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上請講。”寶硯聲如洪鐘道。
“你先變回去。”文昌命令說。
轟隆隆, 又是一陣巨響,伴隨着鋪天蓋地的灰塵,寶硯縮回人形, 拍了拍身上落着的灰塵。
等塵埃落定, 空中三人才傾身降到山巔上。
“沒想到寶硯姑娘本事如此了得。”文昌先讚美了一句, 寶硯垂眸, 抿着嘴偷樂。
“不過……”文昌接着道:“往後寶硯姑娘若是跟着本仙, 必須聽完本仙的話,再做行動。”
“寶硯明白。”寶硯瞬間擺出嚴肅認真的神情。
文昌拿扇子末端指點道:“寶硯姑娘你心地直爽,但卻有些魯莽, 以後本仙會督促你改掉此毛病。”
“文昌仙君說的對,你以後可得跟着仙君多學點兒, ”白素貞走近寶硯說:“寶硯啊, 不是白姐姐不留你, 而是文曲殿小,實在容不下你。”
“說透了, 就是怕你粗心闖禍。”白素貞說着,食指一戳寶硯眉心:“前幾日我讓你端茶遞水伺候時,就發現你這姑娘毛躁得狠。你這回跟文昌仙君去魔界,一定得好好表現,假如將來犯了錯, 文昌仙君念你有功, 也不會多責難你的。”
原來白娘子是這麼熱心的姐姐, 寶硯聳聳鼻子:“知道了。”
文曲看着白素貞, 眉目傳情道:“爲夫以爲你之前, 醋罐子打翻了,纔想送寶硯出去, 沒想到你是爲了文曲殿,爲了替爲夫減少麻煩。娘子,爲夫好感動。”
額……
文昌覷着倆老夫老妻又要膩歪上了,趕緊咳了咳,對寶硯說:“寶硯姑娘,你應該知道,本仙同文曲兄一樣,只是一介文仙而已。將來,你若有意從戎,且不必介意多次易主,文昌可向武仙舉賢推薦你。你一下如何?”
白素貞捏着絲絹,在一邊無罪偷笑:“文昌仙君已經開始打算過河拆橋了?”
“嫂嫂說笑了。”文昌微笑答道:“文昌是怕耽誤了寶硯姑娘前程,另外爲天庭無私舉薦人才,本來就是文昌的分內事。”
“君上。”寶硯癡癡地看着文昌,猛然覺得:世上再無如此偉大無私的仙君了吧?
“呵呵,”文昌擺擺手,笑容尷尬:“寶硯姑娘不必謝本仙。”
文曲笑了笑:“寶硯,誰讓你是顆燙手山芋呢?”
寶硯聽了,急得跺腳:“寶硯是山不是芋!寶硯出生在冷冰冰的海水裡,自己也是冷冰冰的,不信你摸!一點都不燙!”
說着伸出手,支到文曲面前,白素貞連忙把寶硯的手拍掉,笑得花枝亂顫:“難怪平時看你呆頭呆腦的,現在我明白了,因爲你長着一顆石頭腦袋!”
“這倒是說對了。”寶硯摸着頭說,一臉呆相。
“哈哈。”文昌終於仍不住,笑出了聲。這個性子,倒像一個人……她也總是這樣傻傻的……語不驚人死不休。
也許是失戀的原因,胡呦呦最近沒精打采的,總是想睡,接連好幾天窩在殷淳熙給她安排的住所裡,大門不出二門不邁。
“呦呦,我們出去玩吧?”定春來看胡呦呦,坐在牀沿等了半天,也不見呦呦起牀更衣。她拿了根銀針,認真地清理指甲縫。挨着挨着把十根指頭挑乾淨了,回頭看着胡呦呦,氣呼呼地說:“呦呦,你不會讓我把腳趾甲也弄了吧?”
“今天是什麼日子了?”胡呦呦撐起身子,臉色虛弱。
“再過十天,八月十五了。”定春說,臉上美滋滋的,“我啊,聽這裡的魔們說,八月十五,天上那輪月亮是一年中最大最圓的時候,你知道,魔界沒有太陽,全靠那輪月亮照明,所以八月十五是魔界最熱鬧的日子,等同於凡間的春節!可魔們多數寡情寡義,這個節不和親人過,只和愛人過,所以又和春節不一樣,性質上有點兒像凡人過的七夕。等到那天,你再想跟我出門玩啊,我就不能陪你了。”
定春笑嘻嘻地,噼裡啪啦說了一串。
“阿杳,在這裡我只能依靠你了,那一天你撇下我,想去幹什麼?”胡呦呦嘟着嘴,臉上有些受傷的神色。
“去約男魔啊!”定春興奮道。
胡呦呦垂下頭:“阿杳……你變了。”
定春沒有絲毫反省,反而狡辯道:“我這叫直面現實,與時俱進!你就是一根筋,不肯接受現實!天涯何處無芳草,何必單戀着一支?你要真忘不了他,趕明兒我求殷少尊賜你一碗孟婆湯,把傷心事全都忘咯!”
胡呦呦歪着腦袋,嚅囁道:“那個瞎眼魔頭有本事弄到孟婆的湯?”
“憑什麼弄不到?少尊八歲的時候,就敢獨闖地府!弄碗孟婆湯回來算什麼!”定春着癟嘴,輕睨着胡呦呦:“不許你說少尊的眼睛!”
“阿杳,你知道的真多。”胡呦呦心中佩服,又有些擔憂:“阿杳,你是不是看上殷淳熙了?”
定春低下頭:“我也是聽別人說的,可憐他而已。”
“他身爲魔界少尊,地位顯赫,本事又大,有什麼好可憐?”胡呦呦不以爲然地說:“不跟你說了,我要起來穿衣服了。”
胡呦呦說着終於起牀更衣了。定春一直站她身邊,猶豫再三,竊竊道:“少尊是真的可憐,你一定不知道……”
“什麼?”胡呦呦覺得定春說話的聲音太小,摟着尚沒穿上外衫,蹲下身。定春對着她的耳朵低聲細語……
“啊……”胡呦呦聽完站起來,一臉恍然大悟的樣子,口中驚歎。“確實怪可憐的。”胡呦呦擰着眉毛,同情道。
定春告訴她,魔尊殷昊穹只有一個兒子健在,就是殷淳熙,可惜殷淳熙的母親出身低賤,所以魔臣們對他多有非議。
“少尊一直在尋求建功立業的機會,好讓反對他的魔臣閉上臭嘴,三百多年前,他終於等着個契機,不顧任務危險,主動請纓去了仙界,多麼英勇啊!”定春眼中透出渴望,雙手抱拳祈禱狀。
“阿杳你別嚇我,你是不是生病了?”胡呦呦伸手探探阿杳額頭,溫度正常,她立刻哭鼻子說:“阿杳,你是不是被他灌了迷魂湯?別害怕,我雖然笨,但不管花多長時間,一定要幫你找到解藥,呦呦呦……”
шшш¤ TTκan¤ c o 定春滿頭大汗。
“好了啦,穿好衣服我們就出門吧!今天你想去什麼地方?”定春問。
胡呦呦想了一會兒,猶豫道:“阿杳,你覺得我們去六夫人那兒喝茶如何?”
“幽冥鄉又不是隻她一家賣茶,你怎麼總愛往她那兒跑?”定春一臉困惑。
胡呦呦也說不清爲什麼,“嗯……”
沒等她想出答案,定春搶答道:“哦,我知道了!六夫人泡茶的手藝是在凡間學的,是不是喝她的茶,有家鄉的味道?”
胡呦呦點點頭,又搖搖頭說:“確實味道獨特,但又不止這個原因。”
定春嘲笑道:“沒見過你這麼笨的妖,自己的想法都表達不清楚!既然要去,就快走啦!或許再去一次你就知道爲什麼了!”
定春一如既往拽着胡呦呦往前走,胡呦呦幾乎跟不上她的步子,“定春,你慢點兒走!”
遠遠看見飄着旗識,“六夫人茶鋪”,店裡一個夫人燒水洗杯子,忙前忙後。
“六夫人年輕的時候,一定是個美人。”定春湊在胡呦呦耳邊說。
胡呦呦點頭表示同意。
“六夫人,兩杯茶。”定春先一步坐下說。
“哎。”老闆娘輕聲答應。
胡呦呦跟着定春坐下,望着老闆娘甜甜地笑道:“又來給您添麻煩了。”
“奴家的茶水不白供,姑娘客氣了。”老闆娘不好不壞地說。
“六夫人自從來魔界,一直是這副不鹹不淡的樣子,”定春附會在呦呦耳邊道。
“阿杳,你真厲害,什麼都知道。”胡呦呦再度誇獎道。
定春肅着臉,擺擺手:“我也是道聽途說,算不上什麼本事。”
最初聽胡呦呦誇她,她還心驚肉跳地以爲,自己太話嘮,讓胡呦呦看出了破綻。後來,她摸透了,這胡呦呦心思單純,可以隨便騙,放敞了地騙,所以她不怕做個樂於助人的科普者。
“真不明白,六夫人這幅態度對客人,你爲何喜歡到這兒來?”定春抱怨道。
胡呦呦聳聳肩:“我也不知道大家怎麼想的。”
她嘟嘴,示意定春往周圍看看。定春環視一圈,確實,六夫人茶鋪的生意還不錯。
“茶好啊。”不知旁邊誰人聽到了他們的對話,插嘴說。
胡呦呦砸吧砸吧茶水,確實好喝,她笑盈盈地放下茶杯:“阿杳,我知道爲什麼我想來這兒了。”
“爲什麼?”定春問,頭卻偏向一旁,看着那個插嘴的男魔——有點眼熟哦。
“因爲每次喝了六夫人的茶,我就覺得渾身有勁了!”胡呦呦說着伸了個懶腰。
“美女,好久不見,我們真是有緣吶。”
誰?胡呦呦偏頭一看,嚇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