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汐語壓根連眼角也沒有瞟一眼小女孩,手中的針穩穩地紮了下去。
連下三針,都是在重穴。
小女孩眼中殺氣瀰漫,但卻緊緊地握了拳,沒有衝上前來。如果她衝上前來,也許只是一拳,就能把顧汐語打死,可是,顧汐語這時候,卻完全沒有想過這個問題。
她全副的精力,都在那個傷者身上,好像已經忘了周遭的一切。小女孩的威脅,有那十條大漢的性命做鋪墊,並不是蒼白無力。
可是,她這時候,眼中只有傷者,只有病人,全然沒有把那個威脅放在心上。
小女孩有些怔忡地看着凝着眉,一臉肅然,手中飛速又平穩地下針的顧汐語。
沒有粉飾,沒有面紗遮擋,顧汐語的臉完全展現出來,她凝神認真的樣子,端莊而嚴肅,卻又充滿了一種神聖的感覺。
小女孩心中暗暗想,師兄,你把她吹得這樣好,我一點兒也不相信,現在,好像是真的。可是,如果她救不了我爹,我還是會殺了她的。你讓我來,就該知道,我做得出來。我不管她是你的誰,也不管她對你如何重要,如果我爹死了,你就別怪我不客氣。
顧汐語當然不知道這個默默站在一邊的小姑娘到底在想什麼。她行了一遍針之後,又探了一回那傷者的脈,終於從之前的弱到幾乎感覺不到,變成了有一絲微弱但不絕的脈息。
可是她知道,這不表示她已經把人救過來了。
這個人實在傷得太重,那些傷口是塗了一些金創藥,也服了一些用於療傷生肌的藥丸。
可是,藥醫的,從來都是不死之病。這個人身上的傷口,深得很。
每一條,都足以要他的命,而這種致命的傷口,粗略一看,就有三條之多。
這個人,說句不好聽的話,十成的命裡,已經去掉了九成九,只剩下一口氣吊着。
她不禁十分奇怪,那個小姑娘,到底是怎麼樣的冷靜,竟然還能把他用破席一裹,就在這街邊上賣身葬父這麼半天。
她回頭一看,那小姑娘正盯着她,好像怕她手中什麼動作不慎,就把這人給害死了一樣。
顧汐語心中生出一絲不滿來,覺得這小姑娘小小年紀,實在太過冷漠了,她道:“站着幹什麼,過來幫忙!”
小女孩看了她一眼,默默地走了過來,顧汐語在她的幫助下,將傷者的衣服解開,露出裡面猙獰的傷口,肋骨斷了四根,傷口縱橫,致命的刀劍三處,那些破皮見血的更是不計其數。
這些傷口上,新傷舊傷相疊。
顧汐語看得頭皮直髮麻,這到底是什麼人,怎麼會傷成這樣?而且一個傷成這樣的人,明顯已經有幾天了,竟然還能活着。
這人的傷,比當初太子歐陽宇擎的傷嚴重得多。
但是,他的身體底子當然要比養尊處優的歐陽宇擎要好一些。
顧汐語道:“背上也有傷口嗎?”
小女孩搖了搖頭,道:“沒有!”
顧汐語簡直地處理了一下傷處,用針刺穴,止了傷處的血再往外滲。結果發現一個問題。這些傷口都太深了,非要經過縫合不可。
可是,她用什麼縫合?
顧汐語側頭衝着小女孩道:“我現在缺少東西,只有在醫館中才能有縫合的用具,以及我要的一些藥物。”
小女孩點了點頭。
顧汐語看看小女孩的小身板,不禁搖頭,這麼小的身子骨,能搬起地上這個成年人嗎?加上她,似乎也不成。而且,這個人實在不適合移動。
小女孩顯然也意識到這個問題,只是拿眼看住她,等待她的下一步動作。
顧汐語想說:我去醫館買一些東西再過來救人,你看怎麼樣?
但是小女孩之前的威脅在耳邊,她走了,那小女孩要是以爲她要跑,把珊瑚給殺了怎麼辦?
她道:“你去附近的醫館裡買些東西來。”說着,她一口氣報了需要縫傷口的工具和藥名,那是一些簡單的藥物,不管哪個醫館都會有的。
小女孩點了點頭。
顧汐語想到什麼,抽出一張五十兩的銀票,塞進她手中道:“快點!”
見小女孩有些愕然地看了她一眼,她這纔想起,人家小姑娘能量這麼大,哪裡真的窮得要賣身葬父呢,自己這是多此一舉了。
小女孩已經轉過身,向遠處走去,找醫館去了。
顧汐語幫那傷者把衣服掩了起來,秋寒,這麼裸露了總會有些冷吧。她不禁對那小女孩又生出幾分不滿來。
好吧,就算你是爲了演戲逼真一點,才把這傷者這麼拖出來放在街邊。可是你好歹給裹一層薄被子,難道你不知道傷者的身體很容易受到風寒?
她看着躺在地上那張蒼白毫無血色的臉,無奈地搖頭,解開身上的披風,蓋在那傷者身上。
小女孩的速度很快,只是一刻鐘不到,就又回來了,見到顧汐語那件披風蓋在傷者身上,她看了顧汐語一眼,把買好的工具,藥,全都遞了過來。
顧汐語接過,把那些藥處理了一下,又將那些縫合用品用處理好的藥用心地擦拭,然後揭開披風,給傷者縫合。
在縫合時,爲了怕傷者亂動,她又給他下了一針。
看着顧汐語熟練的動作,小女孩的目光中充滿了疑惑和探究,好像想看看這個看起來不過十四五歲的女子,比她大不了一兩歲,怎麼會有如此的本事。
在顧汐語的眼裡,她固然是冷靜淡漠,堅強隱忍。
可在她的眼裡,顧汐語也是鎮定冷靜,心性沉穩,沉靜堅定。
顧汐語心中其實很着急,這條街上雖然現在沒有什麼人,但是,這畢竟是條街,不可能一直沒有人。何況,這傷者就這麼躺在涼蓆之中缺醫少藥的,也不利於傷勢恢復。
她得趕緊給他把傷口縫合,再行一遍針後,讓小女孩找個客棧住下來纔好。
可是,在縫合的過程之中,她卻一陣陣奇怪,這小女孩也太反常了吧?今天發生的一切,都十分詭異。她這是要遇第二個太子事件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