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懷瑾聽到消息,便急忙忙從將軍府趕到了宮中,可外頭的守衛攔着他,不允許他進去,他本要硬闖,卻被趕來的桑梓和幼萱攔了下來。
“你不能進去,你進去只會讓事情變得更復雜更嚴重!”
桑梓的身子還未好,此刻看着仍是十分虛弱的,她看着葉懷德着急的神情,知道他心裡很是擔心,可她不能讓葉懷瑾去冒這個險,更不能讓皇后因爲變故而出事。
葉懷瑾未說話,葉懷言已經道:“可是我很擔心母后。”他急得快哭了出來。
葉懷瑾稍微冷靜了一下,轉過頭去看着幼萱道:“你若肯幫我,我感激不盡。”
幼萱連忙道:“我與皇后娘娘輔車相依,脣亡齒寒,不用殿下說,我也會幫這個忙的。”
桑梓握住幼萱的手,將她拉到另一處,道:“你要進去,千萬小心,不要與葉懷德直接對峙,你虛得想法子叫陛下只聽你一個人的話,絕對不能讓葉懷德攪了陛下的心思。”
幼萱頷首,微微點頭:“我曉得。”
桑梓又低頭在她耳邊說了幾個字,道:“若是你覺得陛下有些廢黜太子,你便將這幾個字兒告訴他,若是陛下問你如何知道的,你便說整個京城的人都知道了,你是從外頭聽來的。”
幼萱點了點頭。
她鬆開桑梓的手,纔要進去,桑梓連忙又在身後道:“你自己也千萬小心!”
她回過頭看着桑梓,努力展出一個甜美的笑容,道:“你放心吧。”
桑梓這才放心了不少,她知道,不管他們哪一個人進去都不如幼萱來了有用,皇帝當局者迷,有些事情,非得要有人點撥纔是,可這個點撥的人,卻不能是葉懷瑾,也不能是桑梓,必須得是與她無親無故的人。
幼萱正是這樣的一個人,所以桑梓極其放心。
幼萱要進去,楊得意也是攔着她的,可語氣卻沒有方纔與葉懷瑾說話時那樣強硬,這說明,她是有機會的。
楊得意不敢怠慢她,連忙進去通傳了一聲,皇帝心裡雖然有些愣怔,卻還是叫人放了幼萱進來。
幼萱瞧着平日高高在上的皇后如今也狼狽地跪着,心裡竟也有些怵了,不過爲了桑梓,爲了自己,她還是要說。
“陛下萬歲萬福,長樂無極!”
哪怕是這樣的情況下,該有的禮數卻還是不能少的。
皇帝微微一擡手:“你起來。”
幼萱道:“多謝陛下。”
皇帝看她一眼,很快道:“你怎麼來了?”
幼萱柔聲道:“妾身知道這裡出了點兒事情,擔心其中有什麼誤會。”
皇帝冷冷地瞥她一眼,道:“幼萱,你不該插手這件事情。”
幼萱盈盈謁下:“妾身並不是想要插手這件事情,只不過有些話想對陛下說。”
皇帝看着她,好半響纔出了聲兒:“與這事兒有關?”
幼萱微微一笑:“可以說是有關,也可以說是無關。”
“你且說來聽聽。”
幼萱卻沒有張口,皇帝一眼便看出了她的意思,因站了起來,對她道:“你隨朕來。”
他轉身離開,幼萱很快起身跟了上去,兩人入了內堂,皇帝的臉色並不十分好看,這件事情本於幼萱沒有干係,可幼萱非要來趟一趟這渾水,日後可就洗不清白了。
幼萱能感覺到皇帝看着自己的目光充滿了狐疑,她也不顯露出絲毫的坐立不安,只是含羞低頭:“陛下這樣看着妾身,叫妾身怎麼好意思與您說話。”
皇帝難看的神情這才收斂了一些,道:“幼萱,你曉得你今日來這裡意味着什麼?”
幼萱低頭,一副小意的樣子:“妾身知道,可有些話妾身不得不說。”
皇帝直視幼萱,道:“你究竟想說什麼?”
幼萱跪了下去:“皇后廢不得!”
皇帝沒有說話,眼神裡卻有了幾分怒意,他這樣愛護的女人,今次卻幫着他想要廢除的女人,她是嫌自己活的太長了嗎?
因道:“朕以爲你要說什麼,這件事情本與你沒有關係,你不必這般,朕知你是爲了長翊……”
“妾身不僅僅是爲了阿梓,也是爲了自己!”她擡頭,直覷皇帝的雙目:“皇后娘娘若被廢去,勢必會牽扯到太子殿下,以太后娘娘的性格,必然會逼着陛下廢太子,陛下一開始或許可以聽而不聞、視而不見,可時間長了,或許連您自己也覺得太子該廢了,”她一改小意的神色,突然堅定異常:“太子不可廢!”
皇帝心中一驚,一時竟不知該如何回話了,只好問道:“爲何太子不可廢?”
幼萱沒有片刻遲疑,道:“因爲四個字。”
“四個字?”皇帝不明白幼萱在說什麼。
幼萱又道:“居上不陵。”
皇帝恍然大悟,這四個字是兩年前他與太子出遊,一個山人所贈的,後來又收到一塊兒刻了這四字兒玉佩,亦是贈於太子的。
他突然極其,那一日那個老者還給了他一個錦囊,告訴過他,若是有一日他產生了想要廢太子的想法,便打開錦囊一看,皇帝並沒有留着那個錦囊,因爲他早已經提前打開過了,裡頭所寫的,正是“居上不陵”這四個字。
他的江山,或許註定要交給這個兒子。
“你從哪裡聽來的這四字?”
幼萱不卑不亢:“兩年前陛下與太子出遊,這四字便已經在民間流傳開來,近來不知怎的,傳得愈發厲害了,竟連街頭巷尾的垂髫小兒都在傳誦。”
皇帝嘆了口氣,突然又看着道:“可是這件事情擺明就是皇后爲之。”
幼萱道:“只要您不信,就不是皇后娘娘所爲!”
就好比十九年前,他也曾懷疑過會不會是皇后做的,可是那時皇后得寵,他的心裡都是皇后,所以他選擇了相信皇后,這才釀成了往後的大錯。
幼萱又道:“更何況,後宮三千佳麗,卻無一人配入主椒房殿,陛下難道要看着椒房殿空缺出來,叫後宮妃嬪都對此逐逐眈眈嗎?”
皇帝想了一會兒,卻突然看着幼萱,道:“幼萱,朕一直覺得你是這宮裡最好的女人,你大度,又溫柔,若皇后被廢,你是最有可能成爲繼後的人,到那時,朕也可以名正言順地將你的孩子扶爲太子。”
他的話叫幼萱猛然吃了一驚,但幼萱心裡也知道,他或許只是在試探自己。幼萱並不是一個有野心的人,這也是爲什麼她可以得到皇帝如此寵愛的原因之一。
所以她很快磕頭道:“妾身惶恐!妾身從來沒有過這種想法,妾身只盼着自己的孩子能平安出事,如二皇子一般做一個閒散王爺便好,其他的,妾身不敢想及半分,陛下這樣說實在是折煞妾身了!”她說罷,再次重重地叩首。
皇帝很快嘆道:“朕知你無心於此,可你也不爲自己的孩子考慮考慮嗎?你覺得你的孩子會願意一輩子屈人之下嗎?”
幼萱的臉色更加不好了:“妾身沒有這種想法,妾身的孩子也絕不會有,再說,妾身與阿梓姐妹情深,怎麼能夠在爲了一己私慾便在背後捅刀子呢,妾身懇請陛下收回您說過的話!”
皇帝的笑容突然顯得複雜了起來,他似乎在懷疑着什麼,可是又叫人看不穿,幼萱的心裡不禁有些擔心,是不是皇帝在懷疑自己?
她因道:“陛下,妾身說的話,還請陛下思慮周全,妾身說這些也是爲了陛下好。”
皇帝笑了起來,道:“朕自然知道,”他輕輕地拍了拍幼萱的手,笑容裡卻有幾分疏離:“朕很感激你今日對朕說這些話。”
他說完,竟將幼萱丟在原地,離開了內堂,幼萱知道自己的話並沒有白說,皇帝是真的聽進去了的。
皇帝回到了殿內,很快坐在位置上,而幼萱也緩緩地從屋內走了出來,皇帝並沒有說自己是否相信了今日的事情,他只是對守在一旁的楊得意道:“染香、劉不慎都拖下去杖斃,至於皇后——”他的目光從兩人的身上移開,緩緩地疑道了皇后的身上,嘆了口氣,道:“朕在位一日,她便不得出椒房殿,不許任何人前去探望,病了也不許請太醫令,五皇子遷到東宮去住。”
他這樣說,便是已經相信了衆人所說,卻沒有要皇后的命,幼萱終於鬆了口氣,皇帝到底還是沒有廢了皇后。
葉懷德也知道能做到這一步已經是莫大的收穫了,所以他也並不再強求皇帝廢后,他只是道:“那母后的聲譽……”
皇帝道:“朕會下旨恢復你母后的皇后之位,遷入帝陵。”
葉懷德要得就是這個了,不管皇帝廢不廢后,只要他的母后被平凡,世人便看得清皇后的真面目了,這樣的女人,怎麼可能母儀天下。只要皇帝還在一天,廢后的機會就還有,只要他再找到關於皇后的罪證,只要皇后被廢,葉懷瑾也別指望再做太子了。儲君之位,到底是他葉懷德的囊中物!
“你們都出去,朕有話要與皇后說。”
幼萱雖然還有些擔心,但是看皇帝的神情似乎有些淡然,想來他應該是不會對皇后怎麼樣了,因而便謁了禮,緩緩地退了下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