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裴夕忽然接到了許如歲的電話,正值雜誌要出版的時期,她正忙得不可開交,這方纔想起已經有半年沒有去過許如歲那裡了。
週末時分。
這個時候一般都是許如歲最忙的時候,因爲顧及到病人的隱私,許如歲所有的客人都是經過預約在某個時間點來的,她按照預約的時刻來到許如歲的診所,助理小葉便悄悄的探過頭來,小小聲地說道,“裴夕你先等等,老闆來了個客人,看起來難纏得緊,估計是沒那麼好應付。”
“誒?”顧裴夕低聲應道,“那我再預約時間過來吧,週末要加班,我也是趁着空閒的當跑出來的。”
“這樣啊,也好,我再幫你預約個時間,你先等等。”小葉在本子上拿筆勾了勾,擡起頭問道,“那明天下午三點吧,好不好?”
“好,那我明天下午再來。”她正收拾東西要離開,裡屋的門咔嚓一聲打開,從裡屋裡相繼走出兩個人來。
“裴夕裴夕。”小葉忙叫住她,“你先等等,老闆出來了。”
顧裴夕轉過頭來。
站在許如歲身後的那位客人,氣勢凌人,看起來便不是很好應付的人,他靜靜看着她,也不管看起來客氣不客氣,看了許久,也沒有要移開視線的意思。
“許醫生,你的生意真不錯,又來了一個病人。”他的目光清冷,話是對着許如歲說的,卻是看着顧裴夕。
顧裴夕一怔,爲他口中的那句病人,然後對着許如歲微微一笑,“既然許醫生有客人在,我就不打擾了,我預約過其他時間再來。”
她的笑雲淡風輕,就如那些以往都在她的生命中剔除了一般。
刺得他心口莫名的灼熱起來。
“既然來了,就一起聚聚,畢竟你我也是舊識了,是吧?顧裴夕。”他神色從容,眼眸定定,看不出在想着什麼。
舊識?她微怔。
能算上舊識一個,也算她的榮幸。
“聽說你這些年來都在溫城,看起來過得並不怎麼好。”他的語氣裡都帶了寒意,聲音莫名的有些低啞。
“你呢?應該不錯吧,聽說你現在是很有名的心理學教授。”她沒有看他的眼,只是順着他的方向別開了目光。
果然,人都是會長大的,這樣客套的話說出口來,只覺一陣心悸,連自己都承載不住那份無言的重量。
他一震,目光灼灼,過了半響,他又開口,“真是榮幸你還沒有忘了我。”
她訕訕一笑,“沒想到會在這裡遇見你。”
“如歲恰好也是我的舊識,倒是你出現在這裡才令我覺得意外。”他略帶嘲諷,眼底深處有什麼
樣的情緒動盪不安,“在你的身上,永遠都有那麼多意外。”
他的恨意昭然若見,顧裴夕輕輕的舒出了一口氣來,“看來你並不怎麼樂意見到我,我是來找許醫生的,既然許醫生現在不方便,我就下次再過來一趟吧。”
“那倒不用,忘記告訴你了,我不僅有心理學的教師牌照,也恰好有醫生牌照,舊識一場,也許我可以幫到你也不一定。”
顧裴夕一時無言。
紀言歡這是在許如歲面前公然搶他的生意?“不用麻煩了,我現在已經沒有什麼問題。”
“經過調查研究,多數病人覺得自己已經沒有什麼問題的情況下,往往只是將病情抑制住了,長期下去心理問題便會積累,我是專業的心理醫生,你應該相信我的意見。”
她反駁不出話來。
在心理狀態這一方面的爭論,她絕對不可能爭得過他,顧裴夕垂下眉去,輕輕吐出一口氣來,“我相信許醫生,假如有什麼問題的話,我會繼續在他這裡治療。”
“相比如歲,我所瞭解的,未必比他少,這點你清楚不過。”
他本身氣勢凌人,現下更甚從前,更何況她已不是過去的顧裴夕,頗有些招架不住。
“即使你是一個非常出色的心理醫生,我也有選擇自己醫生的權利。”顧裴夕駁道。
“那我必須再次提醒你,所謂的選擇大意上是指在從多種備選對象之間進行挑選與確定,但是你並沒有挑選的餘地。”他語中帶刺,目光如炬。
爲什麼他們剛剛見面就要鬧得彼此不得安寧呢?
顧裴夕已經認輸。“難道你不覺得這樣做只會讓彼此都不好過嗎?”
即使重逢之後連說一句“你好”的情面都沒有,也不希望是這樣針鋒相對的場面。
“很高興你我有同樣的認知。”他聳肩。
“那你爲什麼……”
“可是這5年來,我未曾有一天好過。”
顧裴夕怔怔,竟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那麼從明天開始,我便是你新的心理醫生,很不幸你我必須要再有交集,祝你好運。”他面上波瀾不驚,繼續出聲,“我會主動聯繫你,慢走。”
小葉不自覺的倒退了幾步,眼前的男人卓爾不凡,眉眼之間卻夾雜了莫名的寒意,光是站在他的旁邊都覺得頭皮陣陣發麻,真虧得裴夕沒有被他的目光射成蜂窩,與此同時,在一旁一直默不作聲的許如歲也難以置信的瞪大了眼睛。
這真是是紀言歡?
那個沒血沒淚沒心沒肺的紀言歡?
夕陽微染,正是下班時間,到處人滿爲患。
在安城是絕對看不到這麼熱鬧的場景的,溫城地小人多,安城卻是地大人少,連公車上也很少能見到滿人的情景。
那時她追紀文輕。
守在公車站,守在校門口,一看到人,也不管逆行還是紅燈,一鼓作氣就衝了過去,看得文輕心驚膽戰的。
換做其他人,早就不理她了吧,只是文輕啊,就是太善良了,每次都定定待在原地。
就連他們在一起,都是她說,“紀文輕,你再不接受我,我就衝出大馬路去撞車了。”
那時文輕臉上的驚愕表情她到今日都無法忘記。
這麼傻的話,她說出來自己都覺得荒唐,然而那個時候對他們來說,青春就是資本,那便是可以肆無忌憚讓你任性讓你瘋狂的年紀,總是覺得隨心去做了,不管要付出什麼樣的代價都可以,儘管那個代價,可能沉重得,足以毀滅一個人。
紀文輕卻是定定,然後以一種無以言喻的表情看着她,他問道:“你真的要跟我在一起?”
她大喜,忙點點頭。
他眼裡的掙扎,她全數視而不見,只要跟他在一起,其他什麼都不重要。
那日的夕陽也如現下這般的美,他終於點頭,“可是裴夕,我不能保證我會愛上你,我需要時間,你能等嗎?”
她幾乎就要覺得,和文輕的未來那麼觸手可及了。
於是他們順理成章的變成了男女朋友,那份沒有驚心動魄,沒有轟轟烈烈沒有心跳加速的感情,熱情不足卻寵愛有加。
她半夜潛入紀家,還沒見到文輕,就先得罪了他弟弟紀言歡,明明是兩兄弟,卻是冰火兩重天的性格,一個溫柔善良到了極端,一個小氣惡毒到了極端,他的目光懾人,似乎能將她的心思看透,她不喜歡言歡,因爲在言歡面前,總覺得無所遁形。
後來她在公車站等紀文輕,言歡就會出現,奪走文輕旁邊的位子。
她放學去等文輕,言歡就會以各種的藉口不讓她和文輕單獨相處。
這個心思清明的男人,在想盡一切的辦法不讓她接近紀文輕,在以他的方式捍衛他哥哥的感情,終於有一天她忍不住了,跑到了紀言歡的教室門口,氣呼呼地朝他大吼,“紀言歡你個混蛋,憑什麼干涉我和你哥哥的事情。”
他目光懶懶,頭也不回,就一句話定了她的死型,“因爲我討厭你。”
她七竅生煙,然後聽他言辭灼灼,“我從未這麼討厭過一個人,顧裴夕,你該覺得榮幸。”
紀言歡從一開始就討厭她,因爲文輕,更加討厭她,到了今時今日,那份厭惡轉化成了憎恨,依舊是因爲文輕,文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