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意圖再明顯不過了,前面說了雙腳是人體生氣根源,連着地氣,也稱爲生根。一旦被鬼摸了雙腳,生根一斷,輕則被上身,重則人體氣斷不通,陰陽之氣秩序大亂,淪爲楊老爹一樣的下場。退一萬步說,就算這個理論有缺實之處,但是大凡稍懂中醫的人都知道,腳下連五臟六腑,若爲陰氣所逼,五臟也必爲寒氣所傷。看來對方知道玻璃身上火虛,生氣不旺,因此先拿他開刀。
轉眼之間,那雙手就游到了玻璃的腳下,微微擡起,就要掐下去。我的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立即喊道,“快回來,鞋裡有雙手!”說着就衝了過去。
所幸的是玻璃這個時候反應也確實夠快的,我話一落音,他那邊立即就跳起腳來,連蹦帶跳跑了回來,而那雙手見撲了個空,一下子就消失了。
我把玻璃擋在身後,指着天上的眼睛罵道,“劉廣亮,快快現出真身!”
那雙綠眼睛微微眯了一下,帶着嘲諷的眼神,好像在嘲笑我拿他沒轍。本來我是想定一定神,看看能驅動額頭上的眼睛,但是我壓根就看不了這個玩意,太噁心人了,越看越心慌。
“什麼手,哪來的手?”玻璃問道。
我把剛纔看到的描述了一邊,然後說道,“我覺得這雙眼睛並不可怕,說白了就是一堆螢火蟲,它懸在這裡本身就是一個幌子,爲的是嚇一嚇我們,真正有威脅還是那雙手。”說到這裡我環顧四周,想找找那雙手跑哪裡去了。不料我一轉身就看見那雙似有似無似真似幻的手潛伏在我的腳下,擡起手想來摸我的腳脖子,但因故遲疑一時沒有下手。我一見這個情況,趕緊把雙腳擺成八字。其實並不是嚴格的八字步,就是右腳腳跟靠在左腳的中間位置,準確地說是“人”字形。我只是知道民間有這個說法,就是如果感覺要被鬼掐腳脖子,雙腳可以擺出這個姿勢,這樣一來,鬼就會被迷惑住了,不知道該怎麼下手了。這樣的解釋未免有點牽強,如果說是生氣凝集,邪祟不敢靠近,或者生氣暫時與地氣直接往復循環,惡鬼察覺不到人的存在,我覺得這樣的解釋會更靠譜一點。
那雙手果然遲疑了一下,然後又順着地面慢慢移向了玻璃,玻璃何等機靈一看我擺出這個怪異的姿勢,早依葫蘆畫瓢也擺上了。那雙手一時沒了主意,就在地上四處遊動,好像在找下一個目標。
“手呢,那雙手呢。”玻璃一邊脫褲子一邊問道。
我眉頭一皺也傻眼了,他這又準備幹嘛。我伸出手慢慢指了指他的身後,低聲說道,“你想幹啥?”
玻璃二話沒說,連忙轉身過去,對着後面的空地就尿了起來。
看來他是要學電影中童子尿驅鬼的招數,且不說那個方法到底管不管使,但是他現在分明已不是童子了。本以爲玻璃此舉不會有什麼效果,不料那雙手像長了眼睛一樣,立即飄在了一邊,看來還有點畏懼玻璃這一招。
“怎麼樣,我尿到了沒有?”
“你怎麼這麼噁心啊,沒尿到,如果還有的話,你繼續!”
“啊?沒了!”
我暗想玻璃真有你的,在這樣的情況下,竟然還能從容地尿出尿來,多少人見到這個情況,都是被嚇尿褲子的。
“哎呀,你怎麼在俺家院子裡尿尿啊,旁邊不是有廁所嗎?”溫夫華男人的聲音從屋子裡傳了出來,而且聽腳步聲正在從裡面往外走。我心裡一沉,完了,這個傢伙沒頭沒腦地衝出來,一準會被那雙手暗算,於是我趕緊喊道,“你別出來,快回屋去!”
“不是,鬼觸眉怎麼化解你還沒跟我說,這覺我也睡不安穩啊。”溫夫華說完這句話時,人已經走了出來。
他前腳剛一邁出門檻,那雙手一下立刻像找到了目標,飛快地遊了過去,我心裡一驚,趕緊尾隨而去。但我還是晚了,等我趕到跟前,那雙手早已掐到了他的腳後跟,溫夫華的男人突然嗯一聲悶哼,一頭栽倒在地上。於此同時,那雙手也應聲消失了,又不見了!
我蹲下身子使勁拍了拍他,他卻沒有任何反應,不過還有鼻息,生命並無大礙。
“他被那雙鬼手摸到了?”玻璃問道。
我點點頭,“他的生根斷了,恐怕以後的日子不會好過,劉廣亮下手太狠了,連不相關的人他也不放過。”
“沒事,有亢龍符在應該能調理他。”玻璃說到這裡又突然問道,“對了,你剛纔的腳爲什麼要那麼放置,我怎麼沒聽說過。”
“這個不重要了,我現在擔心的是成才和齙牙男那邊會不會也出這樣的事?”說完這句話,我突然想起來一件事來,亢龍符遇邪祟會發熱,劉廣亮要是這麼過去,萬一齙牙男和他老爸一時反應不及,還不都得在胸前烙大餅。
於是我站了起來又喊道,“劉廣亮,事隔多年前你與楊家的恩怨已經可以了了,爲何還要扯上其他人等。”
一陣風迎面吹來,帶着咦咦嗚嗚的聲音,我不知道這是不是劉廣亮對我的回答。因爲一般來說,人鬼語言不能相通,自然聽不到鬼在說什麼,但是按道理我是應該可以聽到的,至少我以前就聽到過。
那陣風吹了好一會,依然不見劉廣亮迴音。不過這個時候,頭上的那雙綠眼睛似乎出現了變化,它在移動,向西南方向移動。難道我的一句話,就讓他撤退了?不可能,以他的性子,絕對不會善罷甘休,那這雙眼怎麼就飄走了?
“二郎,你聽!”玻璃突然說道。
“聽什麼?”
“狗叫聲!”
“狗叫聲怎麼了?”
“是不是有點不尋常?”
我暗想從剛纔起就沒幾條狗叫得尋常過,都要死不活的哭。
玻璃看我皺起了眉頭,又繼續說道,“整個村子,現在就一條狗在叫,而且聽聲音這麼悽慘,更重要的是這叫聲是從西南方向傳過來的,碰巧的是這雙眼也往那邊飄去……”
我立即打斷他的話,“哪這麼多廢話,小好要出事,快走。”
“那他怎麼辦?”玻璃指了指溫夫華的男人。
“他家人又沒死絕,溫夫華自然回來照顧他,你管這個幹嘛,快點走。”
說實話,如果要我在小好和溫夫華兩家選一個來救的話,我寧願選擇小好家。可是我是判書,沒有厚此薄彼的權利。
“這是你說的!”
我沒有功夫琢磨玻璃最後這句話的意思,後來才知道玻璃是把溫夫華的一家人看透了才說的這麼一句話,因爲這件事,溫夫華確實找過我的麻煩,說我把她男人害成那樣了。有些人就是這樣,他需要你時,恨不得管你叫爹,但是一旦做了不妥的事,他就會拽住你的小辮子不鬆手,什麼恩情什麼好處,他根本就記不得。這是題外話,現在就不多說了,我只是想說一句,直到目前爲止,我都沒有看清溫夫華一家人的真面孔,尤其是溫夫華這個女人。
因爲在山窩窩裡,沒有什麼娛樂活動,所以現在這個點基本上是家家閉門睡去了。我和玻璃一路跑過去,正如玻璃所說的那樣,本來四周還是雞犬不寧的,不過這會功夫,它們似乎都憋住了氣不吱聲。夜色中,唯獨西南方向小好家傳來狗叫,在這樣的山村裡顯得十分單調,乍一聽上去真的就像有人在吵架。
“多虧,小好家狗道行深,不然就像其他的狗一樣,也會被鎮住。”我一邊跑一邊說道,然後看了看跟在後面的玻璃,“你他孃的把匕首亮出來,別老想着插刀鞘裡去,剛纔你要是亮出刀子,說不準那雙手就不敢襲擊你了。”剛纔蠟燭一滅的時候,我就讓他把刀子亮出來,但是他脫鞋準備丟那雙眼睛的時,又把匕首塞了回去,要不是我當時喊一聲,估計這會他正和溫夫華男人一起躺着呢。
“知道了。”玻璃拔出匕首,然後又接着說道,“依我看,小好這次危險了,那條狗雖然越過大限,卻沒有機緣,因此成不了氣候。上午我看了下,那條狗估計也撐不了多久了。”
我說你去楊家找金龍罩玉盞時,那條賴狗露出了真面目,簡直比狼還兇,把劉廣亮追出幾裡地去,絕不像一隻快要老死的狗。在這一點上,不但你被騙了,我也被騙了。
我們一路狂奔,等我們快要接近小好的家時,卻發現天上那雙眼睛竟然一個轉彎,又向東邊飄了過去。往東邊去的話,就只有去齙牙男家了,可是它既然都到了這裡,如果真是受到劉廣亮的驅使,按道理有棗沒棗也得打一杆子再走。難道這僅僅就是一羣螢火蟲而已,是我們多想了,因爲剛纔一陣風,它們被吹了過來?現在往東去,則是因爲自西而來的山風?我試了試風向,確實有一股風自西山吹來,只不過風很小。
“你說那隻老鬼會不會在耍我們,就讓我們這麼來回跑,故意消耗我們的體力。”玻璃看了看天空說道。
“有這個可能,但僅僅是可能。不過它不停留,我們可得停下來看看,你聽,這狗叫的,跟人哭了一樣,肯定有事!”
玻璃點點頭。
於是我和玻璃躡手躡腳往院門靠了過去,我通過兩扇門之間的縫隙朝院子裡看了看。
月光下,只見那條白狗在院中央繞着圈來回得跑,速度快到了極致,在月光下拉出一道道白弧線,時不時停下來,嚎兩聲。有時候突然衝到小好的門口,對着空地狂吠不止,叫完之後又衝到院子中間。就這樣來回奔跑。看起來,它好像在追趕什麼,又像在防禦。
“我的乖乖,這傢伙快能飛了。”玻璃低聲說道,然後看了看我,“你能看到它在追什麼嗎?”
“我再仔細看看!”
於是我揉了揉眼,再次把臉貼了過去。這一眼我還真看到了,確實有東西在撩這條狗,不過並不是我預想中的劉廣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