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起始

碧落山莊,聽風小苑。

狐王正與珏明二人對弈,天色漸漸暗下,直到星辰滿空,狐王才笑道:“珏明,你這心都飛到哪兒去了?”

珏明眉頭緊鎖,目光從棋盤之上收回,他看了一眼天色,突然喃喃道:“居然過去這麼久了啊?”

狐王忍不住搖頭失笑道:“命數天定,你再擔心,她終是有自己的路要走。”

珏明一怔,沉思了片刻,突然道:“王,我總覺得你知道些什麼。”

狐王搖了搖頭,悄然起身,伸了個懶腰道:“我應該知道什麼呢?”

珏明低頭不語,心中卻是越發不安,狐王看了他一眼,心中暗道:“你今生只怕是情劫,所有牽絆,唯情難破,看來,我又要等你了......”

想到這裡,他輕輕嘆了口氣,正欲再對珏明說些什麼,他的神情突然一變,心神激盪間他突然道:“青鸞劍居然被毀了!”

珏明一驚,連忙問道:“他們是不是有危險?!”

狐王擡手捂住胸口,原本他替慕亦君逆天改命就已經遭受反噬,如今強憑着意志甦醒,但留在青鸞劍的神識被強行毀去,使得他心口劇痛,元神激盪再也支撐不住。

濃濃的倦意襲來,他眉頭緊皺,喃喃道:“這次是真的無法幫你了......”

須彌山。

茫茫天地,一片漆黑,須彌山上空,飛過一道巨大黑影,只是那黑影極爲不穩,略過上空時,似乎險些消散,最終只得落入山中。

齊白炎險險落地,神色極爲疲憊,一時之間無法再用法術,他的胸口早已腥紅一片,看上去十分恐怖。

青女身上傷痕無數,顯然也是受傷不輕,三人情況十分狼狽,幸好無人追來,否則只怕他們此時狀況,再無還手之力。

“須彌山爲妖族本源之地,平日裡不會有人來此處,我們先修養一番,再想辦法吧!”齊白炎說完這句話,便盤膝而坐,陷入半昏迷狀態,青女見狀,深吸了口氣,看着周身傷痕,她疼的齜牙咧嘴卻無心顧忌,連忙走到愣愣坐在地上的君莫問身旁察看他的狀況,可惜君莫問仍舊是一副茫然神情,只是剛入須彌山時他似乎有所好轉,喃喃說了些胡話,便又變成這般表情了。

她有些失望的坐在君莫問的身邊,隨着他的目光落在遠處黑暗的密林之中,一邊調息,一邊輕聲道:“王總說不再管你,可他管的也不少了,怎麼到你最危險的時候他反而不管了,真是可氣,你說是不是?”

君莫問自然不會回答他的話,青女似乎只是想和他說說話,並未等他回覆,接着說道:“如今天下大亂,偏偏所有人都以爲你是那個魔頭,現在好了,天下之大,我們居然無處可去,九重那些個臭老頭怎麼那麼愚笨連自己的祖師都認不出了?!”

“你說什麼?”齊白炎突然睜開雙眼,有些虛弱的驚訝道。

青女一愣,倒也沒有多想,如今情勢,這個秘密說出來又有何妨,她回頭看了一眼齊白炎道:“我怕我說了,你會不信。”

齊白炎苦笑了兩聲道:“我爲何不信?你可知我這傷怎麼來的?以他修爲,怎麼可能會是我的對手?”

青女一驚,突然道:“他要殺你?!他爲什麼要殺你!?”

齊白炎搖了搖頭道:“此事說來話長,你就說說,他的身上到底還有什麼秘密值得狐族出手吧。”

青女皺眉,看着齊白炎神色,沉思了片刻,緩緩道:“他就是你們口中所說的神。”

齊白炎雙眸倏然睜大,聽到這樣的話,說不震驚是不可能的,只是這樣的話若是放在平日裡只怕是會被當成一個笑話,無人會相信,但是此時此刻,他卻是信了。

青女見齊白炎這般神色,想起自己當年知曉這個消息時,也與他一樣的震驚,只是之後隱約聽狐王說起往事,她終是覺得,神或許還不如他們。

“天下百姓所說的神明,我不知是真是假,但我所知道的就是他了,確切的說,他身上有神的血脈,但要登及神位,必須歷經劫難,度過天劫,”她看了一眼凝神不語的齊白炎,心中也不知到底該不該說出這些,畢竟若是知曉他的真實身份,他血脈的力量......足以摧毀萬物!!

“他已經渡劫失敗了好多次,受的苦不是我們能夠想象的,上一世他就是聖宗祖師護竹,如世只怕他的天劫又要到了,”青女說完,似乎是累了,合上雙眼,神色帶着擔憂。

“他...身上的封印,是爲了封印神的血脈,推遲天劫嗎?”齊白炎推測着問道。

“恩,”青女依舊閉着眼,輕聲應道。

須彌山內,一片寂寥,三人靜靜坐在林中,心中茫然,不知明日將會如何。

許久之後,直至月色西沉,天色逐漸放亮,相對不語的三人之中,終於傳出一陣悶哼聲。

“衆生平等,那這世間萬物,飛禽走獸,花草樹木皆應平等吧?”那時狐王年幼,剛剛被他點開靈智,跟在他的身後,有些人模人樣的說道。

他淡淡看了一眼須彌山,神識外放,瞬間須彌山的所有皆被他收入眼內,這時候他看到一棵古樹,在這山中顯得極爲突兀,這棵古樹極爲粗壯高大,枝繁葉茂,如同一把巨傘撐開。

“小白,或許你說的沒錯!”他一把抱起白狐,飛向那棵巨樹頂端,他伸手一揮,金色血滴從枝葉頂端滑落,瞬間融入樹幹之中,巨樹震顫,枝葉顫抖,樹上的花朵之中的花粉紛紛飄散,帶着山間的靈氣飛向四面八方,這,便是妖族的由來。

只是妖族出世,卻爲世間不容,許許多多年之後,他生自須彌山中,與他們共同生活,受盡凡人唾棄,不敢踏出須彌半步,眼見須彌山的妖越來越多,他們爲生存發生越來越多的衝突,直到狐王踏入須彌山,接走了他。

原來如今的爭端,人族妖族的水火不容,魔之帝君的出世,皆是因他而起。

可他們因他而生,最後卻要因他而亡,是他絕不願意的,爲何不能共存?爲何要有爭端?

“爲何......?”頭部的劇痛,使得他忍不住悶哼出聲,突然睜開了雙眼,他站起身,看着這熟悉的地方,突然腳下一動,向遠處飛去。

齊白炎與青女二人立即察覺出他的異動,驚愕之間連忙追去,此時天色已亮,東方天際彷彿燃起了天火,正片天際都被燒成一片緋紅。

在山林間穿梭着,君莫問的身影突然在一棵巨樹之下停了下來,這棵巨樹不知歷經多少年的滄桑,樹幹之上滿是傷痕,想來也歷經了許多戰火,此時的樣子不復以往那般枝繁葉茂,反而有些枯敗跡象,但仍有嫩綠的枝葉在努力生長。

君莫問看着眼前的巨樹,伸出手撫摸着粗糙的樹幹,雙目突然一紅,顫聲道:“我是不是錯了?一直以來我是不是都做錯了?”

“亦君......”齊白炎從未見到過這樣的慕亦君,他身上的氣息十分熟悉,卻又十分陌生,他上前一步,想要說些什麼,卻又不知說些什麼。

正在此時,君莫問突然垂下手,身子一晃,昏死過去。

“亦君!”

“君哥哥!”

崑崙山脈,萬里冰川,茫茫白雪之中,一道血色身影穿梭其中,似乎在找着什麼。

這道身影所到之處,留下淡淡暗紅血霧一般的氣息,這身影彷彿將崑崙山脈飛了個遍,四處都留下了他的氣息,許久之後,他的身影驟停,看着眼前唯一沒有留下他氣息的山脈,嘴角勾起,帶着嗜血的邪笑,輕聲道:“狐族幻術,果真厲害,竟讓我這般好找呢!”

聲音落下間,他擡起手,攝魂扳指光芒大亮,虛空劍影立即出現,他向前方山脈方向揮劍,只見虛空之中居然被他撕裂出一道裂縫,裂縫之內透出景色,竟與裂縫外所顯,完全不同!

這般看去,不過是這麼輕輕一劃,但玉珩心裡明白,劃開這道幻術結界要消耗多大的修爲,且在這狐族的結界之內,也引起了不小的動靜。

“你若再不停手,休怪我不客氣了!”一道飽含怒意的聲音突然從裂縫之中傳了出來,接着,狐王的身影從虛空之中飛了出來,落在了玉珩的身後。

玉珩一愣,立即收手,轉過身去,而在其身後的裂縫竟慢慢癒合,逐漸恢復了之前的景象。

“在下並無惡意,不過是實在沒有別的方法見到狐族之王了,”玉珩語氣恭敬,臉上仍是那般看上去溫和的笑容。

狐王眉頭一皺,怒意不散,語氣冰冷道:“你找我何事?”

“如今天下形式,想必你也知道了,我很好奇,答應祖師誓不插手世間紛爭的狐族,如今怎麼改變主意了呢?”玉珩見他神色不善,臉色依舊不變的問道。

狐王冷哼一聲道:“我們不參與世事,不代表不能知曉世事,若說插手,你以爲我若插手,還有你什麼事?”

玉珩雙眼一眯,看着狐王的目光終於露出幾分冷意,狐王看了他一眼,仍是一副冰冷的神情,見他沒有說話,冷笑了一聲道:“你大可放心,你想要如何皆與我狐族無關,即便不久不攻上九重,掌控天下,只要不惹我狐族,我絕不會出手。”

玉珩一愣,眼中冷意散去,突然露出笑意道:“如此甚好,不過若你狐族願與我聯手的話......”

話音落下間,狐王忽然神色一凜,身形一動消失不見,玉珩愣神間,一道飽含威壓的帶着怒意的聲音從天際傳來:“滾!”

滾!滾!滾!

震耳欲聾的聲音響徹天地,迴響不斷,玉珩眉間一凝,雙眸閃爍的奇異的色彩,聲音平息之後,山脈之中忽而傳來隆隆之聲。

玉珩神色一冷,擡眼循聲望去,只見冰雪覆蓋的冰川之上,雪浪翻滾,正向自己而來。

“哼!”玉珩冷哼了一聲,大袖一揮,整座崑崙山脈飄忽的暗紅魔氣頓時消散,他飛身而起,帶着幾分怒意轉身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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