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剛剛放晴,是個面試的好日子。
踩着七寸高跟鞋走在大堂之上,顧裴夕的眸色如泡過水一般,恍恍惚惚的。
從前的她哪裡會想得到今日的自己居然能踩着高跟鞋,穿着一身優雅簡練的工作套裝,與大部分城市上班族無異,遊走在生活與夢想之間。
績優文化傳播公司。
兜兜轉轉幾圈,居然又做回老本行了,雖然不想承認,除了畫畫,居然就想不到自己還有什麼東西是擅長的,人生便是如此,你一定要摔了一跤,會痛,才能爬起來,纔會……長大。
顧裴夕頓了一下,輕輕用手敲了敲自己的頭,一想到畫畫,怎麼就又想到了……
總而言之,如果能在績優公司擔任她喜歡的美編工作,那不至於餐風露宿,她有這個想法的時候,在心裡暗暗罵了句惡俗。
是的,若是從前的顧裴夕,肯定毫不猶豫的罵句,惡俗。
她正一邊漫不經心的想着,一邊快步地朝着大堂內的電梯前進,電梯前已經聚了不少人,這個時間正是上班的高峰期,她心裡盤算着踩着這雙高跟鞋上8樓要多少時間,最後還是乖乖地站在了擁擠的人潮之前。
電梯上的數字從8樓慢慢地往下跳,一層一層,終於到了1樓,然而就聽見“叮”的一聲,電梯門打開了。
以前的時候她就常常覺得這電梯就像個微波爐一樣,一大撥人進去了,叮的一聲,熟了,全部又出來了。
還不等電梯裡的人走出來,周圍的人一擁而上,顧裴夕已經被人推攘着逼了進去,腳上的高跟鞋冷不防地踩上了一雙光亮的黑色皮鞋,她忙不迭把腳撤開一邊道歉,“不好意思啊先生。”
實在是人太擁擠了,這種情況也是無可避免的吧。
她順着人潮纔是踏進電梯裡,手腕卻驀地被人抓住了,力道極大,疼得她輕輕的皺起了眉頭,顧裴夕下意識的朝那人望去,是那位被她踩到皮鞋的先生,白皙俊逸,目光盈盈,似着起火一般,她一僵,就這樣立在原地。
出門未看黃曆,運氣不好,運氣實在不好。
已經有擠電梯的人忍不住開始抱怨了,“喂,你們到底是要進去還是出來啊,別擋路啊……”
顧裴夕這才猛地回過神來,對着眼前的人淺淡一笑,“言歡,真是好久不見了啊……”
察覺那人加諸在她手腕上的力道又大了一些,她的眉頭輕皺,笑意卻是不變,“你好像擋着別人了。”
好一會兒,她這才覺得手腕上的力道慢慢鬆了下來。
後面那個擠電梯的人才想再開口說些什麼,在察覺到眼前這個高大挺拔的男人懾人的目光之後悄悄的把話嚥了回去。
這男人五官出奇的俊美,可惜那目光聚着千年化不開的殺氣。
這是什麼樣的目光。
就像是丈夫捉姦在牀時恨不得將妻子千刀萬剮
的目光,雖然比喻有一些不恰當,但是實在找不到更好的比喻了。
顧裴夕低頭順着人羣慢慢地站穩在了電梯之內,紀言歡這才收回目光,若無其事般快步步出了電梯,電梯門在面前慢慢的合上了,她這才輕輕的鬆出一口氣來。
面前人頭聳動,她只覺心神都被抽離,整個人朦朦朧朧,處在不甚真實的片段裡,電梯微空出來的鏡面裡顯現出她蒼白又失色的容顏,她不經意的眨眨眼,只覺眼神生澀的痛。
顧裴夕,你這個鬼樣子,怎麼還敢……還敢這樣若無其事跟他打招呼……
5年了啊,已經有5年未曾見面了,他看起來似乎成熟不少,輪廓堅毅,少年時的他便已有出類的沉穩氣質,幾乎是沒有任何人能撼動他的情緒的……
紀言歡大步朝着大門走去,跟在他身後的沈既零卻還是望着電梯,怔了片刻才能醒神過來,回頭卻發現紀言歡已經走得遠了,急忙小步的追了上去,“言歡,你剛纔也看到了吧,是顧裴夕沒錯吧?”
紀言歡淡淡點頭,似乎沒有多大的反應,“看到了。”
“誒?”他的反應看起來極大,“那你怎麼……”話說到一半,他忽然停了下來,因爲他看見了紀言歡那裡忽明忽暗,隱隱跳動的火焰。
有些東西,不必說得太過明白。
5年未見,她倒是一如既往的漫不經心。
他的目光淡了下來,“還要去溫大報到不是嗎?走吧。”
“就這樣?”
“她能乾脆的消失5年,就應該有覺悟,不要再出現在我面前。”
沈既零沒有答話,他與紀言歡從初中至大學都是同學,而當年的事情,他或多或少知道一點,自然瞭解紀言歡的心情。
這事情放誰身上都說不清哪個對錯,他輕輕地嘆了口氣。
顧裴夕的面試極其順利。
豐富的工作經驗和以往作品讓主編一下就錄取了她,如果沒有早上遇見紀言歡的插曲,她應該會十分高興纔是。
面試的時候,主編問了她一個問題,問題有些怪異,有些讓人哭笑不得,問題的內容是,“你現在有男朋友嗎?”
這本該是一個極之容易回答的問題纔是,她卻猶豫了半天回答不出來,因爲,因爲那主編是女的吧,也因爲她的畫都是有故事的,所以那啥……想象力特別的豐富。
男朋友嗎?
其實很久以前是有的,但那並不是真正的戀愛,卻讓她嚐到了世界上最蝕骨的痛楚。
初到一個新的環境,難免還需要一段適應期,更何況她的工作本就是比較細碎的,忙碌之際,偶爾空閒的時候會想起那天見到紀言歡的情景,但日子一天天過去了,也並沒有什麼變故,她這才真正的安下心來。
編輯部的劉淺從門衛那裡抱回了高高的一疊信函,壓在信函下面的是最近的文學雜誌,她隨眼看了一
下,然後顫着手,頗小心翼翼的將那本文學雜誌抽了出來。
陡然想起了佳期如夢裡的情節。
女主角在雜誌封面上看到自己的初戀情人之時,還覺得特狗血來着,只是世界上本就情節相似,不同的,唯人心而已,更何況,他也不是她的情人。
劉淺正分類着信函,也停了一下,八卦地湊了過來。
編輯都有一顆敏感以及善於觀察的心,這句話不假。
文學雜誌這期的主題是人物訪談,有名的人物多了去,更何況是文學界的有名人物,怕是走在路上都沒多少人能認出來,但是放在學術界這類人物出類拔萃,任何事物的價值都是體現在位置上的,劉淺已經開始對封面上的人物評頭論足了,顧裴夕的眸色亮了幾分,白皙的指尖慢慢的觸了上去。
“這廝模樣還算俊俏,可惜眼底有殺氣。”劉淺在顧裴夕身旁坐下,手指扣着桌面,發出輕輕的響聲。
顧裴夕噗嗤一笑,“他眼底有殺氣你都看得出來?”
“嘖,就因爲他是心理學教授啊,沒有什麼事情把人心挖出來解剖更兇殘的事情了。”
顧裴夕汗顏,聽起來好驚悚。
“能把人心挖出來解剖的是心臟科手術醫生吧。”
“那不同,人家手術醫生要挖你的心臟是要拿刀子,這廝刀子都不用……”
“好吧,這個話題不要繼續了。”劉淺是編輯,同時也是寫恐怖小說的,顧裴夕連忙就此打住,免得她再說出什麼驚心動魄的話來。
劉淺這才專注於雜誌上的文字來,細眼一勾,猛又一拍桌子,顧裴夕眉角一抽,大概她又說出什麼駭人的話來。
“是紀言歡?”
顧裴夕神色一動,並不答話。
劉淺並沒注意到,只是接下話去,“我手下有個作者就是在安大修心理學的,常跟我說起他們教授來着,聽說安大的教授都是一些老頭,原來還有這等貨色,倒不枉我那個作者迷他迷得要命。”
“看來他很受歡迎!”想來那時的紀言歡雖優秀,方圓五里卻都聚了煞氣,生人勿進的模樣,現下都有人迷他了。
“看來就是。”劉淺已經自顧自地翻開了文學雜誌,邊看邊吐出話來,“你說現在的記者都這麼厲害呀,連人家祖宗八代都查出來了,看來成名也不容易,人生歷程裡哪怕只有一點兒污點就能被人拿來大做文章,尤其是紀言歡這樣的家庭裡,爸爸也是大學教授,媽媽是文學作家,這樣書香門第的家庭……咦?”她似乎看到什麼驚訝的東西,頓了下來。“原來這紀言歡不是獨子啊。”
顧裴夕手輕輕一顫,然後從桌子上拿起杯子來,“你看吧,我去倒杯水先。”
劉淺怔怔看着她走出辦公室,眼裡滿滿的迷惑不解。
顧裴夕手上拿着的可是她的杯子啊喂。
【作者題外話】:新文上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