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想收拾一個人,與他劍拔弩張地對峙絕不是聰明的法子,而是要在對方最沒有防備的時候反咬他一口。
就像是當年許嘉彤剛剛被送到許家祖宅的時候,她十分乖巧地跟着鄭氏,那時候鄭氏雖然對她不大上心,對着她時臉上也總是帶着笑,平日裡的吃用也從未少了她。
可是突然有一日,她被奶孃帶到了許老爺子和曹氏面前,鄭氏哭天搶地地說她先是剋死了自己的母親,又來克他們三房,說什麼也不肯將她留在三房撫養。
等到大了一些,她漸漸琢磨出些味兒來,鄭氏初時待她還算不錯,並非顧念於她幼小無依,而是不想落人口實。之後再故意裝出身子不適,將她推了出去。
那時候因着曹氏身子不好,一日裡沒幾個時辰是精神的,沒有人會想到她會把許嘉彤接過去撫養。那樣的情形,若是鄭氏和林氏勾結之計得逞,許嘉彤當時就會被送到獨立的院落裡完全由奶孃撫養,或是送到族裡缺孩子的人家去。
這樣以來,即便是沒有日後名分上的種種麻煩,許嘉彤的見識、才華又怎能與今時今日相提並論呢?
許嘉彤拿定了主意,第二日一早就讓碧水到廚房做了幾樣許嘉嵐最喜歡的點心,又拿了兩匹適合春日裡裁衣裳用的綢緞去了皓月居。
“站住。”守門的僕婦攔住了她們主僕二人,上前笑道,“四姑娘,不是奴婢攔您的路,太夫人和老爺都交待過了,沒有他們的話或是對牌,誰都不能進去,就是夫人來了,奴婢們也得攔着。”
“不讓你難做,這是太夫人的對牌,你看看。”許嘉彤示意碧水把對牌給她。
僕婦仔細查驗了一下,笑道:“既然是太夫人讓四姑娘來的,那就趕緊進去吧,不過奴婢可要提醒一句,三姑娘脾氣不好,您可不要呆久了,免得她做出出格兒的事兒來。”
“這是自然,我與她說幾句話就走。”許嘉彤應了,回頭吩咐道,“碧水,你把東西給我,你在這兒等着。”
“四姑娘果然是有規矩的人。”那僕婦讓開了路,如今爲防着許嘉嵐出事,這裡下人們也是不能隨意出入的。
許嘉彤拿着東西進了裡面,青兒正在廊子裡打瞌睡,聽到腳步聲猛地坐起來四下看看,正好看見許嘉彤站在離她不遠的地方。
“四姑娘?”青兒竟然打了個哆嗦,慌忙站起來,往許嘉彤正要走的路上挪了兩步。
“給三姐姐送點東西,有些日子不見了,也想和她說說話。”許嘉彤笑着把東西交到青兒手上,“都是按你家姑娘的喜好挑的,也不是什麼頂號的東西,讓她隨意用用。”
青兒接了東西,卻沒有往屋裡去,笑了笑道:“四姑娘,三姑娘正睡着呢,吵她起來她就發脾氣,要不您跟我到花廳坐坐,一會兒三姑娘醒了,您再進去?”
怕是許嘉嵐還沒有回來吧,這時候若是有人偏要進去,真不知道這丫頭該怎麼辦。
“這個時辰還睡着,該不會是身子又不好了吧?我去看看。”許嘉彤作勢就要繞過她往裡面去,偏要嚇嚇她。
“四姑娘,四姑娘,不可以,三姑娘會生氣……她沒事,身子都好了,腿也好多了。”青兒急得冷汗都下來了,忙着開口解釋。
“真的好多了?”許嘉彤笑笑地看着她用力點着頭,腳下步子一轉,拾階而下,向着花廳去了,“那就等上一會兒,想必她也不會睡太久。”
看來事情比她預想的要大很多,許嘉嵐不僅是去了項王府,還在項王府過夜,這萬一……
許家藏污納垢,也不在乎什麼臉面不臉面的了,許嘉彤如今擔心的是王柔,萬一這再弄出個孩子來,她閉了閉眼,這件事太必須儘快弄出個章法來。
“你們姑娘每天都睡得這麼晚麼?該不會有別的什麼毛病,你沒有留意到吧?”許嘉彤試探道。
青兒回道:“這皓月居成天鎖着,三姑娘也既不愛女紅,也不愛習字,也只能睡多一點了。”
“那我可要好好給她找些事情做了。”許嘉彤笑着坐下,品着茶,等着許嘉嵐回來。
她不會去質問許嘉嵐究竟去了哪裡,相反的,她還要裝作什麼都不知道。
“呦,這是什麼風把我們風光無限的四姑娘給吹來了?”許嘉嵐走了出來,身上帶着香,不是定安侯府這種地方會用的。
許嘉嵐出入定安侯府自然不會走正門,她在府裡這麼多年,出個府還是很容易的。如果今日她和許孝祖同時被關了起來,那出不去的一定是許孝祖。
“三姐姐這是纔起來?”許嘉彤看着她的頭髮、身上的衣裳都很整齊,而青兒一直在花廳附近沏茶說話,哪裡有人幫她梳洗?
“纔起來,又怎樣。我一不用給長輩請安,二不用上杆子的討人歡喜,怎麼就不能晚起了?”許嘉嵐慢慢地走了過來。
林氏請了個做鞋的老師傅,看了許嘉嵐的腿傷,特意做了幾雙鞋子。許嘉嵐瘸了的腿的那一邊,鞋底子上有一塊兒要高出來一些,這樣許嘉嵐走起路來,看起來就不會一瘸一拐的了。
“三姐姐,我是無事不登三寶殿,有求於你,咱們就不必這麼劍拔弩張的了吧。”許嘉彤笑了笑,親自爲她斟茶,捧到她面前,“三姐姐請用,過去多有得罪,還望姐姐能夠原諒一二。至於你這腿,雖說與我有關,可究竟誰是誰非,又是如何的機緣巧合地跌下高臺,你比誰都清楚。”
“好,我是清楚,可是若不是你,我又怎會變成一個跛子,又怎會沒有了和項王殿下在一起的機會。”許嘉嵐恨恨地道。
爲什麼那一日摔下高臺的不是眼前的許嘉彤,爲什麼會是她,難道老天都在幫她。
“平心而論,沒有我,王后娘娘就能讓你嫁給項王了?你是以爲咱們的父親比得上王大人,還是覺着你的才名人品比得過如今的項王妃?”許嘉彤看着她那已經燃燒起怒火的眼睛,“你若是隻念前事,那好,你就在皓月居終老或是被遠嫁了了事。若是你還想出皓月居,那就跟我合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