
紀母眼裡的希望光芒一點一點滅了下去,“如果他回來了,怎麼會忍心不來看看我們。”
他的父親母親都是固執的人,他和文輕性格南轅北轍,就這點是一致的,認定了的東西,很難再動搖。
言歡起身走進了書房,從書房裡拿了什麼東西走了出來,紀母茫茫然,看他將一本聖經攤開在面前,輕輕地翻了幾頁,最後停了下來,那一頁上有水溼透的痕跡,依稀能看到模糊了的字跡,他小心翼翼地把那張紙從中間挑開,兩頁薄薄的紙張之間是空白的一頁,上面的字跡化開來,字體能辨認清楚,那樣娟秀的文字,熟悉文輕的人都能知道是他的字跡。
“文輕的離開,是有預謀的,並不能全怪裴夕。”
若不是裴夕翻看這本聖經的時候掉了淚,他不會發現紙張背面隱約的字跡,就沒有辦法看到文輕離開的心情和想說的那些話語。
他一路走來承載了太多的壓力和希望,小心翼翼地微笑生活,一直遇見隨心所欲的段承恩,那份驚心動魄打破了他歷來的人生認知,但是文輕的善良不允許自己再繼續下去,他的驕傲也無法容忍自己忽略這段偏軌的感情,他很早便知道裴夕是懷着其他的目的接近,也只是順水推舟讓裴夕得到那些照片,他製造了一個讓自己可以離開的完美理由,他的離開,便早有預謀。
文輕的聰明一直在他之上。
他們一直都忽略掉了,也忽略了文輕歷來的那份驕傲。
“裴夕是那個人的妹妹……文輕的離開,還是跟他們都離不開關係。”紀母忍不住掉下眼淚,手指輕觸着那些文字,哽咽得再也說不出話來。
那頁文字到中間中止了,後面並不知道還有什麼內容,她滿心被這份文書裡的無奈與掙扎填滿,悲傷得不能自己。
“她這些年來一直在看心理醫生,一直活在對文輕的那份愧疚之中,是誰的妹妹並不是她能選擇的,你一向是最明白事理的,你應該知道什麼是活在當下。”
紀母捂脣搖頭,“文輕一天沒有回來,我就沒有辦法放下,他一天沒出現,我一天都沒有辦法接受顧裴夕……”
言歡伸手覆上了母親的手,似是安慰,又似是承諾,“文輕會回來的。”
她和善優雅的臉龐的期盼那麼微弱,急切地想要得到什麼肯定,最後什麼沒說,只是一直掉眼淚。
【作者題外話】:給力吧,這一章有2900多字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