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的人一路追尋過去,奈何那時天下將定,正是最亂的時候,等找到她時,朕已登基,而她身邊也有了你的父親。你也大了,朕也不瞞你,他們是在雲望的見證下定的親,行的禮,若是在平時,沒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也只是看看將就,這樁婚事是一定不成的。可是那時是亂世,就是有正經的婚書,都沒有衙門開着給他們記檔,也就不用太計較了。可是有件事你的母親卻是不知道,你的外祖父早在一年前已經給她說了一門親事,只因戰亂,那人生死未卜纔沒有告訴她,那人是活着的,還身居高位啊……”
趙鈺終於說出了當年的隱藏下來的秘密,當年他不是不能用權勢成全他們,也不全是因爲周書啓身子不好而怕拖累了戴玲香,只因造化弄人,有些難言之隱終究不可跨越。
許嘉彤一驚,她的母親是訂過親的,可是卻嫁給了別人。這樣的亂世,說是陰差陽錯,解除了婚約,再由趙鈺給那人安排一門好婚事,相信那人也可以理解。可是這話聽起來,要麼那人一直不肯放手,要麼就是這人連趙鈺都頗爲忌憚。
“臣女的母親原本訂親的是誰?”許嘉彤問道。
“這個人你也識得,就是馬琴歌的父親馬卓,他爲朕征戰多年,又甚爲忠心,朕不能讓他一邊爲了朕和大同賣命,一邊又用權勢奪她妻子。”趙鈺長嘆了一聲,愧疚地道,“後來你的母親離開舊邸,追隨你的父親,朕就假稱她生了重病,不能婚嫁,給馬卓娶了馬琴歌的母親。之後你的母親就有了身孕,也就是你,你的父親生了很重的病,臥牀不起,一直是你母親照顧。你母親去的早,在你出生後不久,就走了,你的父親無法照顧你,朕便把你接到了身邊。可是……”
趙鈺看看她,嘆道:“戴家的人都在戰火中過世,如今的戴家只是他們同姓的同鄉而已,只沾着一點遠親。你是戴家唯一的血脈,可是你沒有一個上得了檯面的出身,若是就這麼撫養你,朕寵愛你又如何,人後你將會一生被人詬病。何況朕想着,對你最好的安排就是讓你嫁給朕的兒子,還不單止如此,你要嫁給繼承朕江山的兒子。玲瓏和暖玉都沒有享受過一天鳳座上的尊榮,朕希望你能。朕不知道該怎麼給你安排一個好的出身,一個合適的出身。”
“那時候,朕洞悉了王后以女換子的圖謀,她根本就是早有圖謀,那時候只有杜夫人的產期與她相近,她早早的就讓太醫去定安侯府給杜夫人看診,幾個太醫都說杜夫人懷的是男孩兒,她一直在等待時機。”趙鈺冷笑了一下,“她可以這樣做,朕又爲什麼不可以,朕便將小公主交給了剛剛喪女的蕭侯,而你……這也是上天的安排,定安侯雖說只是個閒散的侯爺,除了會見風使舵,沒什麼本事,可你過去了,就擁有了嫡女的身份,他是個閒散的侯爺,到時候還以說你無外戚專權之嫌疑。更重要的是……你說若把你換去了定安侯府,王后會怎樣?”
“娘娘會把臣女當成她的親生女兒,縱使前面爲了不惹人懷疑,而忽視臣女,可待到臣女長大成人,在關鍵的時候,娘娘一定會幫助臣女。而成爲王妃,也就成了她的兒媳,給她名正言順疼惜臣女的機會,她定然會幫臣女。這也和了王上您的心願,因爲娘娘知道,王子當中,只有盛王能與臣女結成連理,她定然會讓臣女嫁給他。”許嘉彤明白了趙鈺的用心,不免動容。
在吳王后心裡,趙元慎是許孝祖的兒子,而她許嘉彤卻和那些真正的王子公主們一樣都是趙鈺親生,吳王后若是要她成爲自己的兒媳婦,方便照顧,就只能讓她嫁給趙元慎。
可是用那麼多年所受的苦,去換後位,真的值得麼……許嘉彤又想起了自己從未謀面的親生父親,忽然有個聲音在她心底響起。
小巷中的周嬸說過,她長的和她主人仙逝了的夫人很像,還打聽她有沒有一個姓趙的親戚。她擡頭看着趙鈺,戴玲香是他的小姨子,他和她之間也算是親戚了,難道……
“王上,您能不能讓臣女看看您右手的手腕。”許嘉彤聲音顫抖起來。
趙鈺有些疑惑,可也是好奇,將袖子捋起了一塊兒給她看了一眼:“這塊兒疤是被刺客砍傷留下的,有人和你提起過?”
周嬸說那個姓趙的親戚右手手腕上有塊很明顯的紅痣,其實是她看錯了,那是傷口留疤後的紅皮……如今趙鈺手上的那塊兒紅斑因爲日子久了,變了顏色,沒有新傷時鮮豔,可是比銅錢略小一些,在那裡乍一看怎麼都像一塊兒微有凸起的胎痣。
“臣女的父親,是不是還活着,他姓周是不是?”許嘉彤哽咽地道。
趙鈺一驚:“你是如何知道的?”
“臣女無意間遇見了服侍他的僕婦。”許嘉彤道。
趙鈺嘆道:“若要你的身份在人前天衣無縫,只能徹底斬斷你與他的關係。他也是同意的,他已經沒有什麼好日子可過了,可你不同,你的人生纔剛剛開始,你還有許許多多的東西可以去爭取,他不能拖累你。當然,朕也瞞你,朕也有私心。他那個樣子,當初就不配娶你的母親,讓她名不正言不順的到了最後,讓玲瓏在天上不安。朕不能讓你跟着她,到頭來把你也耽誤了……”
趙鈺說的是實話,若是她跟着周書啓,今時今日也不知是何光景,可是那畢竟是她的父親,一個等了她十七年的父親。
她知道周書啓病的很重,她不知道是什麼樣的毅力,讓他撐了這麼多年……他是還想看一眼親生女兒吧,看看她過得好不好。
許嘉彤心中多年被缺欠的東西瞬間被填滿了,她不會怪趙鈺,她感謝趙鈺,沒有她,她就不會和趙元慎相遇。可她也要認周書啓,相信戴玲瓏和戴玲香在天有靈也會同意她的做法。
趙鈺平復下來,坐了下來,閉目養神道:“你離了尚宮局,也不必出宮了,就到朕的書房了服侍筆墨,有些話,朕要囑咐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