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美人因爲難產而亡,只餘下一名公主,皇帝體恤公主,特將李美人擢升爲夫人,遷入妃陵,而公主便交給了即將產子的幼萱撫養。
這是桑梓一早便料到的結局,她知道有一件事情還有些不明白。既然李夫人都有力氣生下孩子,怎麼會又死了呢,而且死之前也沒有叫任何太醫令去看過,皇帝急匆匆地將桑梓叫過去,卻連見也不讓她見一面李夫人,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兒?
還有就是,李夫人爲什麼指明要見幼萱呢?
“阿梓,你在想什麼,過來瞧瞧小公主,多可愛。”
桑公子聽到幼萱的聲音,便連忙回過神來,湊了過去,伸手在小公主的臉上摸了一把,笑道:“果然十分可愛。”
這孩子是足月出生的,身量正常,而且小臉兒圓嘟嘟的,粉雕玉琢似的,十分可愛。
“李美人也算宮裡容貌出衆的妃嬪了,想來小公主長大了之後也一定十分漂亮。”幼萱對這孩子倒是不錯,或許是因爲自己肚子裡也有一個的緣故。
桑梓道:“你待這個孩子倒是格外親熱。”
幼萱看了她一眼,笑了起來:“她才這麼小便失了母親,我可憐她,自然要對她好一點兒啦。”
她說話的時候,那種語氣帶着少女的俏皮感,入宮三年,她完全沒有變過,好像永遠是當年蒔花館的少女。
但桑梓覺得幼萱今日格外高興,因笑問:“你彷彿格外喜歡這個孩子。”
幼萱笑道:“陛下的幾個公主都嫁出去啦,她現在是宮裡唯一的公主啦,我自然喜歡她。”
她說得並不是真話,桑梓看得出來,但桑梓並不戳穿,她只是道:“昨日,李夫人與你說了什麼?”
幼萱一愣,很快反應過來:“就是交代了一些事情,希望我好好對待她的公主。”
“她知道孩子是你養?”
幼萱的神情略微有些閃爍。
“你是不是有什麼事情瞞着我?”
直接告訴桑梓,是這樣的,幼萱一定有什麼事情瞞着她。
幼萱知道自己瞞不住她,便也不再隱瞞,因道:“我的確是有事兒瞞着你,”她將孩子放在搖籃中,轉過身道:“你還記不記得,我生和緒的時候中了毒,險些一屍兩命。”
桑梓點了點頭:“可是你不是一直都找不到兇手嗎?”
幼萱還沒說話,桑梓突然便明白了過來,因問道:“這個兇手,是李夫人對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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幼萱雖然沒有回答,卻點了點頭。
桑梓心下一沉,道:“這麼說李夫人的死……”
“與我沒有關係,”幼萱連忙撇清:“是陛下要她死的。”
桑梓道
:“陛下知道這件事情?”
幼萱點了點頭:“我全部都與他坦白了。”
桑梓如今想來尚有些後怕:“當時他有什麼反應?”
幼萱低着頭道:“我知道他是不生氣的。”
這後宮裡的人,真是一個個兒都魔怔了。
皇帝聽了這些話卻被不生氣,這到底得是有多愛幼萱,才能包容這些東西呀?
桑梓的心裡不禁有些奇怪,日後葉懷瑾御極,但願也能這樣對她就好了。
“陛下待你是真心好,”桑梓輕輕一握她的手:“你……我但願你也是真心對待他的,這樣你們纔會幸福。”
幼萱的眼神突然有些閃爍,但很快便擡頭笑道:“那是自然,我自然會待陛下真心。”
有些話,幼萱其實很想坦白,可是她又怕坦白之後,她會失去桑梓。
她總是爲了這件事情感到矛盾。
隨着小公主的降臨,前朝的事情也得到了完美的解決,經過半個多月的調查,段文清被坐實了貪污的罪名,不僅被處死,還被抄家。
樹倒猢猻散,段夫人和段致遠也無處可去,兩人看着官兵從自己的家中一點一點地擡出了各式各樣的東西,有傢俱,有珠寶首飾,有畫卷,玲琅滿目,幾乎可以開一個古玩店了。
“真沒想到爹爹居然貪污了這麼多。”段致遠愣愣的看着眼前的一切,彷彿被抄的,並不是他的家一般。
段夫人輕嘆了一聲:“出來混的,遲早要還,這些東西都不是咱們的,是該換回去了。”
她牽起段致遠的小手,段致遠道:“娘,我們現在去哪裡呀?外公不肯收留我們,我們還有地方去嗎?”
段夫人柔聲道:“天下這麼大,難道還容不下我們兩個嗎?”
段致遠回頭看了一眼,其實他倒不是捨不得這個家,只是他還記得她和荊四孃的約定,他還有一點兒信心,荊四娘會來找他的。
畢竟她已經遵守諾言將自己送了回來,相信也不會騙他的。
可是,爲什麼她還不來呢?
段致遠一邊走着,一邊心裡又止不住地犯嘀咕,直到路過那日被人綁架的小巷子,才突然發現,原來荊四娘在那裡等他。
他雖然沒有見過荊四孃的臉,可是他卻能認得出荊四娘就是那個綁架了自己的人。
若不是這件事情已經過去了,荊四娘倒真有點兒怕這孩子把自己給告了。
“你果然很遵守承諾。”
段致遠送來母親的手,跑到了荊四孃的身前。
荊四娘笑道:“你都沒有見過我,你怎麼知道是我?”
荊四娘是個很美麗的女人,她有一張讓人見了
便過目不忘的臉,而且她身上有一種獨特的氣質,讓人一旦與她接觸,就算沒見過她的臉,也會認得她。
但段致遠自然不會說出來,雖然他還小,但他也知道,這是十分難爲情的話。
“你別管,總之我就是能認得出你來。”
荊四娘拿這個孩子沒法兒。
段夫人見兩人像老朋友似的說話,便對段致遠道:“你們認識嗎?”
荊四娘自然不會那麼傻,告訴段夫人她就是綁架段致遠的人,因而尚在段致遠之前道:“我們認識,還很有緣。”
段夫人瞧着荊四娘並不像是壞人,又見段致遠與她親近,因道:“姑娘怎樣稱呼?”
荊四娘道:“我姓荊,荊軻的荊。”
段夫人頷首道:“荊姑娘有什麼事兒嗎?”
荊四娘自懷中取出了一封信和一些金子給兩人,又指了指巷子口的那輛馬車,道:“我是來給你們……”她頓了頓,拼命回想着桑梓教她的那個成語,道:“雪中送炭,對,給你們雪中送炭的。”
段夫人也是個大家閨秀,雖然不知這雪中送炭的意思,卻也看得出荊四娘是想幫助自己,因道:“無功不受祿,我們不能受姑娘的幫助。”
荊四娘道:“夫人有所不知,令郎曾經幫過我一個大忙,我答應過一定會報答他的,所以今次還請夫人接受這些東西,了卻我的一樁心事。”
她也算是會扯謊的,段夫人不禁有些遲疑,但段致遠卻已經拿過了荊四娘手中的東西。
荊四娘道:“你們上馬車吧,車伕會送你們去淮南,你們帶着這封信去找淮南王,他自然會收留你們。”
段夫人原不是個笨人,因道:“淮南子是小王子的父親,小王子是太子的人,這麼說你也是太子的人?”
荊四娘沒有回答,可答案已經十分明顯了。荊四娘本來有些擔心段夫人會不會不接受她的好意,哪知段夫人居然道:“多謝了,荊姑娘,其實你們原本不必這樣,先夫做了那麼多壞事,實在不必可憐我們。”
荊四娘道:“這不是可憐,他是他,你們是你們,”她瞥一眼段致遠,道:“我瞧致遠這孩子不錯,你帶着他去找淮南王,他自然悉心栽培。”
段致遠微微揚起高傲的小下巴,對荊四娘道:“總算你誇了我一句。”
荊四孃親自將他們送上馬車,道:“等你以後出息了,還愁沒人誇嗎?”
段致遠竟不知怎的,此刻有些捨不得荊四娘了:“今日一別,我們還能在見面嗎?”
他嘟着嘴,樣子極可愛,荊四娘一瞧便十分喜歡,因而大方的賞了他一個吻,笑道:“會見面的,有緣的話,咱們江湖再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