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控制住自己想給紀言歡打電話的衝動,儘管兩個人是住在一起,卻不代表她可以去幹涉他的生活,甚至去過問他的行蹤,從搬進來,她就明白該將自己的位置放在何處。
原來就已經感冒,在沙發上受了一夜的凍,她幾乎連起身倒水的力氣都沒有了,也多得剛好是星期六日,她窩在沙發上,腦袋發昏,只覺得眼皮極困,閉上眼睛又睡了過去。
不知道過去了多久。
她頭昏腦脹,喉嚨幹灼地一片火熱,身體在叫囂着急度需要水分,意識還沒清醒,張嘴就被灌進了溫溫熱熱的清泉,讓她愜意地閉上眼繼續沉睡,原本忽冷忽熱的體溫,也被一團溫暖圍住,陷在如雲朵般柔軟的棉花之間,她想睜開眼,試了很多次,都沒有成功。
再次醒來,就是半夜。
身子止不住地發軟,然房間裡陌生的環境,還是讓她猛然驚醒。
她原本就是在客廳沙發上入睡的,也絕對不可能連自己什麼時候爬上牀來睡都不知道,唯一合理的解釋就是紀言歡。
她撐着虛脫無力的身體走到了紀言歡房門口,他的房門未關,月光尤冷,屋子空蕩蕩的並沒有人任何人的影子,客廳裡也是一樣。
整個空間,空曠得猶如冰窖。
生病會使人變脆弱,她承認是的。
裴夕在沙發上坐下,茶几上有一個暖壺,她伸手過去,壺還是溫溫的,顯然留下這個暖壺的人剛走不久,她伸手打開,迎面撲來一陣湯的香味,讓一天未進食的她也覺得飢腸轆轆,和着暖湯,她才喝了一口,那樣甜美芳香的鮮味,充斥了整個口鼻之間。
言歡還是沒有回來。
她思索良久,還是拿起手機來,撥通他的電話。
漫長的等待音後,電話被接起來,她出聲,聲音卻異常沙啞,連自己都嚇了一跳。“喂。”
“什麼事?”他那邊似乎很吵,將他的聲音壓得極含糊,裴夕很用力很用力才能聽清他的聲音。
“你……在哪裡?”她話一問出口,才覺不應該這麼問,連忙改了口,“家裡有一些東西我不知道能不能碰,也不知道你有什麼禁忌……”
“沒有什麼禁忌。”他不耐煩的聲音響起,“那屋子裡的東西你都可以使用,沒有什麼事情的話,我要掛了。”
“等等。”她手裡還拿着暖壺,急忙喚道。
沒有見到他人,但裴夕也幾乎可以想象得到,他說話時微揚的眉角,嘴邊那若有似無的諷意,不知不覺就問了出口,“你什麼時候回來?”
那邊沉默了許久,才答,“家裡有點事情,我必須回去安城一趟。”
安城。
裴夕的心忍不住一跳。
“是不是……有言輕的消息了?”她太過着急,卻沒想到言語的急切在他聽來卻是另外一番意味。
“是段承恩讓你問的?”他聲音重了幾分,“很對不起要讓他失望了,怎麼辦呢,你是不是對他很難交代,即使我有言輕的消息,很抱歉我也沒有讓你知道的打算。”
顧裴夕的呼吸一滯。
還想再說話,那邊一下就把電話掛掉。
獨留忙音迴響,她暖壺裡的湯,也漸失了溫度。
回到安城,剛好是半夜。
他沿着閉着眼睛都極其熟悉的小路,走到家門前。
從門口往內望去,只有二樓還依稀亮着燈,他心神一秉,打開門就衝了上去,一顆心鼓譟不安地狂跳不止。
直到他推開門的那一剎那——映入的那張熟悉的臉龐,卻不是想要見到的那個人的容顏。
將他的失望全數收進了眼裡,紀父從書桌前起身,聲音極緩極慢,如笨重的古鐘,從極遠的山間傳來,“剛纔睡到半夜,好像覺得文輕回來了,就跑上來看看……”他的兩鬢已然有了銀白髮絲,眼裡有難掩的滄桑。“文輕這孩子,我一直引以爲傲,剛纔在這裡坐了很久,看到他從小到大拿的無數獎狀和獎牌,我纔想,是不是我對
他的期望太過沉重,他的壓力太過大,纔會走了那樣一條路。”
“這並不關你的事。”言歡環視這間經歷5年卻還絲毫無變化的房間,斂下神色,“媽媽身體沒什麼事情吧。”
“還是老樣子,心病還需心藥醫,一天沒有文輕的消息,她都寬不了心。”紀父淡笑,“你一路趕回來也累了,快去休息一下,明天早上去醫院看你媽媽,她看到你病肯定都好了一半了。”
“好,那爸爸你也早點休息。”他眉宇間還有些少年的氣魄,紀父在他的神色之間,彷彿找到了文輕的一絲影子,望了許久纔回過神,慢悠悠往房外走,安靜的夜裡傳來他的輕嘆。
言歡走到門關處要去關燈,站在門口,擡眼望去就是文輕的書桌,他的書桌一向整潔不染,唯一的擺設也只有一張照片,歷來也只有那張照片未被換過位置,那是裴夕的近照,他轉開視線,關燈退出。
第二天大早,他便陪父親去醫院看母親。
他昨天下午接到父親的電話,母親說在樓下打掃房間的時候,看到門外出現了文輕的影子,纔會急急忙忙要跑下樓,失足摔斷了腿進了醫院,其實這些年來,她看過門外出現文輕的影子無數次,他和父親也習以爲常,念子成狂,會出現幻覺,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言歡。”紀母舒開眉來,急忙喚道,“在溫城過得不好吧,總是吃外面的東西,都消瘦了……”
言歡上前,坐在母親旁邊,綻開笑來,“只是有點不習慣。”
總是會忍不住想,若是現在文輕在這裡,肯定會溫柔哄道,“找不到任何人能比媽媽的廚藝更好,哪裡吃得下。”
“不習慣就回家來吧,溫城有什麼好的,想見一面都這麼難,文輕不在家……”她說了一半,忽然噤聲,忍不住泛了淚,紀父見狀連忙開口,“言歡,你去街口那家店買碗小米粥來,你媽媽最愛吃那裡的粥,好久沒吃過了。”
言歡點頭,並未再言語,走出門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