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子冉,她若要殺一個人,根本不需要你。你如今只是她得奴才,而心腹,絕非聽話的工具。”
她歪着頭沉眸深思。竟想起了歷史上有名的奸臣嚴嵩。
兒時哥哥給她講這個大奸臣的故事,爹爹便也在一旁聽兒子繪聲繪色的講述。當哥哥用“無他才略,惟一意媚上,竊權罔利”評價他的時候,爹爹卻笑了,反問他們:“既如此,他如何能呼風喚雨,任首輔長達二十年?”子冉那時不過三四歲,只會如現在般歪着小腦袋看哥哥。
哥哥竟也是無言對答,因爲衆人皆知,嘉靖皇帝並非無能之輩。爹爹便說:“爲臣之道,皆在其中,你細細體會吧!”
大約是過了七八年,也就是爹爹調往桂雲任職前,哥哥攜着她的手送爹爹離開,上車前,爹爹問哥哥:“你可記得七年前爹所問爲臣之道?”
哥哥鄭重其事點頭回答:“父親的問題,孩兒已有答案。嚴嵩雖擅媚,卻不過是爲臣者的權術。嘉靖皇帝生性多疑,剛愎自用,嚴嵩正是瞭解他的弱點,掌握他的性格,才能在政壇二十年不倒,被稱爲常青樹。”
在一旁的子冉看着爹爹滿意的撫着漂亮的鬍鬚,留給哥哥第二個問題:“徐階爲何能取而代之?”
這一次,哥哥沒有率性作答。而那之後,子冉也再沒有機會親耳聽到哥哥的回答。
如今,龍瑾蘭的一句話,卻讓子冉想要替哥哥回答:“因爲正義!”
正義總是能夠戰勝邪惡,無論什麼方式,時間多久。因爲正義的人擁有足以支撐他奮鬥的
堅強信念,而邪惡的人,即使擁有所謂的信念,也不過是爲了一己私利,一觸即潰。但,正如哥哥所說,媚上是權術,徐階也曾爲嘉靖煉丹寫清詞。對他們來說,嘉靖不是主子,而是他們達到目的的一隻木偶。
正如她現在面臨的問題。她只是太后的一個工具,一個奴才,而她能做到的不過是媚上而已,僅此,她永遠不可能成爲太后的心腹,進行下一步計劃。所以,她不僅僅要學會嚴嵩和徐階都用過的權謀,也要學會忍而後發,掌握住太后的弱點,掌控住她的性格,最後達到,讓她爲她所用!
這是個可怕的想法,子冉想到的時候,自己都驚得不禁發抖。她用那樣的眼神看龍瑾蘭,他卻已然背身過去,只凝視着窗外淒冷的月色如紗。
子冉那時候突兀的覺得,他很孤獨,他和她在慄貴嬪那裡看到捻着棋子琢磨棋盤的龍瑾蘭,在高位上宣佈她們生死的龍瑾蘭,都是不同的人。他是帶着月色的冷氣的,子冉突然很想,把自己的被子借給他。
但這想法似乎沒必要,因爲龍瑾蘭是有着股力量的。如果說是正義,子冉覺得過於明晰了,或者,復仇更爲恰當。
她很想問,你會救劉炆和劉常在嗎?如果正義,便是最終的目的,可不可以不要像徐階那樣在軟弱的等待中眼睜睜得看着正義之士死於邪惡之手?你是皇帝,你不是徐階,你擁有的力量遠比他強大!
“做太后的心腹,你還差一步。”
龍瑾蘭突然回頭,剛剛還存在的笑意驟然消失深沉下去,彷彿一股波濤洶涌的海浪被夜色
淹沒在漆黑的烏雲密佈的天空。
“朕給你第二個命令。”
子冉仰起頭,等待着,用一種決然的態度。倒不是她真的多麼正義,而是事到如今,她無路可走!
“如朕所料不錯,太后必會讓你親手殺了劉常在,朕要你按照太后的命令執行,但,必須想辦法保住劉常在的性命。”
這幾乎是個不可能完成的任務,子冉張了張嘴,卻想起自己是問不出話來的,而且龍瑾蘭還看不懂她打啞語,臨時寫字不可能,就只能苦笑着領受這個任務。太后讓她殺,她來保,可能嗎?
她疑問的時候,一包東西落在她面前,是龍瑾蘭扔來的。
“此藥在江湖上有個名字叫忘憂丹,服下後三日內人會沉睡,症狀與死亡無異。三日後自然醒來。”
子冉聽說,把那枚黑色的丹藥小心翼翼得收在貼身如意囊裡了。如果是太后讓她殺劉常在,她確實是最好的執行者。不過江湖術士的丹藥,子冉滿懷擔憂得看着自己的繡囊,完全不知道它是否可信。
不料龍瑾蘭挑了挑眉端,竟然直接告訴她答案:“朕從來沒用過,也是第一次見!”
什麼!子冉明白了,龍瑾蘭就是在戲弄她,或者,在他眼裡的她照樣是個奴才,死活與他根本沒關係。到時候東窗事發,難道她一個啞巴還能指認是皇帝交給她這樣欺瞞主子的?有人信纔是見鬼。
她笑了笑,從答應替龍瑾蘭做事的那天開始,她時時刻刻都必須面臨着毒打、嚴刑和死亡。而死過一次,她已經不那麼恐懼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