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虛空寺劫持”事件的發生,令趨於緩和的新羅馬帝國與英仙星際聯邦雙邊關係,再度陷入冰窟。
帝國樞密院發表了措詞強硬的聲明,嚴厲譴責聯邦對帝國“太極”行星的侵略和卑劣行徑,聲稱一定會採取進一步的報復行動。不過聲明中並未指明聯邦軍在何時侵入帝國。
聯邦政府委員會則矢口否認派出軍隊進入帝國邊境進行綁架活動,堅稱所有出入帝國的船隻都是合法的民船。
令人不解的是,當事一方,“太極”行星卻始終保持緘默。儘管享有高度自治權,但仍屬於帝國主權下的“太極”行星既沒有向外界公佈找到的受害者和聯邦軍人的屍體,也沒有做出任何形式的聲明。
針對媒體指出的伏羲山附近空天飛機失事以及帝國巡洋艦“齊格飛”號出現的質疑,“太極”行星市長聯盟發言人和治安局警務處長皆稱,是治安局與帝國邊境艦隊進行了一場搜救演習。
但無論外交官們如何展開脣槍舌戰,“虛空寺劫持”事件中的許多細節都被有意無意傳播到兩國的民間。
有關“安特內斯特”的傳言再次在兩國坊間掀起滔天巨浪。而雙方的極右勢力更是推波助瀾,指責對方犯下不可饒恕的罪行,戰爭的口號頓時也甚囂塵上。
兩國治下的各個行星,都發生了大規模的遊行示威。
聯邦的民衆高喊着“消滅帝國專制”、“解放英仙旋臂人類世界”的口號,要求聯邦政府和國防軍向帝國發動進攻。
帝國的民衆則大呼“打倒虛僞聯邦”和“統一英仙旋臂人類世界”,要求帝國政府和軍隊採取更強硬的措施。
上街公開支持各自政府進行戰爭的畢竟只是一部分人,更多的人只是內心默許本國對敵國採取的政策。
對於許多普通的聯邦公民而言,談及帝國時,往往會鄙夷地認爲那是個充滿專制與獨裁的國度。國民由九個老人統治着,愚昧不開化,沒有宗教信仰,沒有人權,缺乏民主和自由。
這種看法也並非全部因爲聯邦的宣傳,帝國元老院和樞密院本身權力的交接程序就存在着過多的暗箱操作,不管公正與否,都容易引起懷疑。
聯邦公民普遍對帝國政治制度缺乏好感,自以爲自己的政治纔是代表着人類歷史的真正潮流。
至於宗教方面,與將基督教當作國教的聯邦不同,帝國憲法和元老院均倡導無神論,但同時也規定公民享有宗教信仰自由。實際上,帝國境內擁有明確宗教信仰的人口比例遠遠超過聯邦。
只是在聯邦許多人看來,除了基督的上帝和聖母,信仰其他宗教的神祗都是愚昧的迷信,不能稱之爲信仰。
同樣的,在普通的帝國公民眼裡,聯邦不過是個假借“民主與自由”之名實行虛僞政治制度的國家。國民被一羣政客當作道具任意擺佈,卻自以爲是地認爲是在享受民主與自由。而且他們總是太高估自己,把自己的意志強加於他國人民,以爲自己所謂的“民主”與“自由”便是人類社會的真正價值所在。
當然,這種觀點的形成與帝國的宣傳關係也不太大。畢竟聯邦歷屆總統和國會議員都是非富即貴,出身豪門世家。即使有那麼幾個看起來像是代表了普羅大衆的,可是他們背後受到哪些財閥擁戴和支持卻是“公開的秘密”。
與其披着“民主”的外衣暗中實行精英統治,不如光明正大地建立一套精英政治制度。這便是不少新羅馬人的思想。
這種思想最具代表性的莫過於現任帝國執政官汪澤仁在一次外交酒會中毒辣的諷刺:“既然都作了**,還立個貞潔牌坊,豈不是有違職業道德?”
這種種相互的不理解與認知差異加上雙方都自以爲是的心態,很大程度上導致了雙方的相互敵視與戰爭。
畢竟國家之間的敵對行爲不單政府要負有責任,國民也擺脫不了干係。尤其對於所謂“民主”國家而言,對外政策與戰爭都要經過一系列民主決策,不能不說沒有代表民意。
因此,當公元2890年聯邦參議院和衆議院通過聯邦政府對帝國的宣戰提案後,就有人稱這並非聯邦政客的瘋狂,而是聯邦國民的墮落。
故而,對於民主國家來說,有個相當尷尬的推論:民主國家人民都是愛好和平的,亨有高度人權和民主權利,可是民主國家卻率先挑起了戰爭,那麼說明他們並非愛好和平;說戰爭只是少數政客的陰謀,則說明他們並非真的享有人權和民主。
號稱“代表人類進步潮流”的英仙星際聯邦就處於這樣一種尷尬境地。在與帝國對抗的歷史與現實中,她總處於攻勢地位。當然,這與聯邦整體實力上佔有優勢有很大關係,但卻也不可否認國民的推動力——因爲她終究是個“民主國家”。
此時正躺在牀上養傷的羅博少校正陷入冥想當中,思考他所置身其中的這樣一個“民主國家”——英仙星際聯邦。
帝國制度下的姜子鉞更習慣於服從,而聯邦制度下的羅博則喜歡思考。
對於羅博而言,仇恨自己的聯邦更甚於敵人的新羅馬帝國。
十六年前,也就是2902年,羅博,那時他的名字叫粟博,他的父親,被譽爲“人類有史以來最偉大的軍事天才”粟瑜五星上將,遭到暗殺身亡。
當局將五星上將的死歸咎於帝國的卑劣行徑。但是後來,母親粟趙冰嫁給了羅本,按照聯邦的社會風俗,從夫改姓爲羅趙冰後,並告訴了他真相。
“這是爲什麼?父親屍骨未寒,您就要嫁給一個糟老頭子?!”憤怒的粟博質問着年輕母親。
“爲了幸福。”已經穿上華麗大紅婚禮裙裝的粟趙冰平靜地回答兒子的問題。
她那身新裝是按照中國古代唐朝時期皇家婚禮新娘衣裝裁製的,大氣奢華,加上珠光寶氣的古典頭飾和本身擁有的高貴氣質、美麗容顏,幾乎使見到她的每個男人都會爲之傾倒。
整個英仙旋臂星際的人們都知道,這個年僅三十四歲的新娘要嫁給一個九十多歲的老頭子。
新娘自己很清楚,不管她外貌可以沉魚落雁、閉月羞花,也不管婚禮排場多麼豪華盛大,投射在她身上的眼光絕不會是衷心的祝福與無盡羨慕,而是充滿了鄙夷與不屑。
“一個九十多歲的糟老頭子能使你幸福嗎?”才十二歲的粟博顯得很早熟。
“孩子,幸福不一定就在牀上。”粟趙冰冷冷地說。
粟博這才發覺在母親面前,自己對幸福的理解是那麼膚淺。
可是母親卻接着說道:“英雄不一定就是死在敵人的槍口之下。”
母親的話倒是點醒了粟博,他吃驚地問道:“您是說爸爸不是帝國的人暗殺的?!”
“自己人永遠比敵人更可怕,更難對付。”粟趙冰口氣依舊冷漠,“聯邦政府和國會無法容許你父親的反戰立場和做法,所以製造了這次暗殺事件,並嫁禍給新羅馬帝國。”
“……”驚愕的粟博無語了。
“認清歷史前進方向的不一定就是普羅大衆,因爲他們太容易被矇騙。”粟趙冰繼續說道。
一個新娘在大婚之日爲兒子講述前夫的死,實在是一種殘酷的折磨。但是作爲粟瑜將軍的遺孀、粟博的母親,她堅強地承受現實帶給她的一切痛苦與壓力。
“少數人能超越俗世,看到未來,卻不能見容於塵俗。你的父親拒絕率軍再度攻入帝國境內,並主張與帝國締結永久的和平條約,因此被這個國家陷害。”
“那到底是誰殺害了父親的?”年少的粟博憤怒地問。
“劊子手只是執行命令,國民的無知與政客的陰險纔是元兇。”粟趙冰的口氣變得嚴肅起來,“孩子,歷史賦予你的使命是扯掉那虛僞的政治外衣,喚醒被蒙弊的人民!爲他們帶來和平與公正。我要你承諾,以實現這個使命爲終生責任!”
母親的話迴盪在羅博耳邊,恍若時光流轉,重回十六年前的情景。
這時,一名妙齡女郎推開門走進了房間,打斷了羅博對往惜的追憶。
這位有着天生捲曲的金色長髮的美人兒名叫丹娜·琪拉·龐帝克,正是她在山裡救下了昏迷的羅博少校。
羅博在空天飛機即將墜毀時,啓動了駕駛艙的彈射座椅。但這一次跳傘逃生只能算是勉強成功,降落傘漂落後他卻被掛到懸崖邊上。羅博割斷傘繩後卻不慎墜落懸崖,嚴重摔傷並且昏迷了過去。
當他的雙眼再次睜開的時候,一個天使正在他眼前發出燦爛的微笑。
披散到肩上的波浪形金髮,白瓷一般的肌膚,碧藍色的雙眸閃閃發光,只有造物主才能拿捏得出的優美臉龐上精雕細刻着完美符合黃金分割的五官。
青春亮麗的丹娜如同天使一般給傷痕累累的羅博帶來了光明與希望。
羅博墜崖後,恰好丹娜·龐帝克騎着馬經過,便把他帶回伯克利山脈下的農場家中。
丹娜的父親庫克·龐帝克曾是一名帝國軍醫,家中又有完備的醫療器械。在老龐帝克高超的醫術與女兒的細心照料下,身上多處骨折和摔傷的羅博恢復得很快。一週時間,就能下牀活動了。
“該吃晚飯了,羅博先生。”丹娜發出銀鈴般的聲音通知羅博。
然後她便走過來,動作溫柔地把羅博扶下牀。
“好的,謝謝,龐帝克小姐。”羅博感激地說着下了牀。
此時的聯邦少校穿着天藍色睡衣,吊着右臂,拄着柺杖,在丹娜的攙扶下來到了廚房。
庫克·龐帝克已經做好了一桌豐盛的飯菜,等着他們到來。
濃郁的雪山犛牛牛排和電烤鰻魚片,清香的蘑菇漿和青翠的疏菜拼盤。這些都是“太極”行星土產結合傳統西餐烹調做出來的家常便飯。
對於從小就基本只吃着中餐、長大後又只能啃着軍隊制式飯菜過日子的羅博來說,這些菜餚無疑是極別具風味和富有誘惑力的。
丹娜幫羅博把牛排和鰻魚片切成小塊,澆上蘑菇漿和調料,再送到他面前。
“真不知道該怎麼感謝你們。”羅博感激地說道。
“羅先生,雖然你是聯邦軍人,但我們有義務幫助一名傷員。”庫克·龐帝克大方地說道。
大難不死往往能促進人的食慾。受了傷的羅博用左手抓着叉子刺起一塊又一塊由丹娜精心切開的牛排和鰻魚片,不住地往嘴裡送,大方地接受主人的慷慨招待。
但很快,他就發現面前的父女兩人神色有些沉重,完全沒有之前在飯桌上歡快的氣氛。
敏銳的羅博立即意識到危險,很可能自己的身份給這個帝國家庭帶來不幸。
於是,他便放下手中的叉子,說道:“龐帝克先生和小姐,我是不是給你們造成了不便?如果你們覺得有必要,完全可以把我交給帝國當局。這是你們的權力,我並不會因此怨恨你們,相反我一直非常感激你們的救命之恩和熱情款待。”
聽他這麼一說,庫克·龐帝克反倒急忙地搖了搖頭,說:“羅博先生,你多慮了。”
丹娜接着父親的話說:“羅博先生,請你放心,我們不會向治安局告密的。”
“是的。”庫克對女兒的話連連點頭表示讚賞,並解釋說:“帝國政府和治安局並沒有發佈對你的通緝令。而且,我們是‘太極’行星的市民,不像其他行星的帝國公民,我們沒有舉報聯邦軍人的義務。”
“所以,羅博先生,你儘可放心地在這裡休養。”丹娜說着露出微笑。
看着那宛如白裡泛紅的薔薇綻放一般的笑容,心中交錯着感激與好感的羅博突然顯得有些情迷意亂,以至於不知如何應對丹娜的話。
“小女接到了帝國軍部的徵兵通知。”庫克憂愁地說道,“要求下個月就得前往‘伊謝爾倫’行星報告。”
原來是已經成年的丹娜接到了義務兵役徵召通知。
羅博無奈地向丹娜露出安慰的微笑。
自己是志願加入聯邦國防軍,而且聯邦方面沒有像帝國那樣實行義務兵役制,雖然其招摹方式也帶有明顯的強制色彩,羅博帶過的許多士兵就是被逼來參軍的。所以他並不能完全理解此刻面前這對父女的心情。
丹娜卻沒有父親那麼憂心忡忡,反而開朗地勸慰父親:“爸爸,不就是去服兩年兵役嗎?很快就回來了,而且我們‘太極’行星市民不會被派到前線部隊的。”
根據帝國政府與“太極”行星市長聯盟達成的協議,取得“太極”行星市民身份的帝國公民在服兵役其間只能被派遣到後勤和非戰鬥部隊。不過當戰爭暴發時,這些協議往往成了形式。
丹娜兩位兄長 二十八年前都在帝國軍的醫療船上服役,可卻先後在“喜馬拉雅”和“馬丘比丘”兩大名垂青史的星域會戰當中陣亡。
“別忘了,你的兩個哥哥。”庫克說完便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那時丹娜纔剛剛出生,因此,對兩位兄長的印象只是停留於全息立體成像,對他們的死也沒有多少感觸。
但老龐帝克則不同,2890年不僅是英仙旋臂星際人類世界不幸的一年,也是龐帝克家庭災難的一年。
他的兩個兒子戰死沙場,成爲星際塵埃。他的妻子琪拉·龐帝克精神上倍受打擊,幾乎陷入歇斯底里。十年後,當琪拉產下丹娜時,因爲高齡生產,導致大出血,身體極度虛弱,加上長久來對死去的兒子的深切懷念使她不僅產生了幻覺,還喪失了生存慾望。身體的憔悴與精神的崩潰,令她在短短三天後便因身體機能衰竭而撒手人寰,即使先進的醫療技術也無法挽回。
當時還在醫療船上擔任外科主任、戴着帝國軍醫上校肩章的庫克接連收妻子隕命的消息後,幾乎無法自已。想到自己拿着柳葉刀和激光刀把無數垂死的傷兵從死神手中搶奪過來,卻都無法挽救自己的妻兒,令他也差點神經崩潰。
很快,庫克便伸請退伍還鄉,在“太極”行星伯克利山脈下經營起一家農場,帶着女兒丹娜過着半隱居的生活。
“現在,他們連我唯一剩下的孩子也要徵召!”
庫克滄桑的聲音充滿了怨恨與沮喪,頓時使整個餐桌都籠罩上一層悲傷的氣氛。
雖然對龐帝克家庭過往的悲劇並不瞭解,但是從庫克發泄出來的情緒還是可以推知,他經歷過一場白髮人送黑髮人的悲慘往事。
羅博不知該說什麼好。儘管他明白父母因爲兒女的犧牲而傷心落淚是人之常情,但他還是未能體會庫克·龐帝克心中的哀怨。
即使剛剛過去的“虛空寺劫持”事件當中,自己離死神竟是如此之近。可羅博還是對犧牲非常淡然。在他眼中,戰死沙場是一個戰士應有的歸宿。身爲兩位烈士的父親,庫克龐帝克大可不必如此傷感。
“好了,爸爸。”丹娜故作嬌嗔地安慰老爸,“我就去服役兩年,很快就回來,不用這麼傷心。現在也不是傷心的時候,我們還有客人在。”
女兒的話倒是提醒了父親,庫克·龐帝克急忙堆起笑臉對羅博說道:“對不起,羅博先生,說這些實在有點失禮。”
“哦,不不。”羅博連忙說道,“龐帝克先生,對你的遭遇和心情,我表示理解。”
羅博的話實在有些違心。他並不能真正地理解龐帝克的悲傷,自己雖然也經歷了喪失父親、九死一生的往事,但終究年齡與閱歷和對方存在巨大的差異,難有共鳴。
晚飯在略帶沉痛的回憶中結束。
羅博拄着柺杖,慢慢走出屋子。即使身上受了重傷,腿腳不靈便,可他還是要習慣性地進行晚後的散步。
龐帝克的農場位於伯克利山脈南麓。在這裡的太陽——“太虛”恆星永遠高懸在五十度仰角的天空當中,拋撒出金燦燦的光芒,照亮着天空與大地。
因此,這裡沒有黑夜,永遠處於上午或下午狀態。
這種特殊的光照條件看上去並不適合地球的作物生長,但人類設計了許多製造黑夜的方法爲自己和從地球帶來的農作物製造日夜交替、四季輪迴。
龐帝克農場採用一種在“太極”行星較爲普遍的方法。
小麥、玉米、向日葵和橄欖樹以及其他一些作物被種在近百個面積非常巨大的大棚裡。每個大棚頂上都有許多很長的“卷軸”。電腦根據大棚裡的作物的光周期定時打開或關閉“卷軸”,在大棚裡形成晝夜交替。
那些“卷軸”其實是薄膜型的太陽能電板,“白天”捲起來讓作物享受自然的光和熱,“晚上”打開,遮蔽陽光併發電,爲通風機提供電能,讓作物在人造黑夜裡也有足夠的自然空氣使用。
由於常溫超導技術的普及和太陽能轉換材料的改進,這些大棚的太陽能電板產生的電力不僅可以供其自身的通風機使用和維持整個農場的用電需要,還有相當的富餘電力輸送到新上海市,併入行星電網。龐帝克農場每年的收入有相當一部分便是來自電力輸出。
羅博並沒有興趣去關注那一個個正在緩緩打開“卷軸”爲農作物製造黑夜的大棚。明亮的陽光讓他在這個行星的晚飯後散步完全喪失了往日應有的靜謐與安寧,使他的心情也無法平靜。
他認爲自己最好儘快離開“太極”行星,回到英仙星際聯邦,回到國防軍艦隊。那纔是他真正的天地。
可是綁架空逸居士的行動已經敗露,新羅馬帝國豈能容忍他的逍遙法外。現在外面風聲正緊,如果匆忙與潛伏在“太極”行星的聯邦情報組織聯絡,反倒容易被對手抓個正着。
“那個該死的馮·姜子鉞!”羅博不禁暗暗地罵道。
但他心中更多的是自責,執行如此高風險的任務卻沒有把事情做得周全妥當——至少也應該把姜子鉞和他那個兇猛的手下捆住再進行下一步行動——讓敵人有了可剩之機。
就在羅博腦海裡交匯着對事件的反思與逃離的煩悶思緒時,身後傳來了已經是相當熟悉的聲音。
丹娜·琪拉·龐帝克正牽着她那匹黑色的駿馬走過來。與老爸喜歡不用人操控的智能電動拖拉機不同,丹娜從小就喜歡這匹源自地球中亞草原的駿馬。
“羅博先生還習慣‘太行’行星的環境吧。”丹娜微笑地問道。
“只要我還能走,我就習慣晚飯後散步,可沒想到這太陽還這麼猛。”羅博說着也報以微笑。
他心中的不快與煩悶已經因爲丹娜的出現而灰飛煙滅。他完全沒有想到,落難之時,會在這個奇特的行星上,受到如此令人傾心的姑娘的細心照顧。
“羅博先生想感受黑夜嗎?”丹娜好奇地問。
她的晝夜觀念與許多“太極”行星市民一樣,與來自正常行星的羅博是有所不同的。
“龐帝克小姐,我是很想看看‘太極’行星的黑夜是什麼模樣的。”羅博擺出一副興趣盎然的樣子。
“羅博先生,你可以叫我丹娜。”丹娜輕輕說道。
儘管對方的口氣聽起來很平常,但是羅博還是注意到她那泛着笑意的臉上有了微妙的變化。
丹娜臉上白瓷一般的肌膚在說完後便泛起一層淡淡的紅潮。羅博可以肯定那絕不是因爲陽光照射的緣故。
羅博不像他的繼父羅本玩弄過無數女人,但是他生性敏銳,二十八歲便擠上聯邦國防軍校官,多少有些察言納色的小手段。而且面對一個小自己將近十歲的女孩子,他還是有相當的心理優勢並且自我感覺良好。
心中不免因爲對方在自己眼前稍稍面紅發熱而激動的羅博故作鎮定地問道:“丹娜,你會說漢語嗎?”
“會一些。”丹娜點點頭說。
帝國的義務教育課程裡,必修的語言課裡就有一門是漢語。
於是,羅博轉而用漢語說:“你可以叫我‘小蘿蔔頭’。”
“小蘿蔔頭?”丹娜用生硬的漢語驚奇地問,她能明白這個詞字面上的含義。
“嗯,是的。”羅博憨厚的笑容轉而變成得意,“很久以前,有位中國將軍的兒子被人叫做小蘿蔔頭,而我的父親也是一位將軍,所以小時候,很多人也都叫我小蘿蔔頭。”
實際上,羅博得到這個綽號是加入軍隊後纔有的,而且完全是因爲他的姓名在漢語普通話裡的發音跟“蘿蔔”十分接近。畢竟小時候他還叫“粟博”而非“羅博”。
“應該是同音的緣故吧。”丹娜轉動着兩顆藍色的大眼珠說,有意無意地戳穿了對方的謊言。
羅博臉上立刻泛起尷尬的羞紅,支唔道:“我想也是啊。”
雖然如此,看着丹娜像個可愛的小女孩一樣童言無忌,倒也令羅博十分開心。
他接着又繞回原來的談話,問道:“丹娜,‘太極’行星的黑夜會是什麼樣子的?”
“我帶你去看吧,小蘿蔔頭。”
丹娜說完不禁發出一陣快樂的嬉笑,然後便牽着馬,領着還一瘸一拐的羅博走向一個正在打開“卷軸”的大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