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頭到這兒,被太后給推開了:“哀家知道你有孝心,也知道這丫頭有。這孩子偏偏是個啞巴,若不是陛下拿着酒來,哀家還不知道她的委屈呢!辛辛苦苦的讓桃花開了,哀家給賞,她卻不能爲自己爭。”
龍瑾蘭捻了酒杯,似笑非笑,一雙鳳眸掃過地上的人兒,將一杯桃花酒喝了底朝天。清淡無痕的溢出一句:“原不是該爭的事,太后一視同仁,慈祥威嚴,她一個做奴婢的,合該如此。”
“皇帝這樣說,可就枉費了她的一片心。”說着太后招來人,呈上紙筆,便問她:“你既讓桃樹開了花,爲何不對哀家說?既釀了酒要獻給哀家,爲何卻不親自來?”
子冉行禮,不卑不亢,提筆寫道:“桃樹開花,乃太后慈祥,感天動地,百姓念恩,時時祈禱所致,非奴婢一人可爲。桃花凋謝,奴婢無禮,私自收集桃花釀酒,乃因聽說太后懷念滄州,只能釀酒解太后思鄉之愁。然奴婢身份卑微,不敢親自獻太后,只得求他人代爲獻上,驚到太后,請太后賜罪。”
太后看後,將紙遞給皇帝:“看看,哀家就說,讀過書的丫頭,連寫字都和旁人不同,這酒也就異常芬芳。”
皇帝將紙放下笑:“若人能有字半分,朕定要和太后要這個人。如今也只有太后不嫌棄她。”
宮廷沉浮,子冉再次回到太后跟前,而且是隨時伺候。
那是個危險和榮耀
並存的地方,從前走到哪裡都被人唾棄,如今連嬪妃見了她都要給幾分薄面。但在太后身邊,卻意味着離危險很近很近,近到只要有人從後面推一把,她就會跌進萬丈深淵。
入了六月,御花園的各色百花爭奇鬥豔。
太后爲此特在華音亭設了小宴,請了皇后黎氏、慄貴嬪、曾是賢嬪的禎婕妤和新寵的小媛張氏。
請了人回來,不想迎面遇上龍瑾蘭,忙讓在一側行禮,見那雙白底的龍靴漸漸去了,方站起來,熟料剛走兩步,又被內監叫住:“是太后跟前的子冉姑娘吧?”
子冉微微一愣,回頭見禮,那小太監一笑:“陛下有話問姑娘。”
問話?合宮上下恐怕沒人比他更清楚自己是個啞巴。子冉隨內監到了龍瑾蘭面前,又施了禮大禮。
“擡頭朕看看。”
她不解,茫然垂着眼眸擡起臉兒,表情嚴肅。
夏言在旁邊兒看着忍不住撲哧笑出來,龍瑾蘭一挑眉端,他便笑道:“子冉姑娘這身裝扮,這氣派,怎麼就像是給陛下選秀呢!”
子冉聽着,臉兒倏忽紅透了,這夏言果真受寵,說話竟沒半點分寸。
龍瑾蘭也笑着聽,鳳眸如潭,唯有脣角帶着絲清淡無痕的笑意,聲音卻降了溫度:“沒聽明白嗎,擡起眼睛!”
她只好順從的擡着眼睛看他交叉處黃白相間繡龍的衣領和略尖的下頜,
眼前便仿似見了他俊眉的容顏,在一次次倒黴的時候,他陰柔的臉並不能帶給她半分好運或者好心情,所以,子冉寧肯不看他的臉。
“果真太后會調教人,雖不美,卻水靈。”又問身後的內監們:“這就是你們說的啞巴美人兒?”
內監們面面相覷,忙不迭跪了一片,應:“是。”唯有子冉心裡還悶悶的,什麼啞巴美人兒,她卻不曾聽說。自在御花園裡讓太后抓了把柄,她往日便在太后宮裡呆着,竟不知外面是這麼說她。
“姿色也不過爾爾。”
龍瑾蘭扔下這句便走了,子冉心裡更悶了,就沒聽說過哪個皇帝會在御花園裡公然和一堆內監評價宮女的相貌。她甚至覺得,那夜遇到的並非是他。
卻聽他道:“去年元夜時,花市燈如晝。花燈再怎麼活靈活現,也比不得鮮花嬌豔如新,新人都好吶!”
接着便是夏言的應和:“陛下,新選的秀女就要進宮了,到時候新人倍出,定然比花兒更豔!”
呸!色太監!子冉心底腹誹着,聽龍瑾蘭淡漠的聲音:“今年就別進儲秀宮裡,直接到迎春殿吧。”
子冉微微一愣,“花市燈如晝”後不就是“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後”麼?他又偏偏說迎春殿。是巧合還是故意的?想起上次的教訓,子冉臉上不敢表現半分,依舊用原來的速度慢慢回去。聽得皇帝和夏言仍舊在談花的事兒。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