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間天氣轉熱了,連雷雨都迅猛許多。
天上烏雲攢動,閃電銀光爍爍,片刻之後驚雷滾滾而至,這片破舊的冷宮宮闕在電閃雷鳴中似搖搖欲墜。
滿宮內侍無人不膽戰心驚、恨不能把頭縮進肚子裝着。
殿中傳出聲聲悽愴慘叫,檐下侍立的奴才全數嚇得應聲跪下,害怕得呼吸摩擦喉嚨,哼哼唧唧。
這是冷宮方艾宮,曾是弘凌出生、長大之所,現在是囚禁廢后之處。
姜瑤蘭倒在血泊中,雙手自手腕處被斬斷,手落在不遠處,她趴在地上連呼痛都沒了力氣,許久才白着脣弱聲問皇帝:“皇上是不是……還想把臣妾的腦袋也一併砍斷了,給……給瑤華妹妹報仇呢……”
皇帝秦建璋握着滴血長劍不禁發顫,血紅眼似閻羅,恨聲:“瑤華可是你親妹妹,你竟然也下得去手!”
“呵……”姜瑤蘭忍着痛得笑出來,“臣妾是陛下的妻子,你都下得去手,臣妾……有什麼下不去手的……”
“住口,你住口!”
皇帝氣得連連發顫,幾乎崩潰。
姜瑤蘭將他氣炸了,卻也得意不起來,她看見門外隨皇帝來的一干奴才,她的“狼狽”,“悽慘”,很快會傳出去天下皆知。
她做人的尊嚴,如同她被廢的雙手,如垃圾一樣散落在塵土中。往後再不可能擡頭做人了。
思及此處,姜瑤蘭又哭又笑又恨,曾對皇帝嬌美婉轉的容顏此刻變得猙獰陌生,她淚水在猙獰笑容中悽愴而下:“皇上只記得臣妾的手害死了瑤華,不記得……臣妾替你端茶送水,悉心照顧……”
“給朕住口,再不住口……”皇帝怒不可遏,他孱弱的身子幾乎承受不住這樣猛烈的怒火,他提起姜瑤蘭的衣襟拎住她:“你信不信朕一劍斬了你!”
姜瑤蘭又如麻袋一樣被皇帝丟棄,她想說“信”,可劇痛令她再說不出個字,只聽皇帝又怒聲:
“若不是你們母子,瑤華和三皇兒定然還安然陪在朕身邊。也不至於令朕錯殺了蓮才人,錯怪四皇子。你們這對假模假樣的蛇蠍母子,朕,朕絕不會,輕饒了你們!”
姜瑤蘭聽見皇帝提到兒子弘允,在痛得昏死之際又清醒過來,想要爬過去求饒,卻發現已經沒有手可爬了,氣若游絲地看那男人消失在殿門口,顫聲哭求——
“皇、上……不關,不關弘允的事……皇上……都是臣妾,一人所爲……一人……”
她昏死過去,等再醒來只見錦月抱着她,她的血沾得錦月渾身都是。
皇帝前腳一走,錦月後腳就趕來,衝破宮人阻攔才見到了姜瑤蘭。
“皇后娘娘您再等等,侍醫已經在路上了,您堅持住!”錦月含淚說,饒是曾在暴室中看慣了生死,可是姜瑤蘭渾身鮮血、斷去雙手的樣子還是將錦月嚇了一跳。
“錦……錦月……”姜瑤蘭臉、脣血色全無。
“皇后娘娘先別說話,保存體力要緊,一會兒侍醫就到了!”錦月安慰道。
姜瑤蘭此刻已不在乎自己生死,她失去雙手,只能激動地盯着錦月:“本宮死不足惜,但允兒,是無辜的……錦月,你要記得答應我的誓言,不要,不要離開他,答應我,一定,答應我……”
她斷斷續續道,錦月點頭應允,她才安了心,安慰一笑。“本宮沒有,看錯……錯你……”
她目光轉向虛空,血淚相和流,錦月頭次見這內向隱忍的女人情緒崩潰,泣聲道:
“蒼,天……我姜瑤蘭並非,天生狠毒啊……求你,放過我的允兒……”
姜瑤蘭昏死過去。
錦月這才注意到不知何時有一道影子投射在腳邊,循着看去門口,只見弘允不知何時站在了那裡,驚愕,怔愣,渾身發顫,盯着她們。
“母后!”
弘允沉聲喊道,三兩步躥過來將姜瑤蘭抱起。
錦月從他看來的目光中看見了水光和複雜的沉重,心中一凜——
弘允向來從容沉穩,她從未在弘允臉上看見過這樣的眼神,那雙有些恍惚的眸子讓錦月心中一抽。
弘允抱起姜瑤蘭,親手撿起姜瑤蘭斷去的雙手,奔出冷宮大殿。
錦月知道他是抱皇后去找御醫診治,宮中的太醫院就在這附近。她雖遣了人去尚陽宮找侍醫,可畢竟尚陽宮離這裡還遠,恐怕侍醫到時已經爲時已晚。
錦月忙跟上去。
冷宮的侍衛宮人阻攔弘允,發生了刀劍衝突,弘允帶了隨扈前來,混亂中弘允的衣裳被劃破了兩道,幸而沒有受傷。
他們奔到太醫院,可御醫們個個老奸巨猾,無一人肯醫治皇帝現在最痛恨的廢后,只將他們畏如蛇蠍!
當值的四位御醫齊齊跪在面前,任什麼都不肯爲姜瑤蘭止血——
“太子殿下,不是臣等不想給廢后診治,是不敢給娘娘治啊!”
“是啊殿下,您就饒了奴才四個吧。”
弘允隱含大怒,只從小到大養成的風度還讓他維持着冷靜,與他們周旋:“本宮要你們診治我母后,不是要你們的命,你們求什麼饒!”
御醫四人互相看了看,都不說話,弘允雙拳緊攥得發顫,從齒縫裡迸出命令聲音:“本宮令你們快治!”
四御醫應聲一抖,其中一人身子晃了晃有些動搖,可又給同僚看了眼縮回去。
“本宮讓你們快治!聾了,還是啞了!”
四御醫之一膽子稍大,爲了保命是狠下了決心,不怕說話得罪弘允,硬聲道:
“太子殿下,廢后計害太皇太后、瑤華皇后和三皇子,又嫁禍四皇子,這等滔天重罪,奴才們可不敢碰。只怕皇上龍顏大怒,我們四個都得跟着死。臣等都是皇家的奴才,但奴才的命也是命,太子未免太強人所難。”
他一開頭,其餘的人跟隨,出言不遜——
“正是正是,太子不是不知廢后重罪,怪不得我們不診治啊……”
“太子殿下請回吧,奴才們還等着收拾去宣室殿給陛下瞧身子呢……”
世態炎涼,朝人夕變。弘允咬牙道:“母后平日待你們不薄,你們卻落井下石,冷眼旁觀,你們良心過得去嗎!”
四人大駭,忙擦冷汗撇清關係——
“臣等四人安分守己,皇上曾贊太醫院高風亮節,奴才們與廢后只是主僕平常往來,可半點別的交情都沒有,太子話可別亂說啊……”
“你們!”
就在這僵持的片刻,姜瑤蘭鮮血滴紅了地面,毫無知覺,甚至不知道到底是死是活。錦月照拂着她急紅了眼睛,喊了弘允一聲:“殿下,時間緊迫,不宜再拖了,皇后怕等不了……”
弘允緊攥雙拳幾乎捏碎骨頭,而後驟然一鬆,語氣溫和下去:“就當本宮請你幫這一次,這番恩情,本宮會記得……”
錦月聞言心疼不已,高貴的天之驕子,何曾這樣輕言細語請求人幫忙過。
四御醫心生不忍,有了動搖,錦月剛燃起一絲希望,那四人又忽然朝門口看了一眼,大駭,連聲拒絕弘允——
“太子請回吧,恕臣等不能從命!”
弘允呼吸一沉,拔出隨扈的長劍就要斬殺幾人,而後發現了門外來的人。
錦月也一同看去門口,只見宮人錦簇,爲首高大頎長的男人穿着玄黑華服,玉冠高束,風姿綽綽、冷冽妖冶。
他走近一步,屋中御醫就害怕一分、遠離太子弘允一分,拜見道:“奴才拜見四皇子殿下,四皇子吉祥如意、福壽安康。”
和對弘允的態度,區別明顯。
弘允緊攥着長劍,盯着弘凌走進來。
弘凌面色冷淡,將屋中一切視若無睹。
太醫院的奴才們立刻前呼後擁、唯命是從,搬椅子倒茶熱絡殷勤,毫不含糊,唯獨將弘允和昏死過去的廢后姜瑤蘭晾在一旁。
態度對比明顯,錦月都能深刻感受到弘允此刻的受辱。
弘凌坐下,喝茶掃了眼屋中之人:“人命危在旦夕,爲何不治?”
御醫摸不準他脾氣,面面相覷不敢動作,弘凌咔聲放下茶杯:“治。”
四御醫猶不敢動。
“聽不懂本殿的話麼?”弘凌冷聲綿綿道,含了冷厲。
御醫一駭,連滾帶爬診治姜瑤蘭。姜瑤蘭終於被擡上榻去。
弘允一動不動盯着弘凌,弘凌涼涼看了他一眼:“我幫了太子這次忙,這回的恩情不知太子是否記下了。”
弘凌輕勾脣,俊美的容顏寒氣森然,屋中奴才們都是渾身冷汗直冒,只覺在他身邊呆一刻都無比駭然——誰也不知道這個脾性莫測的冷酷皇子下一刻會做出什麼,聽說近來他的喜怒越發難以揣測了。
錦月心懸起,擔憂地看弘允,卻見弘允背脊筆直,從容和沉穩在他被刀劍劃破的衣裳下,襯托得幾分末路的悽然。
錦月熟知弘允的性格脾氣,知他當是隱忍着巨大的急怒。
弘允冷回道:“本宮自是會記得,四皇兄的‘大恩大德’!只等他日,一一還報。”
弘允說罷大步朝裡去看姜瑤蘭,走了幾步回頭來看錦月。
他冷硬的目光觸及錦月時微微閃爍、柔軟,餘光又將弘凌和錦月盡收眼底。
他眨眼間的遲疑後,終是沒有叫她,自己進去了。
“不跟進去表達關懷?”弘凌自顧自喝茶,問道。
他話中的諷刺錦月怎會聽不出,錦月面無表情地看他:“宮中鬥爭難免頭破血流,各自立場不同,我不怪你心狠,可你爲何一定要折磨他?從上安宮大老遠跑來,故意給他難堪。”
弘凌握茶杯的手指因驟然用力而微微泛白,只是一瞬。“怎麼,你心疼了?”
“太子對我恩重如山,我心疼又如何。再說,我心疼誰並不關你的事!”
“當然關我的事。”弘凌放下茶杯站起來,步步逼近錦月。
他高大,錦月只覺一片陰雲籠罩過來,後退幾步也逃不開他的壓迫。
弘凌冷冷俯視她含了絲笑容,錦月看得毛骨悚然。
“作爲你的舊情人和第一個男人,我還是十分在乎你的。”
“你!”屋中奴才侍立,多少雙耳朵聽着,錦月深覺受辱,牙齒幾乎咬破脣。
弘凌本想站定,可是這玲瓏溫暖的身子近在眼前,他又不覺逼近兩步,想要靠近,再靠近一些,身體再渴望那份久違的溫柔和暖熱。
可,他嘴裡吐出的話依然很難聽。
“尉遲錦月,你就那麼喜歡同情弱者?當年本殿深處冷宮,處境悽清,你便像只護短的母雞深深愛着我。而今太子處境悽慘了,你又同情心氾濫要心疼保護他了。你忘了自己當初是怎麼對我愛意綿綿,不離不棄的麼?”
“夠了!” 錦月退無可退,斥,“算是我當年年少無知瞎了眼,你何必揪着過去的事來羞辱我!”
錦月怒視弘凌一眼,推開他奪門而去。
這份溫熱驟然消失了,弘凌才驀地一愣,靜站了一會兒才冷靜了些理智,想起剛纔那番話只覺幼稚愚蠢極了,略略心煩。
江廣小聲問詢:“殿下,咱們不是來配藥的嗎?還是快請江大夫爲您配藥吧。”
這番相遇,確實是偶然。太醫院藥物齊全,上安宮一行是來抓藥的。弘凌並不知錦月和弘允在此。
弘凌瞄了眼佳人消失的方向,眉目更冷。
你對弘允有多善良,對我,就有多無情。“恩斷義絕”,恩再斷義再絕,終是斬不斷你我之間的關係。
小黎,他是要要回來的!
不錯,他已然知曉小黎在祁陽侯府。
……
救了一天一夜,姜瑤蘭堪堪保住一條性命,奄奄一息躺在太醫院偏院的小榻上,斷掉的雙手被白紗布包裹着滲着血跡。
青布碎花的老棉被蓋住她殘缺的身子,姜瑤蘭頭髮蓬亂,面上病死之氣凋零了美貌,彷彿一夕之間老了二十歲。
牀前弘允一語不發守着,錦月照顧在側,時而給他遞上一杯茶,他也沒有喝。
“弘允哥哥,你已經守了一天一夜沒有閤眼了,吃點東西休息下吧。”錦月從秋棠手中拿過披風蓋在弘允身上,弘允纔有了反應。
他整齊的睫毛顫了顫,清俊的容顏略略憔悴,望來的目光疲憊,而有些陌生。
“你不需要同情我,留下來陪我受苦。”弘允彼時聽見姜瑤蘭和錦月的話,他聲音沙啞,收回了目光,略有黯然,“若不能給你幸福,我寧願放你走……一個人受苦,總比兩個人受苦好。”
錦月打斷:“你要我往哪裡走,天大地大,我並沒有第二個家了……”
弘允身形一顫,目光對上錦月的眼睛,動容之後緊緊將錦月揉進懷裡:“給我了一些時間,錦兒,我需要重新站來……”
錦月啞聲說:“好,我陪你、等你,站起來。”
弘允看着牀上斷手的母親,羞愧、痛苦、憤怒,百感交集,這一刻他才發現,前半輩子都活得太美滿,而不懂得那樣的生活有多幸福。到今日,他才明白了什麼叫生活,什麼是苦,什麼,是甜。
“‘苦難’讓生活更有重量,但我不會被壓垮,母后和你,都是我必須保護的人……”
太子抱着廢后入太醫院後,羽林衛就跟了過來將此處包圍。此刻太醫院外侍衛林立。
剛剛二更,皇帝竟徘徊在外。
皇帝的貼身太監楊桂安跟隨皇帝身邊數十載,瞭解皇帝的脾性,十分透徹,他小心道:“皇上既然心繫廢后,不如奴才去支開後門的侍衛,皇上可從後門入,悄悄看看廢后可還活着。”
秦建璋心煩意亂,聞言怒斥:“朕是皇帝,怎可走後門。朕恨那賤人入骨,從未‘心繫’!”
他雖然如此說,卻還是沒走。
楊桂安捱了一頓訓斥,心說若不是心繫,就不會在這兒徘徊了大半個時辰還不走了,人不是泥坯木偶,相伴二十多年的人,到底還是有些情分的,只是這點情分是否敵得過未曾得到手的佳人先皇后呢……
楊桂安心嘆,君王心啊。
皇帝徘徊了一會兒就體虛咳嗽了起來,他身子弱,不能熬夜受寒,想起昨日他決絕砍斷姜瑤蘭的雙手,那曾經的花容月貌在他手中漸漸凋殘,他心中不覺一陣緊縮。
最後皇帝還是聽從楊桂安的提議,從後門入內看看。
卻不想從窗戶看見弘允在牀前,他又重新火冒三丈。
楊桂安不明所以皇帝爲何突然離去:“陛下怎麼不進去看看?”
“那賤人夥同太子虛情假意、裝模作樣,將朕騙得團團轉,朕不能再上當!”“傳令,今夜子時,封鎖尚陽宮,軟禁太子!”
曾經有多寵愛,現在他便有多憤恨惱怒。
楊桂安聞言渾身一凜,君心難測。太子宅心仁厚,並非裝模作樣,但這回卻也難逃劫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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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陽宮被封鎖,太子被囚禁承雲殿,錦月作爲太子妃,一併與孩子被軟禁在昭珮殿中。
兩殿分隔不遠,卻不能出戶相見。
起先姜家還全力幫襯尚陽宮,可姜瑤蘭計害姜瑤華母子之事觸發後,便也畏縮了,應是內部出現了分歧。
現在的尚陽宮,孤立無援。缺衣縮食自是不可避免的,幸好現在正要入夏,並不寒冷。
昭珮殿外重兵把守,錦月屋中只有周綠影和侍女青桐伺候,靜樹、秋棠、淺荇等人都被下獄了,幸而香璇提早被錦月送去了祁陽侯府照顧小黎,並不在下獄之列。
夜晚,陰雲沉沉,鉤月縮在雲層後暈出灰濛濛的光亮。
突然窗戶縫窸窸窣窣,有人塞進來封信,周綠影忙拿了過來給錦月。
錦月拿着信,感嘆:“這時候還能記着我的,也只有兄長了。”
打開信,確實是尉遲飛羽寫來的。
周綠影:“小姐,飛羽少爺寫的什麼?可是事情有轉機了?”
錦月搖頭。“鐵證如山,又有弘凌虎視眈眈,哪還能有什麼轉機。”
錦月將信折成條,點了燭火,跳躍的火光照亮她秀美的臉,彷彿涅槃的火焰燃燒在她臉上。
“哥哥說,案子已查處差不多了,判罪的聖旨不日就會下來。刑部查明瞭計害太皇太后和弒君之事都與太子無關,太子並不知情,所以讓我寬心,尚陽宮不會被重處。”
周綠影驟然一舒:“那,那太好了。這樣一來小姐和皇孫,還有太子,都可以保全了!”
“保全。”錦月眼看信紙燒化成灰,苦笑搖頭:“真正黑暗,這纔剛剛開始……”
“小姐這話是什麼意思?”
“影姑你想,爲何弘凌沒有竭力以此將弘允哥哥一併殺了。他是在報復。這世上最可怕的不是死,是生不如死。他要把曾經所受的屈辱全數還回來,他應是想把弘允哥哥傲骨一根根磨掉,折磨而死。”
周綠影倒吸一口涼氣。“小姐這樣一說奴婢才警覺。但看這宮中,皇上,六皇子,皇后,太子殿下,他們曾經都是關係親密的,互相友好,現在卻自傷殘殺。”“先是皇帝被迫車裂六皇子,而後重病得起身都困難,皇后眼看也是活不成了,接下來,便是輪到尚陽宮了……”
周綠影越說越心驚,臉色發白。
錦月抱起小桓,襁褓中的嬰兒還熟睡着,並不知道人世的艱險滄桑,小手在錦月觸摸時輕輕反握住錦月的指頭。
那麼小,那麼柔軟。
“我的小桓……孃親連累了你。”
錦月啞聲呢喃,萬千擔心不能說出口,說出口孩子這樣小也不會懂得。若尚陽宮前途暗淡,她一日跟隨奔赴黃泉,小桓該何去何從。
周綠影泛淚光,心道:若是到時候小姐有危險,告訴四皇子這孩子是他的,應該能夠放過他們母子一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