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吳大帥談判



3月4日吳佩孚在確認宣撫軍確實有決心流動作戰後擔心真的把劉宗漢逼急了難以收拾讓張福來通電同意與人民軍談判,同時要求兩軍停止行動就地駐紮防止發生衝突。對於爲什麼他現在才願意與劉宗漢談判,他是這麼對郭緒棟講的:我不立刻答應與宣撫軍談判是想看看他們下一步如何行動,若他們談判無望縱兵劫掠直到我軍到達才離開,又或其西歸葉縣、魯山則說明其株守一地,不過爾爾,不足爲慮;若其向東流竄則其首領堪比梟雄,當警惕之。現在劉宗漢真的派兵東進確實讓吳佩孚對劉宗漢高看一眼。

劉宗漢在研究了張福來的電報之後發電報告知陳同宇立刻佔領周家口然後就地休整。佔領周家口是爲了防備吳佩孚耍花招,只要發現北洋軍有異動陳同宇可以立刻率部隊強行軍向商丘地區機動。商丘處在河南、山東、江蘇和安徽交界處,是典型的三不管地區,便於陳同宇與北洋軍周旋。

然後劉宗漢發報確認6日下午六時後兩軍停止行動,並告知張福來自己即刻動身去許昌談判。從嵩縣回來的董智勇聽說劉宗漢要親自去談判嚇了一跳,連忙勸阻說“我的大哥呀,你不想想要是去了讓人家扣住怎麼辦啊?”

劉宗漢說“沒關係,你知道吳佩孚的偶像是誰啊?是關羽和岳飛。他也喜歡別人拿他和這兩個人比。這兩個人都是忠義當頭。他要和這兩個人比就給自己套上了無形的枷鎖,我單刀赴會他手下要是把我怎麼樣了他吳佩孚就當不成關羽和岳飛了。他不會爲了我這個小字輩自毀名聲的。爲了保險我在通電裡特意強調我是看在吳大帥的面子上親自去許昌談判,現在滿世界都知道我要到吳佩孚地盤上去了,他恐怕要害怕我會在他地盤上出危險了。”

董智勇雖然認爲劉宗漢說得有道理但還是不放心,非要代替劉宗漢去談判。最後劉宗漢只好說“這是命令,董智勇同志。我去談判,你和鐵鬆看好家。我明天一早就走,對了我把馬行原也帶上。”

馬行原已經押到嵩縣劉宗漢的司令部了,6日晴空萬里陽光普照,劉宗漢和馬行原各騎一匹快馬帶一個班的衛士出發直奔許昌.他們一到許昌地界便遇到北洋軍,馬行原感激劉宗漢沒爲難他,拿出團長的派頭命令遇到的小軍官前面帶路進了許昌。

吳佩孚的參謀長李濟臣接報劉宗漢到了許昌往吳佩孚處請示。吳佩孚聽說劉宗漢真是親自前來談判不禁大爲讚賞,心下有了些惺惺相惜之意,讓李濟臣告訴張福來先和劉宗漢談看看劉宗漢的意圖,最後他又囑咐李濟臣“告訴薦卿,人家一人前來足見其赤誠,若出了差池我方干係甚大,你要好生照顧周全不要給人口實。”

有了吳佩孚的命令與劉宗漢談判的靳雲鶚自然很注意劉宗漢的安全。劉宗漢到達許昌的第二天靳雲鶚就開始和劉宗漢談判。靳雲鶚提出宣撫軍要釋放田維勤交還繳獲的武器,宣撫軍要接受靳雲鶚改編並開離豫西。劉宗漢同意釋放田維勤和歸還武器但是同時提出幾項條件:

1、雙方停止敵對狀態,宣撫軍保持建制,但保證不對吳佩孚所部採取不利的行動。

2、明確劃分防區,宣撫軍自主管理防區軍政事宜。

這幾個條件靳雲鶚一看頭就大了。靳雲鶚在打敗張慶之後並不收編而是任其自生自滅是因爲張慶的隊伍本來就是土匪並無強大戰鬥力,而宣撫軍的戰鬥力確實超強,有這麼一支軍隊在身邊虎視眈眈誰都不會舒服。劉宗漢要求保留建制劃分防區更是屬於武裝割據頂風作案,吳大帥最近一心一意要武力統一,你這裡卻要割據這不是和吳大帥過不去嘛。

所以靳雲鶚堅持宣撫軍必須接收改編並離開豫西,劉宗漢堅持保持建制控制現有地盤,雙方就這麼僵持了兩天,劉宗漢便說這些事情你決定不了我直接和玉帥去談。這靳雲鶚就有些着急了,因爲調動大軍與劉宗漢的隊伍對峙也是需要花大把銀子的,真要是談崩了再出一個比張慶還能打的四處流竄那到時候還要花多少錢實在是沒法估算。於是他原原本本把談判的經過電報報告給吳佩孚,吳佩孚叫來郭緒棟和參謀長李濟臣“這個劉宗漢非要到洛陽來和我當面談判,雖然張狂的很但我還是很想看看他有什麼道道。我和他談判擡高他的身價了,到時候煩勞你們和他談談看。”

於是劉宗漢被靳雲鶚送到了洛陽由郭緒棟秘書長和李濟臣與他談判。談判時劉宗漢提出自己要求的三點理由:

豫西盛產土匪、趟將,現在自己依靠組建民團減少了土匪,但是隻要自己一離開這些民團必然很快轉變爲土匪。

豫西要解決匪患問題必須靠建設,自己已經擬定了建設計劃,自己一旦離開所有努力都會付之東流。

郭緒棟對劉宗漢說的豫西開發計劃產生了興趣,劉宗漢就趁機從皮包裡拿出厚厚一摞文件放在他面前“這個計劃還很粗略,請郭秘書長斧正。”

郭緒棟一看文件的名字是“豫西南六縣開發五年計劃”,打開一看裡面滿是數據、圖表,後面還附有德文數十頁。具體的數據一時來不及看,不過結論性的部分他看明白了,就是豫西南六縣資源豐富有極大開發前景,並且文件中已經做出了比較詳細的開發計劃。

郭緒棟說“好好,宗漢是個有心人。今天先談到這裡,我先看看這些東西再說。”回到辦公室郭緒棟拿起計劃開始仔細看,越看越感興趣一直看到下半夜。在他看來這份計劃很有見地,其設想可以與左宗棠、張之洞辦洋務媲美了。計劃裡詳細列出了豫西包括三門峽、洛陽、嵩縣、魯山、寶丰、南陽、舞陽等地的自然資源和礦產資源、開發前景和開發方案,文後還附有德國礦業工程師的勘探報告。他的直覺顯然這份“計劃”是真東西,既然劉宗漢費了這麼大勁兒搞出這麼一個東西肯定不是專爲敷衍吳佩孚的。這麼說來這劉宗漢還真是個與衆不同的人物,也許讓劉宗漢留在豫西真的能根絕匪患。於是第二天一早他就把這份計劃交給了吳佩孚。吳佩孚詳細翻了一遍“計劃”,他是秀才出身,在治國方略方面不是絕大多數北洋將領能比的,他也認爲如果劉宗漢真有實施這個計劃的想法則確實是當今不可多得之人。於是出於對豫西開發計劃的興趣吳佩孚決定親自召見劉宗漢,傳令兵卻回報劉宗漢剛出門訪古去了,正在派人找。吳佩孚見一時無事便按照他平日習慣便拿起報紙來看,偏巧報紙上除去八卦新聞便是張紹增內閣爲粵、閩兩督問題辭職,旋即遷就事實復職的消息。他感懷提筆作詩一首“時來到處人親近,運去逢場亦不歡。軍界人才帳下狗,民國法典鏡中天。”寫罷便扔在桌上。

正在這時衛兵報告劉宗漢到,吳佩孚便讓人直接帶劉宗漢到辦公室。不多時劉宗漢大踏步進來敬禮道“玉帥好。”

吳佩孚已經是第二次見劉宗漢,因爲第一次劉宗漢給他留下的印象還不錯所以並沒有給劉宗漢太難看的臉色。劉宗漢在坐下前掃了一眼吳佩孚的書桌把吳佩孚的詩看個大概,無奈吳佩孚寫的比較草,他有幾個字拿不準,但大體意思基本明白了,坐下的時候已經有了計較。

吳佩孚開口便問“劉宗漢,宗漢這個名字很好,不知你的字是什麼?”劉宗漢說“卑職國學甚淺,不曾取字。”

吳佩孚心說“還算誠實。”然後問“那你讀過幾年書啊?”

劉宗漢答“十七年吧。”可不,小學六年,初中三年,高中三年加上當兵後一直沒扔下一共不是十七年嘛。

吳佩孚翻了個白眼心說“你口氣夠大的,十年寒窗就可以考狀元了,你竟然敢說讀了十七年?”便又問“你既不習國學,不知你這十七年都讀些什麼書啊?”

劉宗漢心想“我又沒騙你,幹嘛刨根問底。”但還是恭謹的答道“國語,數學,物理,化學,政治,歷史,經濟,生物,醫學(衛生常識),地理,外語、美術、勞動技術和軍事。”

吳佩孚說“這麼說來你算是個博學家了?可你既然學過國語,爲何計劃中的用語如此粗陋無文?”

劉宗漢心說“我冤啊,我學的課文都是中心思想正確第一,其他一概靠後,怎麼可能有你這樣的造詣。再說了,我學這麼多門課程專門鑽研哪門那叫偏科,考不上大學的。我又沒個好爸爸,還需要學好數理化將來養家餬口孝敬父母呢,你當然不知道了。”但嘴上忙說“大帥教訓的是,卑職學得雜,精得少,今後當努力鑽研。”

看到劉宗漢至少表面上很謙虛吳佩孚心裡比較受用,轉而勉勵起劉宗漢來“好,你有這心是不錯的。其實軍人也未必就要行文如李杜,英雄不問出身,要緊的是要知道忠孝節義。怎麼可以幹反對政府的事情爲亂民張目?”

劉宗漢說“大帥這話我不能同意。自古兵民爲國家之本。國家應當滿足民衆的正當要求,我們軍人保衛的就是國家的利益和民衆的正當要求。現在外有列強壓迫,中國要與列強爭長短唯有更加倚重兵民,保護兵民利益。這次平漢路工人要求改善工作條件減少壓迫我認爲理由完全正當。”

吳佩孚已經不準備爭論此事,把話題一轉“我看了這份計劃,是你寫得嗎?”

劉宗漢說“以我一人之力斷不能完成如此詳細的計劃,這計劃是我們集體制定的,其中還有德國技師的參與。”

吳佩孚點點頭說“聽靳薦卿說你極力要求掌握地方軍政全權以行割據之實。這是國家斷不能同意的。既然你志在實業,若交出兵權專心實業又有什麼不好?”

劉宗漢與吳佩孚對視着“大帥,若是在清平世界我斷沒有稱兵割據之理。可現下政治糜爛,法紀不存,社會動盪,任何建設都必須以武力最爲後盾,否則必然一事無成。”

吳佩孚很是惱火“這麼說你是不相信我能保一方太平了?”劉宗漢不緊

不慢的說“我相信大帥,可我信不過大帥手下的一些官吏。我必須要有保證別人不能強奪民衆的建設的成果之後才能搞建設吧。若大帥能使各軍隊成爲國家之軍隊,政府是百姓之政府我又要軍隊何用?我見大帥剛寫的詩不是也說民國法典鏡中天嘛。”

這話吳佩孚不好反駁,他這兩天還訓斥張福來說張福來手下有四凶、八怪,作威作福堪比趙倜的兄弟趙傑搜刮聚斂的本事,至於其他官員不肖者絕非少數。若說自己手下的官員都是好樣的他自己都不信,那些督軍、部長都抓着部隊不鬆手完全把軍隊作爲自己的私有財產,抓着軍隊幹什麼?自然不言而喻了。至於政府就更別說了,他正一肚子悶氣呢。於是他便支吾了一下沒有反駁,心下對這個年輕人敢於這麼誠實的說出想法倒是有些讚賞。

劉宗漢接着說“我保有軍隊不過是自衛性質的,我以爲當今中國的事情絕不是軍事可以解決的,所以我不會首先使用武力。我指天發誓,只要大帥不作傷天害理之事我絕不與大帥作對。”吳佩孚被劉宗漢說得微笑了一下“我吳佩孚若做傷天害理之事當天人共誅,不見得輪到你。不過望你言行一致。可是怎見得武力解決不了中國的事情?”

劉宗漢說“我認爲現在中國的問題不是是否形式上統一於一個政府的問題,而在於多數國民沒有意識到自己是中國的國民。當百姓衣食無着的時候國家不可能幫助他們,當他們遇到壓迫的時候國家不可能幫助他們。國家對於他們只有索取,沒有回報,他們不知道國家對於他們還有什麼恩澤。當他們吃不上穿不上的時候他們可能爲了一碗飯而出賣國家,爲了自己家庭的生存可以把敵人當做朋友,甚至屠殺自己的同胞。這纔是中國動亂不斷的根源。只有進行社會改革,學習西方列強形成國家與國民的契約才能統一國民思想,發揮民衆的力量消除內亂,共禦外侮。民國兆建已十餘年,各個都督大帥今天你打我明天我打你,結果如何?有目共睹。聽說大帥進來醉心於武力統一,希望大帥三思而後行。”

吳佩孚聽了劉宗漢最後幾句話臉色變得很難看,站起來踱了兩步說道“目下國家內憂外患,若不安定內部如何攘外。按照你的方法黃瓜菜都涼了。所以武力統一勢在必行,多說無益。這裡還有個疑問,你的計劃頗爲龐大,耗費甚巨,你從哪裡籌款呢?”

劉宗漢笑道“這事大帥不必擔心。我看史書,每個朝代興起必先休養生息,放鬆對民間商業管制,一般只需十數年便能社會富裕。可見民間的力量是非常巨大的,只要能夠把這股力量引導好,不愁資金解決不了。另外我只要交通通暢,局勢太平我可以吸引天津、陝西的商號投資嘛,這些實業辦起來利潤巨大,不怕他們不來。”

吳佩孚又詳細詢問了一些具體問題才讓劉宗漢離開。之後他問郭緒棟“樑丞,你怎麼看這個劉宗漢?”郭緒棟說“我察其言觀其色不似奸詐之徒,敢把割據這種事不加掩飾的明說出來更顯其磊落,也許確是個胸懷大志的青年。以一個軍人能把實業計劃搞得如此周詳可見其出類拔萃,假以時日必成大事。”

吳佩孚若有所思的點點頭然後說“這樣,我們不妨讓其實施計劃以觀後效。若發現其言行不一也有時間周密計劃再加以處置。”

這樣13日郭緒棟和李濟臣再次與劉宗漢談判,雙方很快達成協議:吳佩孚撫卹“二七”罷工死傷工人;雙方停止敵對行動,宣撫軍撤回原控制區,釋放田維勤等被俘軍官,歸還繳獲的武器;宣撫軍部隊編河南陸軍第5混成旅,人數不得超過6000人;張福來任命劉宗漢爲豫西鎮守使,將嵩縣、欒川、魯山、寶丰、葉縣、平頂山、南召、西峽、淅川、內鄉、舞陽、方城、社旗、南陽和盧氏縣劃歸劉宗漢防區——基本還是遠離平漢線的地區;督軍府命令在宣撫軍控制區和平漢路之間運輸的貨物有豫西鎮守使發給的護照可以減徵厘金,劉宗漢不得私運武器。

談判到此處應該說很順利,可這些大的條款都談完卻出了岔子。原因是張福來要求各縣交的稅太高,比如欒川一年要三萬大洋。劉宗漢說那不行,欒川這種兔子不拉屎的地方前年才交了不到八千大洋,你一下子就漲了三倍我可受不了,這不是敲竹槓嘛。張福來的代表就說沒錢你拿什麼辦實業啊。劉宗漢說我辦了實業纔能有錢啊,不是現在連影兒還沒有嗎?

爲了收稅多少的問題雙方僵持了一天,最後雙方商定今年仍按照前年的數額交稅的60%,以後五年內每年稅額提高四成。劉宗漢心想你要十成也行啊,到那時你們早在第二次直奉大戰中被打敗了,看誰敢來收我的稅。不過爲了把戲演得逼真他還是裝模作樣的和張福來討價還價。

16日劉宗漢和郭緒棟、李濟臣簽訂協定,張福來當即發表劉宗漢爲豫西鎮守使。劉宗漢給陳同宇發報就地釋放田維勤,部隊返回根據地。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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