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嘉彤上前一看,比不得她自己的衣裳心思巧妙,也比不得許嘉晴的富貴嬌俏,可是端正、大氣。守閣一夜之後,離女兒家出嫁便不遠了,這是大日子。
這樣的日子,要的不是巧妙,更不是富貴嬌俏,而是端正、大氣、穩重。
“妾室當家,就是不知規矩禮數,守閣閨秀的衣飾都有定數,看看她讓人準備的都是什麼東西。你看看這個,這纔是按祖上的方法做出來的衣裳,我問你祖母要了你的尺寸,你一會兒試試,保準合身。”
許嘉彤早先就感到陸氏和許勁風一直在幫她,眼下看着這身顯然不是臨時準備的衣裳更是不解,她輕輕地撫着那柔滑的絲緞和細密的針腳,靜靜地看向陸氏。
陸氏笑道:“你祖母曹氏與我和你祖老爺有大恩,當年她出宮時許家正遭了難,那時候人們能夠自保已屬不易,你祖老爺病得厲害,我一個婦道人家無人幫忙,眼看着只有等死的份兒了。還是你祖母拿出了她在宮裡的積蓄,爲你祖老爺請了一位名醫,還留了足足三年的日常吃用開銷。若非那時有她出手相助,我和你祖老爺恐怕早就歸西了。”
沒想到還有這樣的淵源,許嘉彤欣然道:“無論如何,昔日之恩存於昔日,今日之事我是一定要謝的。祖太太的大恩,我會一輩子銘記在心。”
陸氏坐下來,讓她坐到身邊,低聲道:“方纔的事可是他們要害你,卻偷雞不成反蝕一把米?”
“祖太太說的是,若是沒有我,五妹妹就有機會入西都待選了。也正因爲如此,三叔父和三嬸孃對我多有誤會,經常與我爲難,之前三叔父不在府裡還好,他回來便發生了這樣的事。”
“老三一向眼高手低,以爲和你父親是親兄弟,只是沒有機會,纔會窩在崑山這一畝三分地裡。他仗着你父親的勢,還要挖他的牆腳,你別覺得奇怪,他這一折騰恐怕醞釀了好幾年了,上一年還想把許連平那個孽孫弄到西都進學,也不怕惹出事來。”陸氏生氣又無奈地道。
許嘉彤道:“大堂兄這回就是招惹了方家大姑娘,非但私相授受,還向方大姑娘借了幾萬兩銀子還賭債。即使他們之間還是清白的,可既然已經授人以柄,難免不被方家攀上了。”
“我看他和那個方大姑娘也未必清白,人家要攀他,自然要使出手段來。他那便宜佔不夠的性子,順水推舟的事他做得出來。”陸氏停了一下,問道,“五姑娘平日裡爲人如何?”
“她一向單純、乖巧,這一回萬萬沒有想到她會害我,多半是受了三叔父和三嬸孃的唆擺。”總覺着還有一層緣故,許嘉彤自己也無法完全明白。
“防人之心不可無,我從前就覺得有這樣的人做父母,她想出淤泥而不染是不可能的,多少也會沾惹一些。這次阻了她守閣,也能讓她晚一些去西都。”陸氏的話鋒轉了回來。
“祖太太可會處置五妹妹?”許嘉彤試探道。
陸氏笑嘆道:“我和你祖老爺仗着長輩的身份,也只能敲打一番,真要將她和他們三房怎麼樣還做不到。況且五姑娘看着也是着了她父母的道,畢竟是許家的子孫,還沒到一發不可收拾的地步,就不能把事情做得太絕。”
“我也正是這個意思,眼下的事恐怕五妹妹自己也不是很清楚。”許嘉彤覺着,許嘉晴平日的單純也並非全是裝的,這一次她敢兵行險招定是發生了什麼。
而那一劑最齷齪的藥……許嘉彤暗暗冷笑,許孝賢和鄭氏的反應已經告訴了她,許嘉晴只放了蒙汗藥,其他的是他們所爲。
不過她也不會就這麼原諒許嘉晴,原本被安排進屋的人不管是白定,還是方瑞,都會污了她的名節。許嘉晴無論有什麼樣的理由,都不值得原諒。
“你先更衣,我這就送你入閣,那邊姑子們已經到了。”陸氏笑道。
許嘉彤行了一禮,到屏風後更衣。衣裳裁剪合身,定是向她身邊的人要了尺寸,這個人多半是曹氏。曹氏雖不在她身邊,還託人照顧她,這份祖孫之情是她與李氏這個親祖母之間不會存在的。
這衣裳甚重,許嘉彤由碧水扶着繞過屏風,在陸氏面前盈盈一拜再穩穩地起身。陸氏滿意地點頭笑道:“來,我送你入閣。上一回進佛緣閣還是送你姑姑入閣的時候,她嫁給了馬綽馬大人爲繼室,雖無子嗣,幾個繼子繼女都和善明禮,日子過得不錯。只願你這一入宮,能當上某位達官貴人的正室,以你的聰慧自然會比她過得好。”
“謝祖太太吉言。”許嘉彤和陸氏並行着說着話,十分親暱。許家總算又多了一方勢力可以依靠,更何況陸氏言行間自然流露出了對她這個小輩的關照,她自然不由自主地覺着親暱。
可是她也曾經這樣看待與許嘉晴之間的姐妹之情,終究是一場奢望,但願她與陸氏不會重蹈覆轍。
“這不是四姑娘麼?這位……可是許家的長輩?”迎面走來的竟是方瑞,此刻他信步而來,看上去不緊不慢的。
許嘉彤跟陸氏耳語了幾句,與方瑞見禮道:“這是祖太太,正要送我入佛緣閣。方爺怎麼會在這兒?”
“方纔三老爺讓下人帶我去見你們老太太,走到半道人忽然不見了,就走到這兒了。四姑娘要去守閣,聽五姑娘說起過,這是大事,不能耽誤你。我再在這兒等等便是,老太太見不到我,會派人來找。”方瑞拱手向陸氏意思了一下,就站到了一邊。
陸氏覺着他懂事,行事幹脆,笑道:“老太太當不得事,我送了四姑娘入閣之後還會過來,你有事與我和三夫人說。來人,帶方公子到旁邊院子裡歇腳。”
有人引了方瑞去,陸氏和許嘉彤終是到了佛緣閣,陸氏對相迎地淨慧師太道:“四姑娘就交給師太了,還望師太賜福於她,令她一世平安喜樂。”
“阿彌陀佛,四姑娘是有福之人。請四姑娘入閣,貧尼幾個在外面誦經祈福,四姑娘在裡間抄經,向許氏祖宗稟明情由。祖宗保佑,福澤深厚。”淨慧道。
許嘉彤恭敬地施禮道:“謝師太吉言,信女定當誠心抄經祈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