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眼前這座散發出燦燦金輝的城市,作爲一名熱愛自然的多臂人和業餘詩人,扳手不禁也爲此而生出諸多遐想。
他曾在家鄉參天樹繁茂的枝頭,眺望那顆蔚藍的行星,嚮往如晨在他的心目中是完美的象徵;他也曾踏上坎德人的家園,從淡水海濱順着太空電梯的指引,觀瞻着那顆無數個世代徐徐環繞的綠色衛星,它是如此的美麗,要令他飽含熱淚,以至於對霾霞之瞳這個名稱有了全新的理解。
伴隨着艾迪的遊歷旅程,他一次次見證着宇宙的雄渾和天體的壯麗,瓦爾基麗雅、巴爾德、尼莫西妮、布拉琪、福爾賽提……他們踏着先輩的足跡,在星海間駕船遨遊。
但對於這份的令他滿意的工作,扳手卻仍然有着小小的缺憾,一直以來,艾迪三番五次的發現了就連遊歷手冊中也並沒有提及的昇天者遺蹟,身處啓航號駕駛艙的他卻連一次也沒有經歷。
而這回他終於如願以償,在親眼目睹了艾迪的飛臨和地下城市的升起後,這一切的如夢如幻,令他不由得生出些許靈感。
微調着狙擊槍上的長程視鏡,以使得視野更加清晰,他忙裡偷閒,心中默默誦讀着剛剛組織的詩句:
星辰的注目,見證着萬千奇蹟,歲月的流逝,埋葬起曾經的往事。
也許是命運,也許是刻意,也許兩者皆有。
在這個無盡銀河的盡頭,卻塵封着無人知曉的傳說……
扳手沉吟着,反覆推敲着心中的流淌着的詞彙,他眯着一隻眼,卻在視鏡中察覺到一條詭異的血色光影。
不明就理,他下意識的做出動作,身體向着一側疾速翻動,那根原本勒向他脖子的血線在失去了目標後卻轉而圈向了他的手臂。
頃刻之間,氣體噴涌,血肉飛濺,堅硬的金屬宇宙甲竟像是一張薄薄的紙片般被輕易的劃開,並將扳手的一條臂膀齊肩割下。
在沙中看不清端倪,他只覺得鑽心的疼痛,而瞬間蒸騰的氣流和氣壓使他幾乎無法呼吸。
中部肢體的兩隻手裡還緊緊的抓着槍,他屏住呼吸,調整槍口對正身前,開始連連扣動扳機。
專爲太空作戰而設計的槍械版本,採用動能激發無需點火即可發射,大口徑子彈在稀薄的空氣中更是射速驚人,但受過嚴格訓練的扳手卻知道自己這幾槍已完全打空。
奪命之索如影隨形,從一個異常詭異的角度勒住他的頸項,驚異之下,他避無可避,卻在那毒蛇般血色之影后見到了一雙的赤紅的眼,那是無影人的眼。
痛心、懷疑、驚懼,他不能推演出眼前的一切,卻知道這顯然還沒有結束。
此時,扳手顧不上生死,在這一生的最後瞬間做了兩件事。
他啜脣作哨,在小隊頻道發出力所能及的預警。
在宇宙甲中的頭顱與身體分開前,他使足全身的力氣,將手中狙擊槍的視鏡徹底破壞。
駕駛員、沉默者、詩人、藝術家,在這個遠離家鄉數百光年的銀河邊緣,一位自霾霞之瞳誕生的遊歷者闔上了眼簾。
在羣星的見證下,血染黃沙,多臂人扳手就此走完了他全部的旅途。
……
金色的街道上,阿瑟正在大步疾奔,他的身後跟着洶滸和丁香,仙子人因爲不能飛行,步伐漸漸跟不上狼頭人的速度,於是被洶滸托起來讓它坐上肩頭。
在毫不停頓的奔跑下,三人此時離城市正中那座方尖塔已經不遠,然而突然在通訊器中炸響的尖利哨聲讓阿瑟放緩了腳步,他聽得出哨聲的音調,多臂人雖然沒有聲帶,卻是啓航號上公認的口哨大師。
“扳手,怎麼了?”阿瑟在小隊頻道中詢問。
通訊器中沒有傳來回應,他停下腳步,轉身望着一臉茫然的洶滸和坐在他肩頭的丁香。
“怎麼回事扳手,有什麼不妥麼?你發文字過來。”阿瑟向揚了楊下巴,丁香連忙打開功能包的全息屏幕,它進入通訊界面,等了一會兒,然後向着阿瑟搖頭。
“會不會是出了什麼情況?要不我回去看看?”洶滸立刻向着阿瑟建議,後者則在遲疑着。
“這裡沒事,別疑神疑鬼!”通訊器中傳來未亡略帶沙啞的聲音,這讓臉上寫滿擔心的阿瑟明顯鬆了口氣。
“無影鬼,你到底在搞什麼?找你找不到,呼叫你也不應,你在哪兒?和扳手在一起?他剛剛怎麼了?”阿瑟連聲追問。
“哦,被倒黴的沙暴埋了個徹底,幸虧六隻手的把我給刨了出來,剛纔他那是在表示高興呢。”未亡的聲音道。
原來如此……阿瑟放下心來。
“那你們都沒事吧?”他想了想又問。
“沒事,都好着呢,我馬上就過來協助你們。”
“不了,你和扳手在就呆在那兒原地待命,注意觀察。”阿瑟下令道。
“行了,都聽你的,誰讓你纔是行動隊長呢?我乖乖呆在這兒。”未亡的聲音很合作的說道。
阿瑟向洶滸微微點頭示意,轉身邁開步子繼續前行,未亡的話雖令他放下剛剛提着的一顆心,但不知怎麼,他此刻卻又生出一股莫名其妙的感覺。
扳手的那聲口哨……無影鬼何時變得如此服從?……還有他的聲音……六隻手的?他一向是這樣稱呼扳手的?
阿瑟心中存疑,卻也沒時間細想,艾迪失去意識,並且還在塔上懸着,如金又該用什麼辦法才能把他給救下來?
金色的街道,金色的建築,一直對艾迪的安危心急如焚的阿瑟此時才注意到,這座由地底冒出的城市竟完全是由一種奇異金屬打造。
“這些晃眼的東西……無論曾經這裡有過什麼,他們竟然奢侈到完全用金屬來打造整座城市。”他一邊跑一邊對洶滸道。
“是不是覺得似曾相識,大兄?”洶滸在後面緊緊跟着,因爲全身塗抹液體宇宙服,他在陽光的照耀下看上去晶瑩剔透。
“是有點。”阿瑟聽不出洶滸的意思。
“昇天者。”洶滸直接說出答案。“只有他們纔會有如此的手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