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不能就這麼算了。()”林氏恨恨地道,看向許嘉嵐時目光變得柔和起來,“經過這件事,你是長大了,不再衝動了。若是從前你能如此,就不會是如今這個樣子了。”
“母親,您放心,我再也不會衝動了。從前是我莽撞,才讓親者痛仇者快。我就不信了,憑咱們母女二人,還鬥不倒他們。”許嘉嵐想着許連方纔的樣子,很是不屑,“還有許連,我叫她一聲二哥,都是給他面子了,他反而有理了,事事向着許嘉彤。母親,若是沒有您,他早就被扔出府凍死、餓死了,如今他的所作所爲比許嘉彤更甚,您可一定不能饒了他。”
“他是可恨,可是他畢竟是你父親唯一的兒子。你要怪就怪我沒福氣,沒給你生個兄弟。不過我瞧着他也是咱們壓了這麼多年,心裡有些氣不過罷了,他要想接過這侯府的家業,沒有我點頭,他休想。他明白這個道理就不敢太過分,倒是你那大堂兄許連平,對咱們的家業虎視眈眈,看着就氣不打一處來。”林氏道。
許連平的事許嘉嵐這兩日也聽說了不少,自然也很是不悅:“他倒是好,自己沒本事,爹孃也不中用,就打起我們的主意了。母親,您說的是,我沒有親兄弟,您沒有親兒子,是我們福薄,可是事已至此,總要走下去。您可要把二哥籠絡住,這份家業無論如何都不能被外人佔了去。”
“你明白這個道理就好,先把身子養好,你二哥那兒有我去說和。許嘉彤後日便要進宮了,我保準讓她進的去,出不來,她也蠱惑不了你二哥幾日了。等你大好了,我就給你尋一門好親事。”林氏看她想事情比從前明白了,放心不少。
聽到婚事,許嘉嵐不說話了,她低着頭,靜靜地聽着,一言不發。粗看之下,她是還沉浸在和趙元項的往事當中,可是仔細一看,卻全然不是。
許嘉嵐目光清明,顯然是有打算的,而且還不是一般的打算,想必是謀劃詳盡了的。
“過去的事就不要想了,找一門遠一些的親事,找個好人家,等過上四五年,你生下了子嗣,有了靠山,舉家遷來西都,好日子一樣地過。”林氏已經想通透了。
遠一些尋一門親,對方即便知道一些許嘉嵐的過往,離西都遠,印象也不會太深。她再將許嘉嵐的嫁妝準備得比從前豐厚,辦上個兩倍三倍的,總會有好人家肯娶她。說不準,還有那破落些的貴家會答應這門親事。
林家這一代也無甚功名突出的子嗣,她能從林家得到的還是很多的。等許嘉嵐生下兒子,地位穩固了,她就去求自己的孃家,賭上日後不再相求了,也讓林家幫忙把許嘉嵐一家遷到西都來。
到時候人們對昔日之事也淡忘了,許嘉嵐也有了夫家幫襯,好日子還是照樣過。雖不能大富大貴,但整個定安侯府名義上雖是許孝祖和許連的,實際上還不是她們母女的?
“遠嫁?”許嘉嵐輕輕地嗤笑了一聲,“若是那樣,我這輩子不是白活了?萬一一輩子留在窮鄉僻壤了,豈不是連同您一輩子的辛苦都付之東流了?還把這侯府拱手讓給了一個婢生子和一個野丫頭,您就甘心了?”
“你放心,我會想盡辦法讓你回來的。若是還是不能,離開西都,總能過上安生日子。至於這侯府,我當然不會白白留給他們,一切都還是你的。”林氏算計滿滿地道。
“有這樣的萬一,我可不放心。母親,我早有打算了,不要什麼遠嫁,我還要嫁給項王,做項王妃。”許嘉嵐一雙黑眸蒙上了一層別樣的光彩,躊躇滿志地道。
“你瘋了?項王已經要迎娶王家大姑娘了,那可是要王后娘娘和王家做依靠的項王妃,怎會輕易撼動。咱們退一萬步想,就算王大姑娘這個項王妃做不下去了,王后娘娘也不會讓你做這個繼妃了。你這些話不要再說了,小心禍從口出。”林氏阻止道。
“母親,您忘了。我如今這個樣子雖說讓王后娘娘有了戒心,看着也不討喜了,比不得殿下身邊那些鶯鶯燕燕來得嫵媚動人。可是我這個樣子,也是最讓娘娘沒有戒心的,她不會相信殿下還能看得上我。而我相信殿下對我還有心,此刻他面對我,是不如從前那般喜愛了,可是他會內疚會自責……”許嘉嵐笑了一下。
她這張臉不比從前明豔照人,可是清瘦了許多,又不免顯得楚楚可憐,別有一番風韻。她從前驕狂,此刻卻是清麗文弱,倒是比從前更能抓住男人的心了。
林氏心思一動,可是一想又覺得不對勁兒:“即便項王心裡有你,娘娘也不再視你爲威脅,也沒有用啊。你見了項王能怎樣?即便我再寵愛你,你父親再願意幫你,也不可能去提這門親了。你在項王面前,也只是個和他有些過往的女人而已了。”
甚至連面都見不上幾次,日子久了,那點兒憐憫恐怕也會消失不見。
“王妃的位子眼下是不能想了,可是做項王的女人又不是隻能做王妃。只要做了他的女人,日後那個王柔沒了,也不是不能扶正的。”許嘉嵐別有深意地看向林氏。
“扶正?你母親我的例子看得還不夠麼?當人繼室有諸多難處,這扶正的女人更是難上加難,你受那樣的委屈……”林氏忽然停住了。
“皇家不比尋常人家。”許嘉嵐又笑了一下。
“是啊,皇家不比尋常人家。扶正的官夫人難做,可扶正的妃子卻未必。這歷朝歷代,繼位的可不是隻有王后的兒子,即便是王后的兒子,也未必是元后的兒子。可是,你這樣還是會很多委屈。”林氏忽然明白了什麼。
自古富貴險中求,只要許嘉嵐放得下身段,說不準還真能成事。等到她當上了項王妃,甚至世子妃、王后……這些委屈又算得了什麼。
許嘉嵐做不了王妃,可以去做側妃,做不了側妃就去做妾,妾要是都做不了去當丫鬟也行。反正已經走到了這一步,再差又能差到哪兒去,倒不如放手賭一把。
做妾做丫鬟體不體面,林氏心底裡雖然在乎,可是這份在乎很有限,要不當年她自己又怎麼會在許孝祖正室夫人杜氏健在的時候,上杆子的自己跑上門來做妾麼?
林氏當年在林家的境況也不好,若是不走出這一步,恐怕會被當時的林老太太嫁給一個商人家有病的小兒子了,何嘗不是險中求勝,成了侯爺夫人?
她能這麼做,她的女兒又爲何不可,又有什麼好羞恥的。
“女兒不怕苦,何況我這輩子就瞧上他一個了,本來就是志在必得。”許嘉嵐信誓旦旦地道。
“那我就去給你張羅,也問問你父親的意思。”林氏有把握許孝祖一定會同意。
比起遠嫁未必能迎來翻身的結果,還不如孤注一擲入項王府,成了,飛黃騰達,不成,也在項王府安了一個眼線。這樣的事,許孝祖又怎會拒絕。
許嘉彤和許連出了凝惠堂,許嘉彤放緩了腳步,淺笑着道:“二哥,其實你不必在人前幫着我,這樣他們只會更針對你。我很快就要入宮待選了,你如今說的越多,做的越多,在那之後他們對付你的也會越多。”
“這倒是沒什麼,我忍了這麼多年,今時今日才能一吐爲快,着實快哉。四妹妹,我是要謝你的,若不是有你扭轉局面在先,恐怕即便是很多年以後,我也未必能走出這一步。”許連誠心誠意地道。
向林氏說不,反駁林氏和許嘉嵐的話,從前許連也不是不知道該如何做,而是不敢做。
他眼前永遠有着那一張窗戶紙,不捅破,他就不敢說,一步也不敢靠前。
可是許嘉彤來了之後,一切就都不同了。許嘉彤回來不過兩月左右,年紀輕,根基淺,能動用的人手比他還不足,就是這樣一個人卻將林氏母女折騰得手忙腳亂。
就是這樣,許連忽然靈光一現,許嘉彤可以,他許連爲什麼不可以?許嘉彤有她的籌碼,許連何嘗沒有。
“二哥的意思我夠無恥?”許嘉彤笑着說,表情一點兒也不羞愧,“二哥是不是想說,我利用了許多人,沒有他們,我也是成不了事的。”
“能利用爲何不利用?他們不是也利用了許多別人沒有的東西麼?他們的是與生俱來,四妹妹你的卻是在短暫的時日裡自己取得的,比起他們,你更加不得了。”許連也不是頑固不化的人。
許嘉彤利用戴家的勢力,利用祖宅長輩對她的支持,在當中合縱連橫,用別人的勢力做自己的靠山。雖然有狐假虎威的嫌疑,可是也不是誰都能輕易當上這個狐狸,還把狐狸當得這麼威風的。
這些勢力可以利用,可是若沒有她自己的斡旋,也不過是身邊的過客,看看也就罷了,是她自己把握住了這一切。
如果這樣做不好,那林氏和許嘉嵐這種憑藉出身和孃家出身的人,也只能算是會投胎了。
“其實我並沒有做什麼,只是把你點透了而已。”許嘉彤看看他,繼續向前走,“二哥,其實你也可以這樣,甚至更徹底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