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盈盈靜靜地看着段明玉,他的模樣沒有多少變化,因爲段明玉還二十出頭歲,尚不能留鬍鬚,頜下颳得很是光潔。
如今他已是二品的朝廷大員,門下省平章事,政事堂大員,相當於後世的宰相,由於田令孜的專權,現在他只能算是一個副宰相,但是如此之快的升官速度,實在令人咋舌驚歎,其中雖然是因爲他立下了潑天的功勞,但也不乏七王爺動用朝中的力量爲他爭取,即便是各種原因,他依然是萬人眼紅的對象。
不過官位縱然是高,爵位不可謂不貴,軍權也算不得小,可是依然只是年輕人,段明玉一雙炯炯有神的眼睛,帶着溫和的笑意。只是在經歷過這麼多人生之後,他的神情與氣質悄然發生了變化,變得更加自信、更加成熟、也更具鋒芒。顧盼之間,他那種自信、沉穩的感覺,讓鄭盈盈既覺得親切,又覺得歡喜。
男人,就該是這樣子,強勢、睿智、有種一切盡在掌握的自信,但是又絕沒有盲目自大、衝動莽撞的年輕人所不具備的成熟味道。如果說段明玉最初吸引她的是他談吐的妙趣橫生、是他的溫柔與善良。
如果說段明玉最初打動她芳心的是他對冬兒的一片癡情,那麼此時段明玉令她心動的,卻是他正在長大的感覺。看着此時的段明玉,她有種他正在長大的感覺,就像一棵樹,舒枝展葉,蓬勃生長,漸漸形成茂密的樹冠、粗大的村幹,可以遮風蔽雨、可以依靠休息,就是這種感覺,恰恰在她身心疲憊、卻還得苦苦掙扎的時候……
她是心思細膩的女孩兒,一向討厭那種目無餘子、粗獷豪放的男子,這正是段明玉的細膩和溫柔打動她的原因。但是女兒心思是善變的,當她把段明玉看做她的男人的時候,審視的角度就悄然地發生了變化,她需要這個男人堅強、自信。
以前的她就像草原上一匹自由自在的天馬,矜持而無拘無束,拿着套馬索的漢子是被她本能地抗拒和逃避的,然而當她屬意於一個人,情願成爲他的小女人時,她就希望你有一雙有力的臂膀,希望你有一條能駕馭烈馬的鞭子。
這種心境的變化不難理解,就像你的女朋友和你交往的時候,恨不得你天天吶朵玫瑰送到她的面前,但是當她成了你的妻子,除了太敗家的極品女人之外,大部分女人都會搖身一變,恨不得你馬上變身葛郎臺。
不得不說段明玉也漸漸號準了鄭盈盈的脈搏,掌握了她這種微妙的心理變化,他發現,自己有意的輕浮和戲弄,有意的阻撓和打擊,雖然常常把鄭盈盈氣得又叫又跳,但是她竟有種樂在其中的感覺…
兩個人以不斷的成長,不斷的蛻變,正在漸漸吸引,重塑關係。他以前也壓根沒有去想這些事情,他本來只是想在這個妖女的劍下保住一條小命,而經過這麼多風風雨雨,相濡以沫之後,兩人的關係愈加曖昧,不知不覺地陷入情網,越是聰明人,越是容易在情路上誤入迷途。
“盈盈,喝一杯?”段明玉舉起杯,從沉思之中醒轉過來,輕輕地喚着。鄭盈盈看到他玩世不恭的笑容,就有些恨得牙根癢癢,可是……她一點也不討厭段明玉壞笑的樣子。她舉起酒杯,與段明玉輕輕一碰,一杯酒下肚,兩片粉腮便溢起一抹嫣紅。
這處酒樓已經被段明玉暗暗的收購了,所以兩人是不怕付不起酒錢的,喝的自然是名貴的酒,段明玉不管走到哪裡,總是會想方設法的賺錢,但是每一次做的生意基本上都會還富於民,帶動一方的經濟,但買下這間叫做富貴樓的酒樓卻並不是爲了賺錢,按照他的說法,現在憑藉着本狀元資產已經能夠穩居福布斯排行榜榜首了,這點小錢對於他來說還真是無關緊要,買下這間富貴樓,主要是爲了方便宴請諸位達官顯貴,商量相關要事的。
唐朝自開國以來的政策就是這樣,唐朝時期商人的政治地位十分卑下,朝廷律法嚴格規定,工商之士不得做官、工商之士不得與士族通婚,唐太宗就曾說:“工商雜色之流,假令術榆儕類只可厚給財物。必不可超授官秩,與朝賢君子比肩而立,同坐而食”。所以說商賈比庶民的地位還低,庶人服黃,工商雜戶不得服黃,且禁止工商乘馬。商人的私有財產也得不到法律保護,朝廷可以任意沒收。
如開元二十二年沒收京兆商人任令方資財六十餘貫。建中三年,“刮富商錢,出萬維者借其餘以供軍大索長安中商賈所有貨,意其不實,則加撰捶。人不勝苦,有縊死者”。
朝廷對商賈過於迫害,這樣一來,商賈們必然支持各地藩鎮對大唐朝廷的反叛,翼而獲得一定的社會地位,從此成爲藩鎮割據的基礎。結果兩百多年來,一直就是士人輕商,武人重商,直到宋一統中原後,實際上抑商的現象遠不及前朝嚴重。但是朝廷重士,已成風氣,天下承平之後,天知道他們這才吸取了教訓,沒有沿襲唐律。
現在天下大亂,普通商人自然是不好過了,至於說天下承平,商人的生意才興隆,那也未必。春秋時諸國林立,屏障重要,照理說對商賈是最不得宜的了,而實際上商人當時不但獲利極高,而且社會地位極高。所到之國,該國將相都以禮相待,十分敬重。
不過這都是極少數的商人才能有足夠德的能量大發國難財,自唐末五代以來的各方諸候也是如此,蓋因有求於他們這些大財團罷。而像這些富貴樓以前東家這種小打小鬧的商人不僅地位低下,而且錢也愈發的不好賺了,在軍,錢,權集於一身的情況下,即使是心不甘情不願,也只得乖乖的交出地契,把酒樓交給了段明玉。
此夜一醉方休,鄭盈盈和段明玉都是被店小二擡回護國公府的,醉得不省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