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雪初冬,雪地裡有兩個孩子在嬉戲打鬧,阿遲用一雙小手揉了一顆雪球,用雙手按得緊緊的,然後丟了出去,一把砸在沈杏白的頭上。
沈杏白不哭不鬧,只是裹着一件厚重的披風在雪地裡追着阿遲跑,一不小心,腳下一個踉蹌,整個人摔進了雪地裡,啃了一嘴的雪。
荊四娘將他抱了起來:“疼嗎?”
沈杏白搖搖頭,俏麗的眉眼張揚着一抹得意的笑容,這樣的笑容,自然是給阿遲看的。
這兩個孩子爲了幫自己的老爹爭取到荊四娘,已經撕破臉了,桑梓真是無奈,小小年紀就開始耍心機,長大了那還得了。
因對荊四娘道:“四娘,雪大了,把孩子們帶回來暖暖身子。”
荊四娘擡頭看了一眼,現在一絲兒的雪都沒有,她心裡奇怪,又見兩個孩子這樣擠眉弄眼的扮鬼臉,心裡便知道桑梓是什麼意思了。
於是便一手抱着沈杏白,一手拉着阿遲迴到屋子裡。
“快暖暖身子。”
桑梓讓無射和姑洗給兩個孩子取下披風,自己又給他們一人遞了一個手爐上去,道:“這麼冷的天兒還出去玩兒,仔細作下病來,吃藥的時候又哇哇的大哭。”
她話音才落,阿遲連忙道:“我纔不哭呢,這個小鬼才哭的!”
沈杏白也不甘示弱:“我長這麼大,喝藥就沒哭過!”
他們這樣好強,連葉懷瑾都忍俊不禁:“別貧了,趕緊喝口香茗暖暖身子。”
桑梓陰陽怪氣道:“也不見你多關心我。”
話音才落,葉懷瑾便遞了一杯香茗到她面前:“你也喝。”
桑梓的臉一紅:“水都喝飽了。”
葉懷瑾微微一哂:“隨便你。”
葉竟成道:“桑梓,我有件事兒要問你。”
桑梓瞥他一眼,不用聽都知道他想要問什麼,因道:“你說啊。”
葉竟成道:“你和林明慧的血怎麼又不相融了,我記得你們的血本是可以融合在一起的。”
桑梓道:“因爲我不是她姐姐呀。”
葉竟成咂咂嘴:“你別打馬虎眼。”
桑梓道:“你想知道呀?”
“你說吧,我的確想知道。”
桑梓得意地撇開臉:“我就不告訴你,你能拿我怎麼樣。”
葉竟成一把抓住她的手,道:“你要是不告訴我,我就把這件事請告訴太后,你覺得是你的損失大,還是我的損失大?”
“你威脅我!”
葉竟成一臉的無賴樣兒:“你看我不順眼,就讓你的太子打我呀。”
桑梓的眼睛骨碌碌一轉:“我纔不上你的當,你這種人不值得讓葉懷瑾動怒,你要去告訴太后就去呀,反正太后也不能拿我怎麼樣。”
桑梓現在學聰明瞭,不能表現得有一絲一毫的害怕,否則就正中葉竟成的下懷了,她纔不會那麼傻呢。
葉竟成見她不上套,因笑道:“你這腦子倒是比之前好用了不少嘛。”
“每個人都會有長進的,不是誰都像你一樣傻。”
葉竟成聽了這話,也不覺得惱,只是道:“我的確是傻,我傻得把自己的私廚借給情敵,幫助她度過難關,哎呀,結果現在人家鳥盡弓藏了。”
桑梓撇一撇嘴,他這不就是在說自己嘛?
她也實在是沒辦法了,畢竟人家真的幫過自己,她又不是那種過河拆橋的人。
因道:“好了啦,說就說,沒得這麼說人的。”
說罷,荊四娘就着沈君堂也坐了下來,桑梓便道:“其實只是因爲裝水的銅器上面有醋而已。”
“醋?”荊四娘疑惑道:“爲什麼會有醋?”
桑梓道:“因爲這一次聖壽宴需要的銅器太多了,所以便將庫房裡的銅器都拿出來用了,銅器放久了會氧化,醋可以消除氧化物,所以我就讓膳房的人將所有的銅器都用醋洗過一遍,所以昨夜所用的所有銅器上面都有醋。”
荊四娘道:“只是這樣?”
桑梓點了點頭:“啊,還有一個原因,因爲聖壽宴的菜從早上就開始做了,所以有很多菜在用到的時候會不新鮮,用加醋的水洗過的話就會保持着它的味道,所以我就……”
“等等!”
桑梓猛地被人打斷,心裡略微有點兒不爽,因看向葉竟成:“你是你要聽的嗎?”
葉竟成道:“我要聽得是爲什麼你們倆的血沒有融到一起,而不是做菜洗碗的問題。”
桑梓白了他一眼,沒好氣道:“愛聽不聽,不聽算了。”
葉竟成正要說她兩句,卻被葉懷瑾冷冷的瞪了一眼,他只得作罷。
惹不起,還躲不起嗎?
桑梓道:“其實滴血驗親這種辦法是真的不能信,一點兒科學依據都沒有,紀曉嵐就問過一個仵作滴血驗親如何作假,那個仵作說,如果在寒冷的冬季,把驗血的容器放在冰雪上,溫度極低,或在夏天使用鹽或醋擦拭容器,使容器裡有酸鹹的氣味,那麼,所滴之血一接觸容器,就會立即凝結,怎麼也不會結合。”
荊四娘頷首:“所以說,昨晚的那些銅器都是用醋洗過的,所以你們的血纔不會融合在一起。”
桑梓點了點頭:“不過還好那水沒有被做手腳。”
荊四娘道:“這種事情真的能做手腳嗎?”
桑梓道:“是呀,加點鹽在裡面,血就都能融合了。”
“加鹽?就這麼簡單?”
桑梓笑道:“不然你以爲有多難?”
荊四娘撇了撇嘴:“那這麼說……不是所有人的血其實都能融合起來。”
桑梓道:“對啊,一般來說都能融合的,所以這個不能信的啦。”
桑梓正想倒一杯香茗喝,但葉懷瑾已經將茶杯遞到了她的面前,桑梓看了他一眼,接過來喝了一口。
她見衆人都不說話了,莫名覺得氣氛怪尷尬的,因對葉懷志道:“對了,六皇子的身體怎麼樣了?現在身上還有小紅點兒嗎?”
葉懷志搖搖頭,笑了起來:“多虧了你,已經好多了。”
桑梓道:“他年紀還小,你要多多注意一點兒,要是出了什麼事情,你就讓人來找我。”
葉懷志笑着點了點頭,道:“我知道,麻煩你了。”
桑梓笑道:“不麻煩,反正我閒着也是閒着。”
葉懷瑾裝模做樣的咳嗽了一聲,道:“你之前不是忙着寫什麼東西嗎?怎麼現在又有這麼多時間了。”
葉懷瑾一聽就是在使性兒吃醋,桑梓因而便想整整他,因道:“我現在不想寫了,我想多留點兒事情來照顧六皇子行不行?”
“那又不是你的孩子。”
葉懷瑾的臉色微微變了變。
桑梓道:“那又怎麼樣,幼萱的孩子就是我的孩子。”
眼看葉懷瑾的臉一陣青一陣白的,荊四娘連忙道:“桑梓也是想多積累一點兒經驗,這樣以後自己生了孩子,也懂得怎麼照顧,不必假手於人嘛。”
荊四娘倒是越來越會說話了,不過桑梓是誠心要跟葉懷瑾過不起,自然也會挑她的錯:“四娘你錯了,我不是想要積累經驗,而是因爲我經驗很足,所以纔想要幫忙照顧六皇子的。”
荊四娘如何不懂得幾人的關係,桑梓雖然沒有找備胎的意圖,可是葉懷誌喜歡桑梓,荊四娘卻是知道的,他們兩人要是相處的時候多了,難免不會日久生情。
因道:“說起來,你的身手那麼差一點兒都沒法兒保護自己,不如你跟我練練武吧。”
桑梓指着自己的鼻子,道:“我跟你學練武?你沒說笑話吧?”
桑梓覺得自己肯定是學不好的,而且她也不想學,雖然說自己是個武俠迷吧,但是她很清楚自己在這方面的天資,還是不要丟人現眼的好。
因道:“算了吧,我還是不學了。”
荊四娘道:“學點兒武功傍身不錯的。”
桑梓連忙搖搖頭:“我學不會,我從小體育就不好,不然我就練空手道去了。”
“什麼是空手道?這種武功很厲害嗎?”
桑梓想了想道:“空手道是日本傳統格鬥術結合琉球武術唐手而形成的,起源於日本武道和琉球的唐手。”
荊四娘嘆了口氣:“算了,你解釋這麼多我也不知道,”她坐到桑梓身邊去:“你不學一學,怎麼知道自己學不會。”
桑梓道:“我小時候學過八極拳,才學了三天就回家了,我真的不是這塊料啦。”
荊四娘還想再勸她一勸,葉懷瑾卻道:“四娘,你算了吧,她要是會聽你的,她就不是桑梓了。”
他說的倒是很多,可是桑梓偏偏要和他過不起,瞪他一眼,道:“怎麼你很瞭解我嗎?”
葉懷瑾知道她
是故意找自己的不痛快,因道:“我們不說這個,我問你,水信玄餅的事情,你知道內奸是誰了嗎?”
他這個問題倒是把桑梓給問住了。
“知道的人不多,不過一個我覺得都不像。”
葉懷瑾道:“那總要有個人不是。”
桑梓只是低着頭看着掌心的紋路,也不知道應該怎麼回答。
荊四娘便替她說:“桑梓說都是你的人,她覺得不會害她的……”
“喂!”
荊四娘話未說完,已經被桑梓堵住了嘴。
不過葉懷瑾已經聽得清清楚楚了。
他也沒有表現出什麼高興的情緒,只是道:“我的人自然不會害你。不過有一個人,你可能誤會了,他並不是我的人。”
桑梓蹙了蹙眉,無射、姑洗和夷則不都是他的人嗎?如果不是,他怎麼還敢派他們來伺候自己呢?
“不是你的人?”桑梓道:“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還聽不出來?”
桑梓搖了搖頭:“無射和姑洗還有夷則,哪一個不是你的人?”
葉懷瑾耐不住嘆了口氣,輕輕地在她的額頭上敲了一個爆栗子:“除了這三個人你就想不到別人嗎?”
桑梓噘着嘴搖頭:“可是隻有她們三個人跟着我呀!”
葉懷瑾白了她一眼,簡直被她的智商給征服了。
桑梓想了想道,突然道:“你說的不會是傅子成吧?”
葉懷瑾雖然沒有回答她,但他的眼神卻明確的告訴她“沒錯,女人,你猜對了。”
桑梓簡直快要吐血了。
“什麼啊!你帶他到廚房來找我,我還以爲你和他是一夥兒的,而且他不是傅將軍的弟弟嗎?怎麼會害我呢?”
說到這裡,桑梓倒是自己愣住了。
她似乎想起來,傅子成這個名字她一早聽過的。
就是京城鬧痘疫的那個時候,葉懷志曾經說過在葉懷德那裡見過傅子成,而且傅子成貌似投靠了葉懷德。
可是桑梓那個時候並不知道傅子成是誰,見面那天,也沒想起這個人,這才着了道。
忍不住對葉懷瑾道:“你夠了吧!”
葉懷瑾一臉無辜:“我怎麼了?”
桑梓忿忿不平:“就算我忍不住傅子成,可是你也知道他在幫葉懷德,你爲什麼帶他去找我,你難道不怕他趁機害我嗎?”
“我爲什麼要怕?”葉懷瑾居然滿不在乎
桑梓纔要發火,纔要矯情,葉懷瑾卻又道:“我就是要讓他知道你對我來說有多麼重要,如果他敢動你,我一定不會放過他的。”
他都這麼撩人了,桑梓哪兒還能和他鬧脾氣,因道:“什麼嘛,你未免也……太冒險了,害得我差點兒沒能完成聖壽宴,你下次跟我說一聲嘛。”
她的語氣那麼嬌羞,衆人一聽便知道她已經不鬧脾氣了,因而很自覺地找了個藉口離開,給兩人留下時間獨處。
葉竟成自然是不願意走的,荊四娘只好硬拖着他走。
“他們怎麼都走啦?”
只有桑梓自己還不知道爲什麼突然就只剩下自己和葉懷瑾了。
葉懷瑾一把將她摟在懷裡,道:“你不知道?”
他的嘴脣蹭着她的鬢角,呵出的熱氣實在讓人只癢癢,桑梓因扭了扭身子:“你別這樣……”
“我怎麼樣?”
葉懷瑾雙手一緊,桑梓整個人就緊緊地貼着他的胸膛,心跳越來越快。
她雖不是使性兒,卻道:“我問你,你和朝陽的事情……唔!”
她還沒說完話,便被葉懷瑾吻住了脣。
這回桑梓倒是沒掙扎,任他吻了個夠。
直到葉懷瑾把她放開了,她才道:“你別想轉移話題,我問你,你是不是真的會娶朝陽?”
葉懷瑾道:“我說過,我只會娶你一個。”
“可是……”
“沒有可是!”
葉懷瑾又要吻她,她連忙用雙手捂住了嘴,含糊道:“你不是答應了少城王要娶他的女兒,你這樣就不怕少城王臨陣倒戈嗎?”
葉懷瑾笑道:“臨陣倒戈也沒關係,只要你別離開我,什麼都好說。”
桑梓笑得合不攏嘴:“你的嘴什麼變得這麼甜了?”
“一直都是。”
桑梓不再說話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