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5 留宮
今天的天陰沉沉的,連風也冷了幾分,出了寢室,柳橋不禁打了一個寒顫,看了一眼眼前的天色,“估計要下雪了。”
話才說完,便被裹入了一件大氅之中。
易之雲認真地給她披上了厚實的大氅,“今天讓人燒地龍。”
“嗯。”柳橋笑道,眉宇間溢着嫵媚風情。
易之雲眸子一縮。
柳橋當即心生警惕,“要要進宮了,別胡來!”
“好。”易之雲摟着她,隨後在她耳邊低喃,“回來之後再來。”
“你——”柳橋氣結,這就是男人!“走了!”一把推開了他,起步往前,被他這般一氣,腳步快了起來,這般原本還能忍受的痠疼便明顯了起來,咬着牙回頭瞪了他一眼,易之雲你這個禍害!
易之雲卻春風滿面,快步追上,隨後一把將她抱起。
“放我下來!”柳橋掙扎,昨晚上便算了,現在大白天的被他這般抱着,她還要不要臉?!
易之雲卻道:“不放!我抱我媳婦誰敢說?!”
“你——”柳橋被他氣的,“你愛抱就抱,反正最後人家笑話的人又不是我!”
“乖。”易之雲笑道,腳步穩穩地上前。
被他這般一鬧,柳橋心裡那份被召進宮的煩躁也消失了,進宮就進宮唄,結果再差也不至於丟了性命!有什麼好擔心的?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易之雲沒騎馬,直接跟柳橋坐着馬車往皇宮去,這馬車纔剛剛駛動,那邊男人便迫不及待地想要繼續證明他沒有被她嚇的不成!
柳橋氣瘋了,使出了吃奶的勁將人推開,喘着氣怒道:“易之雲你瘋了!我們要進宮!你想讓我在皇帝面前出醜?!”
“誰讓你生生折騰了我這麼久!”易之雲抱着懷中朝霞滿面的人兒,笑的讓人想往他的臉上揍一頓。
柳橋咬牙,“所以你就報仇了?!”
誰家圓房圓成她這個樣子的?!
這禍害!
易之雲也沒繼續,“別動,不鬧你了。”
“哼!”柳橋冷哼了一下,卻也沒動,有人願意當免費暖爐她豈會拒絕,直接在他懷中找了一個舒適的位置靠着,“易之雲,你說皇帝爲什麼召我進宮?想讓我去安慰太后?”
“應該是。”易之雲應道,“你也不要太過緊張,就當應付一個老太太就行。”
“你說的倒是輕巧!”柳橋擡手掐了他一把,像是掐上了癮似得。
易之雲笑了笑,隨後正色道:“阿橋,你對太后有沒有特別的感覺?”
“你是說我很可能就是她的女兒?”柳橋問道,低頭拉過了他的手,將他的手指當玩具玩着。
易之雲沒阻止,“沒有血緣關係的兩個人長得如此相似的可能性不高。”
“什麼不高,簡直是稀有好不好。”柳橋繼續道。
易之雲低頭看着玩他的手指玩的起興的女子,“你有感覺嗎?”不是有說血濃於水,母女連心嗎?
“沒有。”柳橋回道,“剛剛見到她的時候,除了震驚之外什麼都沒有,然後就是一片混亂,不過母女連心這說法在我這裡不管用,那年我娘來林家村找我,我還傷心憤怒來的,後來我娘出事了,我也心急如焚,其實血緣這東西有時候很奇妙,可有時候卻沒用處,人與人之間,還是得靠時間相處,就算滴血驗親證明我跟她是母女,可我不認識她,沒感情。”
或許這話說的有些涼薄,可事實便是如此。
昨天面對這事,她考慮更多的還是這件事會給她帶來的影響,至於那個可能是她的親生母親的人,她真的沒有什麼感覺。
更別說她還只是一個穿來佔了這具身體的異世孤魂。
想至此,柳橋卻愣住了。
“怎麼了?”易之雲見她放過了他的手指了,問道。
柳橋擡頭看着他,“沒什麼,只是忽然間發覺我變了自己也不知道罷了。”回想當初剛剛來的時候,只要有人對她給予一絲的溫情,她便想要掏心掏肺,儼然一個缺愛的孤獨可憐蟲,可是如今……或許如今她想要的都擁有了,所以,便不再這般的渴望,沒了那種渴望了,骨子裡的涼薄也便佔據上風。
“你很好。”易之雲低聲道。
柳橋笑着,“我當然好了,所以以後對我好點,否則我就一腳把你給踹了!”
“你敢!”易之雲伸手勒緊了她的腰,“你敢踹我就把你綁在牀上,讓你給我生一窩的兒子!”
“我不揣你就不用我生了?”柳橋挑眉。
易之雲眯着眼,“再說我現在就讓你生!”
“抱歉。”柳橋笑靨如花,滿目挑釁,“本姑娘對那個什麼震沒興趣!”
易之雲咬牙,“回去再收拾你!”
“誰收拾誰還不一定了!”柳橋挑眉。
易之雲一口氣差一點沒提上來,“你就氣我吧,氣死了我看你怎麼辦!”
“找新……”話沒說完嘴便被堵住了,知道她喘不過來了,才被放開。
易之雲咬牙切齒,“再說我現在就讓車伕回去!”
“不說了不說了……”柳橋舉手投降,“別生氣?”
易之雲狠狠地盯着她,“不許再說這些話!開玩笑也不成!”
“好。”柳橋自然知道這些話不能一而再而三地拿來開玩笑,不過……她收斂了神色,認真道:“所以易之雲,爲了不讓我給你戴綠帽子,好好活着!知道嗎?好好活着!”
易之雲心頭一動,低頭貼着她的額頭,“說什麼傻話,我不是好好在你身邊嗎?”
“以後外任,我跟你去!”柳橋道,之前誰也不敢保證,不過如今倒是可以利用利用這張臉,“想要我給你生一窩的兒子,就活的長長久久!”
“嗯。”易之雲應道,隨後,抱緊了她,“阿橋,我們會白頭偕老的!”
“別跟太子鬧。”柳橋繼續道,“我知道你心裡有氣,也知道你傷心,但是易之雲,他不值得你拿自己的身家性命去冒險,往後就當他是老闆,自己是給他幹活的夥計!”
若可以的話她更希望他從這場風波之中抽身出來,可是不可能,他是太子一手提拔上來的,若是抽身,不管將來誰上位,他都不會好過。
“讓你擔心了。”易之雲道。
柳橋道:“以後別讓我擔心就成!”
“嗯。”易之雲頷首,隨後回到了太后的事情上,“雖然你對太后沒有母女連心的感覺,可是阿橋,依你的情況來看,你很可能便是永安長公主。”
“你打算怎麼處理這件事?”柳橋問道,“告訴太子?”
“自然不是!”易之雲道,“我們什麼也不做!”
柳橋蹙眉。
“若是他們想查,那就讓他們去查,不過如今滴血驗親的結果已經出來,他們不會直接找上岳父的,估計便是暗地裡查。”易之雲繼續道,“我們什麼也不說!”
“易之雲。”柳橋聲音憂慮了起來,“我有些擔心。”
“擔心什麼?”
柳橋看向他,“若滴血驗親沒有人暗中搞鬼,那便沒事,可若是有人暗中做手腳,那如果必定不會希望我不是柳家女兒的事情宣揚出來的,到時候我擔心我爹孃會有危險。”
易之雲沉了眼眸。
“如果這件事只是我爹一個人知道的話,那便沒事,可是欽州那邊……”柳橋頓了頓,“我可以不在乎柳江他們的生死,可是若是對方想要斬草除根,那必定會對我爹孃下手,礙於太后,他們或許不敢直接對我下手,可是我爹孃……”
“那你認爲該如何?”
柳橋沉吟會兒,“將這件事告訴他們,易之雲,昨天晚上我的確是想瞞下這件事,我不想被捲進他們皇家的是是非非之中,更不想讓我爹孃難過,可後來想想,這是最傻的做法,也是最多隱患的做法!”
“阿橋……”
“你怕什麼?”柳橋笑了,“就算將這件事告訴他們,有滴血驗親的結果在,我怎麼也不可能當這個公主的!”
“若是再次滴血驗親呢?”
柳橋挑眉,“就這麼怕我當這個公主?!”
“我怕你被捲進他們皇家的爭鬥之中。”易之雲正色道,怕她當了公主踹了他?她不會,可是,只要她成了永安長公主,便必定會被捲進來,太子會將她當成棋子一樣榨乾她的價值,“我是臣子,就算捲進來了,也不過是一個小小的角色,可你不同!”
“易之雲。”柳橋坐直了身子看着他,“我爹爲了我抹殺了他親生骨肉的一切痕跡,我娘爲了我付出了一切,易之雲,我不希望最後他們因爲我而丟了性命。”
“你不是不想讓岳母知道這件事嗎?!”易之雲道。
柳橋道:“便是告訴他們,我娘也不會知道。”
“阿橋……”易之雲不得不承認,在柳河跟張氏之間,他更在乎柳橋,可是……“好,我跟皇上說!只要讓皇上,讓荊皇后和太子他們知道皇上知曉這件事,他們便不會爲了滅口而下狠手,只是如此一來……或許太后會重新滴血驗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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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覺得滴血驗親被人動手腳的可能性有多高?”柳橋問道。
易之雲沉思會兒,“如果你是永安長公主,那就一定有人動了手腳!”
“不一定。”柳橋靠回了他的身上,“就算我真的是太后的女兒,血也可能不相融。”
“怎麼可能!?”易之雲不信。
柳橋笑了,“不信你試試,等我生了孩子你試試驗驗,說不定就不相融,到時候你可別說我給你戴綠帽子!”
“胡說什麼?!”易之雲惱了。
柳橋看着他,“真的沒跟你開玩笑,就算是親生血脈,血也可能不相融的。”
易之雲盯着她,似乎無法接受。
“沒騙你,真的。”
易之雲道:“你怎麼知道的?”
“書上看來的。”柳橋沒繼續解釋,“如果你不信我也沒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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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信。”易之雲卻道。
柳橋挑眉,“真的?”
“嗯。”易之雲點頭,“不過如果真是這般,那你……”
“你不是不想我當這個公主嗎?”柳橋笑道,“既然老天都不讓她認回女兒了,我有什麼好說的?或許這是她的報應吧。”
易之雲低頭看着她,“還是在意的。”
“或許吧。”柳橋聳聳肩,“一個母親不管在任何情況之下都不該拋棄犧牲自己的孩子。”
易之雲抱緊了她,“你有我!還有岳父岳母,我們都很疼很疼你。”
“嗯。”柳橋頷首,笑了。
這事看似很複雜,可是卻也很簡單,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唄!
……
進了皇宮,易之雲跟柳橋並未直接被領去慈安宮,而是被領到了乾元殿,還直接被領進了乾元殿的正殿。
“臣易之雲攜妻柳氏參見陛下。”易之雲跪下行叩拜大禮,而柳橋沉默跟隨。
“平身。”頭頂傳來了一道聲音,不輕不重,威嚴天成。
兩人謝恩,隨即起身。
易之雲再道:“不知陛下召臣與臣妻前來所爲何事?”
“你認爲朕還會爲了何事召見你們?”承平帝反問,語氣沒有不滿,可是字面上的意思已經透着不滿。
“皇上……”
“你擡頭!”承平帝卻道,打斷了易之雲的話,“易柳氏,擡起頭來!”
柳橋擡頭。
承平帝目光微微一動。
柳橋今日並未穿誥命服飾,更沒有按品大妝,甚至沒有上妝。
承平帝在凝視了她半晌之後,眸光一沉,似乎動怒,“因爲你,朕的母后如今還躺着!”
“皇上恕罪!”柳橋直接跪下。
易之雲自然也跟隨,“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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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成安!”承平帝卻道。
李成安當即上前,“奴才在。”
“帶易柳氏去慈安宮!”承平帝下令。
易之雲擡頭:“皇上……”
“你給朕留下!”承平帝道。
易之雲還想說什麼,卻被柳橋一手拉住了,“易柳氏領旨。”隨後,看了一眼易之雲,讓他不用擔心,隨後,跟着李成安出去。
易之雲卻無法不擔心。
“怎麼?”承平帝繼續道,“擔心朕殺了你的妻子?”
“皇上……”易之雲吸了口氣,“臣不敢,臣也相信皇上聖明,絕不會因此而降罪臣的妻子!”
“哦?”承平帝冷笑,“你倒是有信心。”
易之雲擡頭:“皇上,臣從未見過太后,所以事前並不知曉臣妻與太后長的如此相似,因而未能及時稟報,導致太后受刺激損傷鳳體,臣知罪!只是,這件事與臣妻沒有關係!”
“哼!”承平帝冷哼一聲。
易之雲正色道:“皇上,臣有事稟報。”說罷,不等承平帝開口,便繼續:“兩日前,臣將臣的岳父岳母從欽州接來府中,昨日臣與臣妻回府之後,臣的岳父覺察到了臣妻面色有異,以爲臣妻在宮中出了事情,便追問緣由,臣妻不願父親擔憂便將此事告知,豈料說罷,臣的岳父面色大變……”頓了頓,繼續道:“當時臣與臣妻只是以爲臣的岳父被驚嚇到了,可是當晚,臣的岳父私下找到了我們,隨後告知我們,臣的妻子柳氏不是他的親生女兒。”
“你說什麼?!”承平帝變了臉色,從龍椅上站起。
易之雲繼續道:“皇上,臣的妻子柳氏是臣的岳父二十年前從一座橋下抱回來的孤女。”
“你給朕說清楚,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承平帝厲色道。
“是。”易之雲應道,隨後便將事情緩緩地說了一遍,敘述的過程很平和,像是在講述一個故事一般,“……若陛下今日不召見,臣也會進宮將此事稟報陛下,只是……臣以爲這只是一個巧合,臣的妻子跟太后的血並不相融。”
“你有何證據證明?!”承平帝眯着眼道。
易之雲搖頭:“臣沒有,當日臣岳父的岳母爲了保密,將嬰兒身上唯一的襁褓都給燒了,而如今臣岳父的岳母也已經去世,除了臣的岳父,沒有人知道這件事!”
承平帝沉默下來。
“皇上。”易之雲繼續道:“臣以爲這只是一個巧合。”
“只是一個巧合?”承平帝開口,眸光幽暗。
易之雲點頭:“是,畢竟滴血驗親證明臣的妻子跟太后沒有關係。”
“既然如此你爲何將此事告知朕?!”承平帝問道。
易之雲回道:“臣若是知情不報,就是欺君之罪!”
承平帝沒有繼續,而是盯着他看着,許久之後,起身:“隨朕去慈安宮!”
“是。”易之雲恭敬應道。
一行人往慈安宮而去,直接往寢殿而去,到了門口,卻碰上了李成安出來,神色匆忙,“怎麼回事?可是太后出事了?”
“回陛下,太后無事。”李成安忙道:“只是太后想要再次滴血驗親,奴才不敢做這個主……”
承平帝沉了沉眸,起步走了進去。
易之雲低頭跟隨。
進了內室,便見明睿太后坐在了牀榻上,而牀邊坐着柳橋,明睿太后的手拉着她的,神情嚴肅且緊張。
衆人給承平帝行禮。
柳橋也想起身,只是卻被明睿太后拉着。
“免了。”承平帝示意柳橋道,隨後上前,“母后。”
“你來了正好。”明睿太后看着兒子,“哀家正要讓人準備再次滴血驗親!”
“母后……”
“哀家知道你要說什麼。”明睿太后打斷了他的話,“什麼有損鳳體的話這些下人說的出來,但是皇帝,哀家不想從你口中聽到!”
承平帝看了一眼柳橋,“母后誤會了,兒臣並不是要阻止,既然母后想再做一次,那便再做一次。”
“好!”明睿太后當即道,隨後吩咐:“去準備!”
李成安領了命令,隨後便下去準備。
很快,太醫來了,需要的用具也準備妥當,很快,在太醫的銀針之下,兩滴血落入了清水之中,在短暫的死寂之後,結果出來。
卻是跟上回的一樣。
“怎麼可能……怎麼可能!?”明睿太后面色發白。
承平帝當即上前,“母后……”
明睿太后卻沒理會他,而是握住了柳橋的手,目光含淚地看着她,“怎麼可能?!這怎麼可能?!你怎麼不會是我的女兒?這怎麼可能?!”
“太后……”柳橋心情有些複雜,不過結果這般了,她也便只能接受,而且,這對她來說也不算是壞事,“太后,人有相似並不奇怪,我沒有福氣成爲太后的女兒,但是我相信太后一定能夠找到長公主的。”
“不是……不是……”明睿太后神色開始激動,“你怎麼可能會不是我的女兒?當日永安生下來的時候……都說她長的很像我……你長得這麼像我,怎麼可能不是?怎麼可能?”
“太后,是我沒有福氣。”柳橋道,若說上回可能是荊皇后做的手腳,畢竟是她提議的,可是這一次並不是荊皇后提議滴血驗親,而且在這之前也沒有人想到會再次滴血驗親,做手腳的可能性不高,如果她真的是永安長公主,如今血不融,那便是天意。
明睿太后落了淚,死死地握着柳橋的手,始終無法接受這個事實。
“太后……”
“母后。”承平帝開口,“如果你想要這個女兒,那兒臣就封她做公主就是了。”
柳橋猛然看向他,滿目驚訝。
承平帝眯着眼掃了她一眼。
柳橋心倏然一緊,趕緊低下頭,連謝絕的話也不敢說出口了,她還是怕死的!
明睿太后卻沒有應答。
“母后……”
“你叫柳橋是嗎?”明睿太后還是沒理會承平帝,淚眼婆娑地看着柳橋。
柳橋擡起頭來,“是,橋樑的橋。”
“橋樑的橋?”明睿太后繼續道,“怎麼用這般一個字?”
“我爹孃都是莊戶人家,用不上什麼高雅的字。”柳橋微笑道。
明睿太后眼底閃過了一抹痛,“橋樑的橋好,大家都說賤名好養活,哀家叫你橋兒好不好?”
“太后……”柳橋看了看她,“大家都叫我阿橋。”
“阿橋?”明睿太后笑了笑,“阿橋也好,哀家就叫你阿橋,阿橋,你給哀家當女兒好不好?”
柳橋沉吟會兒,“太后是讓我當永安長公主的替身嗎?”
明睿太后的臉頓時一白。
“放肆!”承平帝怒斥。
衆人跪下。
易之雲同樣是,目光憂慮地看着柳橋,“阿橋,不得對太后無禮!”
“你覺得哀家是嗎?”明睿太后沒理會其他人的反應,看着柳橋笑道,笑的有些哀傷。
柳橋搖頭,“我不知道,只是如果我遇上了這樣的事情,我不會。”
“爲什麼?”明睿太后繼續問道。
柳橋笑了笑,“因爲我不會讓一個外人佔了屬於我孩子的一切,我更不想讓將來找到孩子的時候讓她知道有個人一直佔着她的位子,享受着本該屬於她的關愛。”
明睿太后神色一顫。
“太后娘娘,我知道你很想很想找到永安長公主,也很希望我就是,我的這張臉也讓你無法抗拒。”柳橋繼續道,“可是太后娘娘,不是就是不是。”
說她狠心也好什麼也好,這個名不正言不順的公主她不能當!
承平帝慍怒:“易柳氏,你……”
“幀兒。”明睿太后卻打斷了他的話,“她說的對,幀兒,如果你妹妹知道有人佔據了屬於她的一切,她不會高興的,我們已經讓她在外面漂泊多年,如何還可以讓人佔據屬於她的一切?”
“娘……”
“幀兒,她說的對。”明睿太后繼續握着柳橋的手,“你說的很對,哀家不應該讓一個外人來佔據屬於哀家女兒的一切!”
“太后……”
“可爲何你不是哀家的女兒?”明睿太后繼續道,“你怎麼可能不是哀家的女兒?”
柳橋看着她,“是我沒有福氣。”
“不。”明睿太后卻搖頭,“不是你沒有福氣,是哀家的報應,是老天對哀家的懲罰!孩子……阿橋……老天將你送到了哀家的面前,可是你卻不是哀家的永安……是老天在懲罰哀家!”
“太后錯了。”柳橋卻笑道,“我不是太后的女兒,可是卻跟太后如此相似,連這樣的事情都發生了,那太后怎麼便不能找到長公主?太后不妨想老天將我送到太后的面前是因爲想要告訴太后,你一定能夠找到長公主的。”
“是嗎?”明睿太后笑了,眼中卻含着淚。
柳橋頷首:“一定是的!”
“若是你……”明睿太后繼續道,“若你是永安,你會原諒哀家嗎?當年的事情,你知道了吧?太子跟你說過了吧?如果你是哀家的女兒,你會原諒哀家嗎?”
“天下沒有不是的父母。”柳橋笑道。
明睿太后眼眸閃過了沉痛,“是啊,天下沒有不是的父母。”
柳橋沉默。
“你是個好孩子。”明睿太后繼續道,“若是哀家的永安也能如你一般,哀家便放心了。”
“太后錯了。”柳橋微笑道:“我其實並不好,性子不好,脾氣不好,不信你問問他。”說着,看向易之雲。
明睿太后看了他一眼,“他欺負你嗎?”
“他不敢。”柳橋笑道。
明睿太后笑了,臉上的哀傷也少了,“不敢欺負就好,若是他欺負你,就來告訴哀家,哀家給你做主!”
“那我就先謝過太后。”柳橋笑道,隨後看了一眼易之雲,“聽到沒?”
易之雲苦笑,應道:“是。”
承平帝看着兩人旁若無人地打情罵俏,眸子沉了沉,可見明睿太后好轉的神色,終究沒有說什麼,這便苦了一邊的其他人。
尤其是李成安,看柳橋的目光就跟看怪物一樣,難道她真的以爲單憑跟太后長得像就不會被太后皇上降罪?
“所以太后一定要保重身子。”柳橋轉向明睿太后,“這也是永安長公主所願。”
明睿太后笑着,“好孩子,哀家會的。”隨後又道:“你陪陪哀家好不好?”
柳橋一愣。
“哀家不是要你給永安當替身,只是哀家看着你,心裡就安寧。”明睿太后繼續道,“哀家不知道爲什麼你不是哀家的女兒,可哀家看着你心裡就安寧,你陪陪哀家可好?”
柳橋很想拒絕,可是眼前明睿太后哀求的神情,旁邊承平帝警告的冷眼,她不得不答應,“好。”
……
柳橋被留在了慈安宮。
易之雲沒想到進宮一趟便將媳婦給留下了,當聽到再一次滴血驗親的時候,他覺得或許這一次他是當定這個駙馬了,可是沒想到是結果又是那個樣子。
跟柳橋一樣,他也覺得這次被人做手腳的可能性不高。
那便只有柳橋所說的那個可能了。
承平帝在柳橋應下了之後,便領着易之雲出了慈安宮回到了乾元殿,在良久的沉默之後,擱下了一個命令,“你妻子是收養的事情不要泄露出去!”
“臣領旨。”易之雲道,“只是當初臣的岳父跟兄長起了一些衝突,臣岳父的兄長無意中也知曉此事,他曾經拿此事來威脅過臣的岳父,若是有人去欽州查探……”
“易之雲。”承平帝打斷了他的話,“朕一直知道你是個知進退之人!”
易之雲垂首:“皇上,臣不想臣的妻子傷心。”
“所以你就讓朕的母親難過?”承平帝冷笑。
易之雲俯身道:“臣不敢!”
“哼!”承平帝冷哼一聲,“你的意思朕明白,你放心,你所擔心的事情不會發生!”
“謝皇上!”易之雲磕頭道,隨後又道:“不知太后想要留臣妻在宮中多久?”
“怎麼?”承平帝慍怒,“讓你的妻子陪陪太后委屈她了?!”
“臣不敢!”易之雲繼續道:“臣只是想將臣妻平日所用送進宮。”
承平帝道:“你放心,宮裡什麼都有,不會委屈了你的妻子!”
“謝皇上。”易之雲知道只能到此爲止,“若皇上沒有其他的吩咐,臣先告退。”
“嗯。”承平帝應道。
易之雲行禮告退。
承平帝垂眸沉默許久,隨後道:“李成安!”
“奴才在。”李成安當即進來,“皇上有何吩咐?”
承平帝沉思會兒,“你說這易柳氏是不是真的不是永安?”
李成安一愣,“這……皇上,滴血驗親不是已經很清楚嗎?這易夫人只是跟太后長的相似而已……”
“人有相似很正常,只是……”承平帝眯起了眼睛。
李成安撲通跪下,“皇上,您可是懷疑滴血驗親一事有人做了手腳?”上次他沒有全程監視着,可是這一次……這可是他一手操辦的,“皇上,奴才沒有……”
“好了。”承平帝打斷了他的話,“朕沒說你什麼!”
李成安鬆了口氣,“那……那可要奴才去查查?”
“先不用!”承平帝卻道,“你去昭陽宮一趟,告訴皇后易柳氏是收養的,再將這次滴血驗親的結果告訴她!”
李成安心一驚,“易夫人是收養的?”
承平帝眯起了眼睛。
李成安當即低下了頭,“奴才這就去!”
……
易之雲走出了乾元殿沒多久便被慈安宮的人請去了,不過這次沒有去見太后,而是在偏殿內見了柳橋。
“對不起了易之雲。”柳橋見了他便道。
易之雲上前抱緊了她,“胡說什麼?是我沒保護好你!”
柳橋也抱着他,深吸了一口氣,“我只能留下,不過你放心,等太后情況好轉之後,我便讓她放我出宮。”
“嗯。”易之雲點頭,“岳父那邊你放心,我已經跟皇上說了,因爲這次滴血驗親結果,皇上讓我不要將這件事說出去,不過他也說我們擔心的事情不會發生,岳父不會有事的!”
“那就好。”柳橋道,“總算是有件好事了。”
“你在宮裡小心點!”易之雲道。
柳橋點頭,臉貼着他的胸膛,“其實或許還是有感覺的。”
“嗯?”
“方纔……”柳橋擡頭看着他,“我不想讓她太難過。”
易之雲笑了笑,“因爲我的阿橋心底善良。”
“要是善良我就不會這般狠心了。”柳橋有些無語。
易之雲搖頭:“不是你狠心,而是天意如此,便是你說滴血驗親不準,他們也不會相信的,沒有證據證明你是永安長公主,便是太后也不會隨便認的。”
“我知道。”柳橋笑道,“你放心,我不會說的。”
“小心點!”易之雲道。
柳橋點頭,“當然得小心了,我們說好白頭偕老要生一窩孩子的。”
易之雲卻沒心情跟她開玩笑,便是沒有真的踏進了皇家,但是以目前的情況,皇家這趟渾水她是真的得淌進來了,“萬事當心,好好的給我回家來!”
“嗯!”
……
荊皇后在送走了李成安之後,臉色頓時陰沉的可怕,指尖也同時在顫抖。
“母后。”藏在了屏風後的秦釗走了出來,“穩住!”
荊皇后看向兒子,漸漸地壓下心裡的翻滾,“好險!”若不是她在慈安宮放了釘子,若不是她第一時間得知皇上召易家夫妻進宮,若不是她提前防了一手,如今不但功虧一簣,還惹禍上身了,可是……“你父皇這是什麼意思?!他是不是懷疑我們了?”
秦釗沉着眼眸,“懷疑又如何?!只要沒有證據就什麼事情也做不了!”
“本宮馬上處理!”荊皇后道,“只是如今那易柳氏留在宮中,若是太后哪天再……”
“這點母后不必擔心。”秦釗冷笑道,“一次,皇祖母或許不信,可是兩次都一樣,皇祖母不會不信!她畢竟是太后,一而再再而三地滴血驗親,傳出去了皇家顏面何存?!”
“可若是她思女心切……”
“當日她可以不顧女兒生死,今日也不會爲了驗證是不是自己的女兒而損傷皇家名聲!”秦釗嗤笑,“母后放心便好!”
荊皇后也譏諷道:“皇兒說的是,只是沒想到這易柳氏竟然是收養的!”
“我們不是認爲她就是永安長公主嗎?她是收養的便不足爲奇。”秦釗道。
荊皇后冷笑:“他們以爲將這件事告訴皇上便可以改變滴血驗親的結果?可笑至極!”眸色隨之一冷,“皇兒,你說本宮需不需要找個機會下手?”
只有除掉了這個易柳氏才能萬無一失!
秦釗道:“母后,現在下手只會讓父皇肯定我們背後做了手腳!不急,等皇祖母的熱乎勁過了之後再說!”
荊皇后頷首:“也好。”
她就不信那個老太婆會護一個不是自己女兒的人一輩子!
等她去了相國寺,她還愁找不到機會除掉一個區區臣子的妻子?!
……
易之雲出宮之後便直接去找了秦霄,隨後將今日的事情一一告知,不管他是不是已經知道,當然,也說了柳橋被收養一事。
秦霄聞言第一次控制不住臉色,“你怎麼現在纔跟我說這件事!?”
“太子,臣也是昨晚上才知道。”易之雲苦笑,心裡的那些不滿全部收起,先不說如今他不能跟太子翻臉,便是爲了阿橋在宮裡有個庇護,也不能跟太子翻臉,“不過這件事也不重要了,兩次滴血驗親都是一樣的結果,一切不過是巧合。”
“巧合?”秦霄冷笑,“哪有這般多巧合!”
“只是滴血驗親的結果……”
“皇祖母多年不在宮中,荊皇后把持後宮多年,安插幾個人進慈安宮還難嗎?”秦霄繼續道。
易之雲蹙眉:“那太子的意思是……”
“定然是那個地方出了問題!”秦霄沉聲道,“天底下怎麼可能有兩個沒關係的人長的如此相似?!”
“那太子以爲如今該如何是好?”易之雲繼續問道。
秦霄道:“這事不能急!如今皇祖母雖然不能跟你妻子相認,但是她留她在宮中便是一個好的開端,母女連心,皇祖母必定有所感覺的!我們先讓皇祖母跟你妻子好好相處一些日子,然後再慢慢地找出荊皇后背後使手段的證據!”
“臣擔心荊皇后會對臣妻下手。”易之雲神色凝重地道。
秦霄道:“荊皇后不會這麼蠢在這時候下手!此外,我會讓太子妃時常進宮看望,你放心,我不會讓皇祖母再失去女兒,也不會讓人傷害我的姑姑!”
“如此,就拜託殿下了!”易之雲起身拱手道。
秦霄笑了笑:“以後我恐怕要叫你姑父了。”
“太子別說笑了。”易之雲也笑道。
從太子府出來之後,易之雲臉上的笑容便散去,胸膛中的那顆本來就冷了的心在這一刻便更加的冷了,方纔秦霄的每一句話都像是在幫他,可最終的目的卻只是爲了引出荊皇后!
拿他的妻子的性命去引荊皇后下手!
收斂了神色,易之雲便出了城去了御林軍的軍營找到了尉遲揚,他不相信太子,更不相信太子妃,當然,這些想法並沒有在尉遲揚面前表露。
尉遲揚身在軍營並沒有來得及知道這般多的事情,在聽了之後,除了驚愕還是驚愕,好半晌,方纔給出了答覆,“老大,你放心,我去跟我姐說說,不過以她的身份也不能時常進後宮,更不可能經常去求見太后,這樣吧,我讓她去找找成國公夫人。”
“多謝了。”易之雲謝道。
尉遲揚板了臉,“又來了,老大你什麼時候可以不再說謝謝?”
易之雲笑了,終歸有人沒有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