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尉遲飛羽朝芳草院的大門走時,背後遠遠已經跟了兩個小廝,在草木間躲藏跟蹤。
兩小廝跟隨飛羽踏入芳草院,聽聞周綠影的招呼聲時,互相看了一眼。
周綠影將尉遲飛羽迎進院中時,餘光瞥見搖晃的樹叢,明明沒有風卻有幾許枯葉被搖晃的枝丫撣落飄在地上。
她不由凝眉。
“兄長,裡頭坐吧。”
錦月壓下先前的置氣,還是想與尉遲飛羽和好,畢竟是親兄妹,不能讓外人利用鑽了空子。
尉遲飛羽四顧看了看院子,這是他第一次踏進這裡。自從白氏因爲當年醜聞被下堂,他便再沒來過這兒,心裡總是有種抗拒和仇恨,而下院子的陳舊破敗令他心中莫名的歉疚不安。
他見錦月安好,甚至還有些笑容,不由覺得自己多想了,生了退意:“不了,我是來爲了糕點來向你道謝的。多謝關心。”
他說罷了毫不停留轉身。
“站住!”錦月叫住他,上前。“你心虛了是嗎?你身爲娘唯一的兒子,卻一二十年從未踏入這裡來照看她遺物,你看見這破落的院子心虛了是嗎!”
被戳中所想,尉遲飛羽不覺凝眉敵視。“住口。你知道什麼,當年的事你根本不清楚。我不會踏進這屋子,也永遠不會原諒這個娘!”
他說罷就大步走了,任錦月如何叫他“站住”他都不理。錦月氣得扔了手絹:“你不原諒便不原諒吧,但別和尉遲心兒母女攪和在一起,他們只會害了你!”
上官氏的兒子都位列九卿之一的衛尉了,他卻還是個侍中。
尉遲飛羽只是一頓,就出了院子。院子外藏在樹叢中的小廝二人趴在門口聽了半晌,見尉遲飛羽出來先遁了身形,而後鬼鬼祟祟朝上官氏的瓊華園去稟告。
周綠影扶錦月:“小姐莫生氣,咱們慢慢來,飛羽少爺性子鋼直,而且,而且當年正是大少爺撞見了白夫人和蕭大人……”
錦月眉心一動:“竟還有這一出,我還只當是流言蜚語才讓娘被休棄。”
周綠影將當年事說了一通。當年蕭恭還未當上高官,與尉遲雲山關係匪淺,一文一武、性子一凶煞一溫儒,十分合拍,是以稱兄道弟格外親近。彼時尉遲雲山官路亨通,是以夫妻倆對蕭恭夫婦也很幫襯,走得近。
然而,不知何時起,開始有流言蜚語在下人間說道,幾次傳入尉遲雲山耳中,令得夫妻關係從舉案齊眉到相互猜疑。
而後,正是在這個院子裡,尉遲飛羽與尉遲雲山父子撞破了白秀秋與蕭恭衣衫不整,自此與蕭恭夫婦決裂,尉遲雲山又將白氏下堂。
周綠影說着滿目眼淚:“夫人一心愛慕老爺,如何也不可能和蕭大人有什麼不正當關係!這一切都是上官婉容聯合管家設計,全貴管着府中大小事情,要誣陷白夫人並不難。”
錦月咬牙,紅着眼睛悲怒交加,緩緩冷笑出來。“又是,這管家……”
香璇見錦月如此笑容,她好歹跟了錦月一年了,從暴室到念月殿,到含英齋,到漪瀾殿,到現在的尚陽宮,十分了解錦月。
“姐姐可是想到什麼好主意了?”
錦月正要說話,卻忽覺胃裡一陣噁心,翻江倒海一頓吐。將香璇和綠影都嚇了一跳,忙要找大夫,卻被錦月急聲喊住——
“回來,別去!”
香璇不明所以,而後,漸漸心中有了個猜想,卻被駭住了:“姐姐……姐姐你難道,懷孕了!” 她倒抽一口涼氣,“是……是太子殿下的……”
錦月咬脣,鼻子沉沉嘆息了一口氣,閉眼,點頭。
香璇嚇得跌坐在椅子上。“若是太子知道,定然會全力阻撓姐姐嫁入東宮的……”
“所以決不能讓他知道!”錦月道。
周綠影對宮中的恩怨糾葛還不太瞭解,卻也知道錦月即將嫁入尚陽宮,此刻懷着東宮的骨肉,事態嚴重!
“這可如何是好。” 周綠影雖足智多謀,卻也有些亂了分寸,“太子還不知道,那五皇子知曉麼,小姐,五皇子可知道你懷了太子的骨肉?”
提及弘允,錦月不覺嘆息,點頭。“他倒是知道。若不然,我也不會肚子裡懷着一個,還安然坐在這兒高枕無憂,等着入尚陽宮。”
香璇和周綠影嚇白的臉纔回暖了些血色,周綠影拿了薄毯披在錦月身上,動容道:“知道小姐懷着別人的骨肉還願意娶,看來五皇子對小姐是真真心心的疼愛啊。小姐能得此良人,夫人在天之靈也能夠瞑目了。”
“遇到弘允,亦是我三生有幸。若不然,這腹中的小生命,我只怕當真要不起他……”
錦月撫摸着肚子,目光落在窗外秋葉零落的枝頭,眼睛泛起沉痛的淚光。
小黎,孃親要給你添弟妹了,你在天上可看見了。
放心,你的仇,孃親一直記着呢……
想起那總是什麼好東西都想着先給孃親的小糰子,錦月心中痛如刀絞。
香璇雖與錦月不是血親姐妹,卻一同患難,感情深刻,想起去了的孩子叫她香姨姨香姨姨的場景,就淚如雨下:
“再過些日子就是小糰子的頭七,姐姐有孕在身不便勞累,我去做些小衣裳、小鞋子給他燒去。快入冬了,不能讓他在地下受凍。”
周綠影紅着眼眶道:“雖奴婢沒見過小公子,卻也能從小姐和香姑娘口中想象到必然是個可愛的孩子。真是可惜、可嘆、可憐啊。”
錦月默然流淚,周綠影替錦月緊了緊披風:“小姐從東宮決裂是正確的,民間嫁女也講求夫家殷實,嫁一個白手起家的郎君總免不得吃苦受累。五皇子是受寵的嫡皇子,得天獨厚,小姐跟着他也不會受苦。”
雖然太子權力了得卻也受制頗多,尤其是尉遲雲山成了太-子-黨的股肱之臣,影響太大。尉遲府上官氏母女與錦月的關係又是不共戴天。
“我已在東宮失去了小黎,絕不會再重蹈覆轍……”錦月狠狠說道,而後便是一陣嘔吐,好一會兒纔有力氣說話:“綠影姑姑,讓行魏進來,我有事吩咐他……”
行魏、淺荇二隨扈是弘允挑選的訓練有素的高手,動作麻利,錦月拿桌上牛皮黃的信紙寫了幾行小字,摺疊好交給他,令他趁夜入宮,交給弘允。
*
一連過了幾日,每天早上上官氏都令管家全貴送早膳來,以示自己慈母風度。
而府中的兄弟姐妹礙着上官氏的面子,一直將錦月當做空氣不存在。
錦月也安安靜靜住在芳草院彷彿怕了上官氏一般。
芳草院除了新來了一雙宮中侍醫和婢女,並無其他動靜。
直到今日一早,皇后差遣長秋監的管事大太監陳公公,領着宮中女官來尉遲府,教導錦月皇家成婚的禮儀。
一直端着架子不愛露面的上官氏,也不敢懈怠,穿着華緞子的深硃色百蝶穿花紋深衣,盛裝打扮,與尉遲雲山來府外迎了這些女官、內侍入府。
“長秋監”和“棲鳳台少府”,是皇后的內宮官員機構,任皇后驅使的。最高官員是大長秋,和棲鳳台少府,而下來的是大長秋,可見皇后對這樁婚事的看重。
街道旁看見這行皇家高級奴才的百姓,無不伸長了脖子好奇、歆羨地打量。
先前歸府都沒幾個人來迎接,而這一日,錦月在府上頭一回大出了風頭。不僅僅是因爲尉遲雲山和上官氏的陪同在側,更因爲……
藍緞錦袍的女官,正說到要緊處,錦月忽然就昏倒在地、不省人事!
場面立刻亂作一團。
“噢天啊,侍醫,快傳侍醫來!”
“錦月小姐……”
“快啊!”
上官氏和尉遲雲山也是吃了一驚,生怕錦月在皇后的親信面前有個什麼閃失而累及自己。
芳草院屋中侍醫診治之後,從桌上端了碗粥出來——“小姐是中毒了,這粥是何處得來?”
上官氏一見這粥碗,立刻臉色一凜,呼吸顫了顫,尉遲雲山見她如此,不由凝眉。
上官氏忙低了低臉,吩咐貼身老奴:“還不快去查查!”
老奴哪能認不出那是管家全貴得上官氏的命令,給芳草院準備的早膳,當即慌慌張張答“是”,裝模作樣下去查。
竟算計到我頭上!上官氏對着被宮中女官和內侍把守、不許任何人進-入的屋門口,眯了眯眼睛——
常年都是她收拾人,沒想到今天還給條小蛇給咬了一口!
粥碗出自何處太容易查,幾個園子的奴才都知道——是管家全貴領人送去的。
有大長秋和女官在場逼迫看着,尉遲雲山不得不立刻將管家全貴綁了來對質。
錦月將將醒來,周綠影和香璇代爲出來說話——
“全貴管家一直對錦月小姐不敬,來府頭一天別的好院子空着也不給小姐住,後來小姐一氣之下來了這個院子,讓他好好打掃,他也敷衍,所以小姐將他教訓了一回,沒想到管家你懷恨在心,竟生了歹意!”
“可憐姐姐心中寬仁,不疑有他,着了你的道。”香璇說罷泫然哭泣,她本是我見猶憐的容貌,而下哭得不勝哀慼,一旁聽的人都跟着生了同情,使得周綠影的話越加有信服力。
“不,老奴沒有,老爺、夫人,全貴冤枉啊……”全貴當即膝蓋一軟跪在地上。
大長秋陳公公一撣拂塵,瞥了眼尉遲雲山矮了矮身子,陰柔聲道:
“太尉大人,本來這是您府上、是您家務事,雜家不該多嘴,可皇后娘娘既然差遣雜家和崔尚宮來親自來府上看望錦月姑娘,那便是貼心肝兒的真心疼愛。”
他語氣轉崇敬,誇讚道,“錦月姑娘也是咱們天家嫡皇子的準正妃,陛下親下聖旨褒讚的‘賢良淑德’,雜家想,錦月姑娘是斷然不會冤枉個下人的,不知太尉大人,有何高見吶?”
尉遲雲山當然不傻,看出這事兒必有蹊蹺,然而,拆錦月的臺就是自斷前程,自打自臉。
無論如何,錦月嫁入尚陽宮對自己是百利無一害。
萬一東宮隕落,他尉遲家也可以倒戈尚陽宮這條退路。
上官氏看出尉遲雲山的盤算,不住悽愴道:“老爺,管家爲人正直,爲府內外鞠躬盡瘁,他……”
尉遲雲山陰沉着臉打斷:“他也有可能犯錯!”
他魁梧的身形散發着股濃烈的怒煞之氣,狠狠盯着錦月的屋子,咬着牙嘴裡一字一字往外蹦着誇獎的話,眼睛,卻似噴者火焰將那屋子燒了!
“誠如陛下聖旨中所言,月兒,心地善良、賢良淑德,堪當天家兒媳,如何會行誣陷人之事!管家,你還,還不速速伏法!”
全貴如捱了個晴天霹靂,驚詫之後,明白過來,是尉遲雲山兩相權衡,將他放棄了。不由朝上官氏大喊“夫人,冤枉啊”。
尉遲心兒本爲了在女官和內監面前愛惜名譽不惹是非,以便爲未來進東宮做準備,而袖手旁觀,現在也是忍不住,跪下求尉遲雲山:“爹爹,管家真是被冤枉的……”
尉遲心兒與全貴關係極好,全貴自小寵愛她。尉遲心兒急得咬牙,看看全貴又看看這次將她這個寶貝女兒的話無動於衷的尉遲雲山,最後沒法,只得跺腳生氣。
上官氏給了女兒一個眼色,讓她別說話。尉遲雲山已經一錘定音,再說下去只是徒惹一身騷。
是以,而母女倆只能眼巴巴望着全貴被拖走。
“冤枉啊,我冤枉啊……夫人救我,心兒小姐救我呀……”
全貴被一路拖走,一路悽慘高喊,四十好幾的老大爺們兒哭得涕淚肆流。
錦月起身時,尉遲雲山站在外間,聞聲便進來。
屋中下人被屏退,只有父女二人。
錦月冷冷看他,尉遲雲山也冰冷着臉,含着沉沉餘怒。
皮笑肉不笑一聲,錦月眨了眨眼得意道:“如何,太尉大人是來興師問罪?”
“我是你爹!”
“‘爹’?”
錦月笑了好幾聲才驟然停下。
“你做的哪件事像個爹!是當年將懷着我的娘休棄趕走不顧死活,還是和陷害她的上官氏母女和樂美滿,還是幫你那寶貝心兒害死我的兒子!”
盯着尉遲雲山,錦月橫袖怒擦去眼角的水光:“爹這個字,你,不,配!”
尉遲雲山乃當朝太尉,位列三公,何等權勢,在家裡也是無人不順從他,哪裡受過這樣劈頭蓋臉訓斥,當即臉紅脖子粗。
“你要陷害管家出氣,完全可以搞得更隱蔽些!”
呵了聲笑,錦月冷睨着尉遲雲山含了絲笑:“我便是故意讓你當我幫兇,如何?被人脅迫的滋味,是不是很不好?”
“你,連我,你也敢算計!”尉遲雲山青經暴跳,擡袖子就掃落了桌上的陶瓷茶具,噼裡啪啦一陣響,將屋外的香璇、周綠影嚇了一跳,卻又不敢進去。
“我嫁入尚陽宮爲你謀了條退路,犧牲你一個管家又算得了什麼,不是麼,‘爹爹’? ”
錦月嘴角揚起令尉遲雲山更加氣憤的快意笑容。“往後日子還長着,‘爹爹’這就受不住,可如何是好?”
尉遲雲山到底上了年紀,又極少這般極度動怒,渾身血液衝着腦門兒和心口,兩下子身子就有些受不住,凶煞氣也繃不住了,扶着屏風虛虛喘氣,只夾着些疲-軟的怒火盯着錦月道:
“你,還想做什麼!”
他眼睛軲轆一動,想起來,顫抖着手指錦月:“你難道想,還想對心兒……”
聽他寵溺的一聲“心兒”,錦月雙眼迸出仇恨的火星子,不知是笑還是恨,是一種極度激涌到有些猙獰的眼神,令久經官-場的尉遲雲山也不覺背後一寒,更是心頭無端一慌——
“你、你別把孩子沒了的怨氣,撒在心兒身上,心兒是……”
“你難道敢指天發誓她是無辜的嗎!”錦月怒聲打斷,“皇天在上,尉遲太尉,你敢嗎!”“天理昭昭,娘和小黎的血海深仇,總有報應的時候!”
“……”尉遲雲山驀地張口語塞,臉青了又黑、黑了又青,漲紅着脖子說不出話。
半晌他怒哼了一聲,拂袖走了。
周綠影和香璇在外頭朦朧聽見這些響動早已嚇破了膽,見尉遲雲山一走,忙進來——
“姐姐,姐姐你感覺怎樣?”
“小姐要不要傳侍醫來看看……”
跟尉遲雲山一頓對峙,錦月撐着桌子吃力地喘着氣,鬢髮也微微亂了,她久久沒說話,香璇和周綠影擔心得差點出門叫人,才聽她笑了一聲。
無比的暢快。
錦月狠狠笑着擡臉,盯着虛空道:“我沒事。”
周綠影還是擔心:“您懷着身子,可別氣出個好歹來,還是將侍醫找來看看的好。”
錦月眼中的仇恨,在低眸觸及自己尚還平坦的小腹時溫柔下來,整個人籠罩上溫暖和慈愛。
她纖長的手指流連在此處,彷彿已經感受到另一個小生命的溫暖。
錦月不住含了淚,溫聲道:“我相信,寶寶會堅強的……”
周綠影:“小姐,全貴是上官氏的左膀右臂,在府中大小事都交給他去辦,只怕上官氏不會這樣任全貴被官府帶走,會再救他出來。”
錦月冷眯了眯眼睛。“我也,沒打算讓官府將他帶走……”
主僕幾個正說話,不想,芳草院來了個意想不到的人來探病——尉遲飛羽。
他似有些擔憂,等在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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瓊華園,上官氏母女一會去便將園子門關上,和兩個心腹老奴婢商量對策。
“夫人莫焦心,咱們只要拖一拖,等錦月一走,這府上事還不全憑夫人做主。哪怕帶走也不可怕,除了斬立決,其他罪都可用錢來贖,還不信捧着幾百貫錢官府還不要了。”
“是啊娘,咱們可以用錢將表舅贖回來!”
尉遲心兒豁然開朗道,而後想起白天在芳草院宮中的長秋監和最高女官都維護錦月,不由憤然:
“看她以爲是個不吭不響的軟柿子,沒想到醞釀着如此毒計!連爹爹幫着她,真是可氣……”
上官氏嘆氣:“老爺不是幫着她,是礙於皇后和尚陽宮的面子,不得不順着。”
尉遲心兒氣咬牙,撕扯着手絹決然道:“娘,我一定要做太子妃,我必須做太子妃!否則這一輩子我豈不是都要矮她幾頭。絕不成……”
上官氏也點點頭,從前還只是順着女兒的心願支持她做太子妃,現在看來,卻是勢在必行:
“管家掌握着我太多的門路,斷然不能讓他殞命。再說……他也是我唯一的表哥,到時再多錢也得將他救了。”
“有他在身邊幫手,你入東宮就更容易……”
……
這個夜晚黑漆漆,天上烏雨雲層層疊疊,只偶爾露出一角烏濛濛的月亮。
黑。
全貴暫被關在空置的院子偏廂房,明日差役纔來押走,他被捆着手腳、哭嚎着喊了半下午的“冤枉”。
直到二更時上官氏差人來送了信兒,讓他稍安勿躁——“夫人說會爲你奔走開脫的,哪怕開脫不了,到時候拿些錢把你贖回來就是。”
全貴感激涕零:“你轉告夫人,如此大恩大德全貴沒齒難忘,請夫人放心,全貴往後定效犬馬之勞、幫助心兒小姐達成心願。”
心願自是指東宮太子妃的位置。
全貴當了尉遲府二十餘年的管家,自是積累了不少人脈和路子,這也是上官氏一直重用他二十年不衰的原因。
那轉達的人走後,全貴哼了聲笑,靠着地面高枕無憂地睡了起來。沒錯,他犯的又不是抄家滅族的重罪,可以用錢來贖。
他一邊如釋重負的閉目睡覺,一邊咬牙思量着如何報復錦月。
“呸……可惡的野蹄子,還想陷害我,哼!”
此時門卻吱嘎一聲開了。
全貴當是剛纔的人:“你回來正好,給本我拿牀棉被,這地兒,嘶……躺着冷得滲人!”
他話音剛落,卻發現進來的是一高一矮兩個人,一個男人,一個女人。
“管家這就嫌冷了,往後幾十年長眠黃土可怎麼受得了?”
女子揭開披風帽子,露出她瘦削玲瓏的巴掌大臉蛋,一雙眼睛映着零星的昏暗光芒黑漆漆地似極黑的墨汁玉珠。
她身子裹在披風裡,被昏暗的光線勾勒出一片秀麗不可方物的剪影。
全貴嚇了一跳,隨即認出:“錦月大小姐!”
他一凜之後想起上官氏的話,又放鬆地枕在地上躺下,搖着腳、晃着頭,十分愜意般。
“錦月大小姐想陷害我也不找個高明點兒的法子,你以爲這樣我就會死嗎?夫人和老爺也捨不得我死的,呵呵……”
他想起自己二十年“功勞了得”,甚至哼起了小曲兒,並不將錦月放在眼中。
“那你,也得能活到他們救你的時候。”
錦月冷而平靜地說罷,一擡手,一旁隨扈淺荇立時上前,長劍一揮,立刻將全貴得褲腰帶斬落了下來。
那劍光一亮,將全貴駭得說話都哆嗦了——“你,你們要幹什麼!你,你竟敢這樣明目張膽動殺心,就不怕、怕惹禍上身嗎!”
錦月咬牙,目光似劍已恨不能將他活剮:“對付你這樣的渣滓嘍囉,不值得費那麼多神!”
她將淺荇遞上來的,已經結了環的褲腰帶落在不停搖晃身子躲避的全貴脖子上。
“滾去給我的小黎,償命吧!
說罷錦月將布帶另一頭朝窗櫺的框柱子一扔,淺荇上前立刻將褲腰帶一繞,一拉。
管家立刻被吊起來。
全貴驚訝於錦月竟然知道了謀害皇孫的真兇,更驚恐於自己的命將休矣。他嘴裡還沒來得及喊出來的“救命”,就已無聲下去……
夜色濃稠,月光徹底黑得看不見了。
……
一夜下來,上官氏已經想好搭救全貴得法子,是以晨起心情不錯,正梳洗着,忽聽奴才一路喊着“不好了”,撲進來。
“何事這樣慌慌張張!皇宮的女官都還沒走,讓人看見了又要說我這個當家主母不是!”上官氏訓斥。
婢女卻聽不進她的訓斥,滿面驚慌地淚、渾身發顫指着外頭:“不、不不不好了夫人,管家、管家在屋子裡,吊死了。”
上官氏驚愣了好幾秒,才反應過來。“你……你再說一遍,誰,誰吊死了?”
“我早上去送飯,發現,發現管家,管家吊死了,用褲腰帶將自己吊死在了窗臺……”
上官氏匆匆趕去看,果然見全貴身子歪歪咧咧,勒得舌頭都吐了出來,雙眼大睜着。
死狀極其的可怖。
他手指頭在窗臺的木頭上撓破了,血肉模糊,一片血紅鬼畫符似的。
上官氏當即驚嚇過度,腿一軟,跌在地上,回頭去,正見錦月被周綠影和隨行的姑娘,隨扈二人,陪同這走來。
她也正看着她,眼中含恨,嘴角卻翹着一絲令人生寒的冷笑。
作者有話要說: 嗷嗚,抱歉。來晚了點。
明天言情戲會充足些啦,弘允和弘凌都會出場噠 ,婚禮不遠了,(⊙v⊙)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