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愣愣的轉過頭去看着葉懷德,頗有些擔心,若不是有把握,他必然不會輕易出手。可是知道當年那件事情的人幾乎都已經死絕了,還會有誰呢?
皇帝道:“叫他進來。”
話音才落,便見一個男人從門外進來,那是一箇中年男人,約莫五十歲上下,濃眉大眼,氣宇軒昂。
他跪在皇后的身側略微靠後的地方,皇后轉頭看他,神情猛地一愣,整個身子似被抽空了一般,跪坐在地上。
居然是他!
皇后做夢都沒有想到,這個男人居然會出賣自己。
她更不會想到,那麼多年前的事情,居然會在今日出現反轉。
皇帝見皇后這樣的神情,不禁覺得有些疑惑,再看殿下站着的人,只覺得那人有些眼熟,不知在何處見過。
葉懷德道:“父皇是不是覺得這人有些眼熟。”
皇帝眉頭輕蹙,道:“是故人?”
葉懷德點了點頭,對皇帝道:“這是從前在母后宮裡當差的劉不慎。
皇帝略頓了頓,似乎有些記起來眼前的男人,道:“當年巫蠱一事出來以後,朕不是已經下令杖殺椒房殿所有的奴才了嗎?”
葉懷德瞥了劉不慎一眼,劉不慎毫無半點猶疑,沉穩道:“昔年,是皇后娘娘保住了微臣的命。”
皇帝遲疑道:“爲何椒房殿那麼多人,皇后單單隻保住你的命?”
其實他不說,皇帝也知道是爲什麼,可皇帝卻故意問了出來,眼看着皇后的臉色越來越難看,皇帝尋思着,皇后或許有很多事情瞞着自己。
劉不慎道:“因爲當年,就是微臣將巫蠱人偶擲於椒房殿的房樑之上,冤枉沈皇后行巫蠱的。”
皇帝聽了這話,卻只是淡淡地嘆了口氣,彷彿這件事情,他並不十分在乎一般。
卻又道:“朕想問你一句話,當年皇后保住你,是否真的僅僅是因爲你替她做了這件事情?”
若是皇帝害人,必然不會輕易留下幫兇的活口,未免像今日一般發生這種事情。可是皇后卻放過了他,染香那是因爲被王妃所救,可這個男人,皇后也許一開始就沒打算要他的命。
劉不慎沒有說話,皇帝又問:“你不回答?”
其實皇帝能猜得到,可劉不慎卻仍然不肯說真話。
“是,”他緩緩地擡起了頭:“當年微臣將證據都交給
了自己家中的夫人,告訴夫人,若微臣死了便將這些證據呈於陛下。”
他到底還是隱瞞了某些事情。
皇后的心裡不免放心了些。
皇帝看着皇后,道:“你還有什麼好說?”
皇后的目光突然變得凌厲起來,她看向身後的劉不慎,道:“你既然說是本宮叫你去栽贓廢后的,那麼你就拿出證據來。”她倒也不是咄咄逼人,畢竟那樣只會更叫人誤會,更何況,這一次相見足足隔了十九年,還不知道過了今日他們還有沒有機會再見面。
劉不慎垂下頭去,不敢直面皇后的眼睛,但他的神情卻未能穩住。
“微臣手上的確沒有證據……”
有這句話便已經夠了,皇后斷定皇帝不會對自己不利的,畢竟如今太子羽翼即將豐滿,若要動自己,沒有確鑿的證據,必然是不可能的。
只要她咬死不肯承認,那麼這件事情只會成爲一件無頭冤案,大不了就是在史官的筆下多了一個污點,可她還是皇后,日後還會成爲太后,只要這件事情不改變,她就無所謂。
皇帝的目光變得驚疑起來,看着劉不慎道:“你最好說實話。”
劉不慎的身子略微打了個寒噤,他轉眸看了看皇后,又看了看身側的葉懷德,究竟還是道:“微臣手上的確沒有證據。”
葉懷德趨前一步,道:“雖然他手中沒有證據,可是他與染香都指證是皇后娘娘當年栽贓陷害母后,父皇難道要包庇皇后娘娘,聽而不聞、視而不見嗎?”
“朕不會這麼做。”
皇帝的語氣始終很沉穩,不見任何動氣,葉懷德都不禁懷疑,皇帝是不是不打算替母后平反了,因爲從他的臉上,完全看不到一點兒這樣的意思。
皇后也還沉得住氣,畢竟如今的情況並不是十分的對她不利:“大皇子,若是旁人說這話,或許還有幾分可信之處,可是你說,那可信度便不高了。”
葉懷德只是看着她,並不因爲這些話而感到憤怒:“兒臣雖然一直都不相信母后會施巫蠱魘咒父皇,但也不至於爲了替母后平反便誣陷您。”
皇后道:“大皇子,本宮問你,自從你母親離世之後,本宮對你怎麼樣?”
葉懷德道:“您待兒臣十分的好。”
皇后只是冷笑:“很好,人心難測,到底不是親生的,就算本宮對你再好,你的心裡也始終惦記着
自己的母親,總想逮着機會反咬本宮一口。”
葉懷德連忙跪在她身前:“兒臣惶恐!”
“你又如何惶恐?該惶恐的是本宮纔是。”
皇后又回過頭去盯着劉不慎:“本宮與你本不數落,如何能讓你在椒房殿中放置巫蠱人偶?”
劉不慎不敢多說,可葉懷德的眼神卻叫他不得不說,畢竟他有把柄在葉懷德的手上,若是不說,只怕比說了下場更慘。
因而只得道:“皇后娘娘,微臣與您是總角之交不是,您若不認,傅老將軍府中總有一人肯認的。”
皇后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她與劉不慎,不僅僅是總角之交這麼簡單,多少年前,兩人在一處親近,若不是她一朝得幸,說不定兩人如今已經成婚多年了。
皇帝道:“你與皇后,在入宮前便認識?”
劉不慎點了點頭,其餘的確實不敢再說了,因爲再說下去,皇帝可真的要動怒了。
皇后深知自己沒有辯解的可能,就像劉不慎說的,就算她不認,傅將軍府總有人會認的。
因道:“妾身與他的確是舊交,但妾身入宮之後便已經與他斷了往來,雲飛泥沉,哪裡還能聊得上。”
雲飛泥沉。劉不慎只覺心下一痛,他昔年爲了皇后如此冒險不顧性命,卻僅僅換來她一句雲飛泥沉。若不是他出宮娶妻生子,恐怕一輩子都要爲她守着這個秘密,直到死都不知道原來她心裡根本就沒有自己,昔年交好,也無非是爲了利用自己扳倒皇后。
劉不慎的臉色一變,索性將一切都挑明瞭。
“陛下容稟,微臣還有一事要說!”
皇后險些驚呼出聲,她緊緊地攢住了拳頭,皇帝道:“你說。”
劉不慎道:“微臣幼時與皇后娘娘相交甚好,微臣是一心打算與皇后娘娘共結連理的,若非皇后娘娘一朝得幸,微臣與她恐怕已經成婚生子,共享天倫。”皇后已經忍不住要發作了,他只是恍若未聞,又接了下去:“皇后娘娘入宮之後,並未沒與微臣斷了瓜葛,微臣擔心娘娘入宮後會遭人欺負,所以託了關係到御前做了羽林衛,後來爲了栽贓沈皇后,又輾轉去了椒房殿,直到微臣出宮之前,微臣與皇后娘娘都不曾斷了往來。”
劉不慎只是一心想要報復皇后的無情,可他卻不知道,這些話險些要了皇后的命。
對葉懷德來說,卻也是意外的收穫。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