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早的陽光熱度不高,灑在朵朵白薔薇上面,有晶瑩的露珠在白色花瓣上閃閃發光,一眼望去,似是許多璀璨的鑽石遺落在花瓣上。
美,清新脫俗的美,清高驕傲的美。
她一向對花的興趣不大,唯獨對這白薔薇感興趣,就是因爲它的清新脫俗,世人總說紅玫瑰熱情,百合溫馨,她偏就喜歡白薔薇這股清新脫俗的驕傲。
如果花也分三六九等,她認爲,白薔薇算得上是花中名媛,優雅高貴,骨子裡透着清冷的傲氣。
約摸一個小時後,她收到秦煥巖的短信:我到公司了,日頭猛,你別在花園坐太久。
她正要回短信,卻剛好有一個電話打進來。
蹙眉凝視了好久,她才把電話接起,心不甘情不願地喊了聲“爸”。
顧松柏坐在秦氏的接待室裡,想起方纔季東明不陰不陽的暗示,便小心翼翼地試探她,“思哲,你現在在哪裡啊?”
“你打電話來,就是爲了問我在哪裡的?”
別說她不信,就是顧松柏自己,也不太相信。
要問自己的女兒在哪裡,他早在顧思遙曝光她醜聞的時候就問了,沒有必要等到現在,而且,還剛好就是她和秦煥巖鬧彆扭的時候。
不管是巧合,還是有意。他都成功地讓她不爽了。
精明如顧松柏,怎麼會聽不出來她話裡的不耐煩。不過權衡利弊,他想,他家的思哲,已經成爲了高高在上的準秦少奶奶,具有了足夠讓他朝拜的身份。
所以連帶着說話的語調裡都賠着小心謹慎,“我今天去秦氏談生意,聽季總經理的意思,你現在和秦總住在一起?”
看着手裡的最後一口麪包,她突然連吃的興致都沒有了。
真是有夠可以的,她是不是欠過秦煥巖和季東明的錢,不然她很難解釋爲什麼他們在自己的事情始終站在相反的方向上。
秦煥巖幫着她躲開顧家,季東明就可着勁兒把她往顧家的圈子裡歸屬。
就像眼下,她沒提,秦煥巖也知道,她不想把自己的行蹤透露給顧家,因此在最嚴重的那幾天,他單獨在她的身邊陪着,絲毫沒有通知顧松柏這個父親過來關心關心的意思。
話極少,但陪伴無需言語。
“嗯。”
不鹹不淡地應了一聲,再沒有言語。
被她冷淡的態度兜頭澆了一盆冷水,顧松柏有些坐不住,但還是挺直了腰板,“那……秦總有沒有說,什麼時候舉行婚禮?”
既然同居,他可以趁機鼓勵思哲向上爬,不管怎樣,兩個人住在一起,總有機會讓女兒給秦總吹吹枕邊風,給顧家多點資助什麼的。
又或者,直接結婚,以秦家的財力,聘禮必定不會少,到時候,還能借着秦總丈人的身份給顧家的公司救場。
深深吸了一口氣,顧思哲頭一次覺得,她跟不上老年人的思維,於是耐着性子給他解釋,“爸,我們纔剛剛開始。”
言下之意就是,遠遠沒到結婚那一步,更別提需要大費周章準備的婚禮。
更何況,這種事情即便發生,自己有沒有心情去告訴顧家人,還是個未知數。
但是顧松柏一聽這話就不高興了,板着臉很不贊同地咳嗽了一聲,他想要給自己的女兒開開竅,卻在隱約聽到接待室外的腳步聲時轉了口氣,十足的嚴父做派。
“剛剛開始有什麼關係,你們都住在一起了,沒有個名分怎麼可以!我們顧家可是A市有頭有臉的……”
他演的戲很足,奈何顧思哲沒興趣配合,更不清楚他所處的情形,直接把他的話在半途截斷,“夠了,我還有事,就這樣。”
手機聽筒中傳來嘟嘟嘟的忙音,顧松柏頓時覺得自己沒了做父親的尊嚴,臉色霎時暗了下來,卻又在接待室的門被推開時整理出來一個客套又熱情的笑容。
“秦總。”
“顧總久等了。”秦煥巖淡淡地在他身上掃過一眼,心裡揣摩着思哲在家裡聽到剛剛那番話可能會出現的情緒,俊眉不由得皺了起來。
這個老東西,倒是會挑話說,不過一把年紀了,也不知道什麼話該說,什麼話不該說,可憐可恨到令人生厭。
要是因爲他的話,讓思哲遷怒與自己。秦煥巖默默地想,他一定會親自收拾顧家,也不管是不是到時候了。
他們要談的是公事,察覺秦煥巖的臉色不對,顧松柏聰明地沒有多提顧思哲的事情,一本正經地坐在接待室裡,表面上是秉持着公事公辦的態度,但那滿臉大寫的討好,分明就是來認親的。
對此,陪在秦煥巖身邊的秘書們只當做沒有看見,一個個眼神放空。反正自家老闆沒說什麼,而這位又是總裁辦公室的常客,顧小姐的父親,他們還是敬而遠之,不得罪的好。
整座秦氏大樓的外牆隨着日光的遷移而逐漸升溫,在外面的人看着這幢大樓,根本就是A市最大的吸熱器,然而在裡面工作的人完全毫無所覺,開着二十六攝氏度的恆溫空調享受夏日中的涼意。
不過,這對於從外面走進秦氏,或者從秦氏走到室外的人來說,是冰火兩重天交接過程的折磨。
拎着保溫盒來秦氏的顧思哲,活生生被巨大的溫差殺得措手不及,收起遮陽傘,一腳邁進秦氏時,凍得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其實她每次過來都會有這樣一種感覺,只是往日裡的溫度沒有今天高,因此自然無法達到哆嗦的境界,可今天室外溫度少說有四十度,足以令她深切地體會到何爲溫差。
“呦呵~又來送飯?”
她前腳剛走出電梯,就看到迎面走過來準備下樓吃午飯的季東明。男人的桃花眼在她的身上流連一週,最後停在她手上的保溫盒上,嘖嘖道:“哎呀,煥巖這小子,好福氣啊~”
見他這個調調,本來想解釋她是在秦煥巖的短信威脅之下來的心都沒有了,索性語氣不明地擡眸看他,“季先生,你看起來很閒?”
季東明看到她不達眼底的笑意,驀地感覺有趣。這個女人,從一開始到現在都是溫溫靜靜的,多大的悲喜都沒有表現出來,今兒個倒是讓他漲了眼界,原來她還有這麼伶牙俐齒的一面。
他一手插在口袋裡,一手給自己點了根菸,慢悠悠地迴應她:“還可以,一般般閒,比起顧小姐來,忙那麼一點點吧。”
還是這種怪異的語調,聽着就叫人心情不好。
不就是失業麼,現代人每天都有人失業,要不要每個失業的人都來季先生面前排隊等他奚落一番,纔算是正式完全失業儀式?
過分。
她不動聲色地揚起下巴,哦了一聲,理所當然地吩咐道:“那麻煩你,去幫我倒一杯水進來吧,你也看到了,一手傘一手飯盒,我……”
她沒有把話說完,說到最後只朝他聳聳肩,笑得純良。
讓他陰陽怪氣的。
今天,她還真就借勢欺人一番。
雖然借的那個勢今天早上惹她不高興了,不過終歸不是什麼大事,自己生生悶氣,就過去了。
季東明沒想到她會來這麼一手,整張臉上的表情驚訝得讓全世界都可以一眼看穿。
讓他堂堂一個總經理去倒水?
這下他總算看清楚了,難怪秦煥巖會真的喜歡上她。
這兩個人,根本就是同一類人,人前表現地多麼無害,實際上都是一肚子壞水的腹黑人物,使喚起人來順理成章得令人生氣。
目送他的背影轉向茶水間,顧思哲才稍稍順了氣,踩着高跟鞋往秦煥巖的辦公室走去。
礙於早上的事情,她給他的臉色依舊不善,進了辦公室,什麼都沒說便直接把保溫盒甩給他,自己則走到一邊的沙發上去拿雜誌來看。整個過程,一個語氣詞都沒有發出。
男人見她死撐着的模樣,很配合地問了一句,“還在生氣?”
其實他不問也知道,她能來,就說明不生氣了,只是面子上放不下來。他們從認識的那一刻起,他就知道,眼前的女人是個倔強到骨子裡的人。
既然她端着,那他去哄就是了。
如此想着,他離開辦公桌,擡步走到她的身邊,直直地蹲在她的膝邊仰頭細究她的表情,沒有碰到她,姿態卻十分親暱。
“思哲,盛天成一家快要走了,他說晚點帶貓過來和你道別。”
很無厘頭的一句話,顧思哲卻聽懂了他的意思。
面對他直白的眼神,她也沒有辦法繼續撐下去,草草翻過幾頁雜誌,最後還是沒好氣地看了他一眼,“你道歉不會好好道?”
想道歉就說對不起,想表白就說我愛你。她以爲,並不是什麼太大的難事。
“對不起。”
男人低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幾分懺悔,幾分繾綣,還有幾分無奈。深情如斯,顧思哲險些以爲自己錯覺,彷彿聽到他在說我愛你。
她在腦海中斟字酌句,打算說一句好聽的漂亮話來爲這個話題畫上句點。不料她的才思尚未泉涌,辦公室的門就被人推開了。
來人的季東明,他眼角的餘光一瞥到沙發上近乎重疊的人影,很是厚道地輕咳了兩聲以作提醒。
“你進來做什麼?”秦煥巖面不改色地站起來問他,聲音驟冷了幾分,彷彿方纔和女人輕聲溫存的人不是他。
季東明倒是完全不以爲意,反正他都習慣忍耐這個男人的陰晴不定了,無所謂如何突然的變化。
目不斜視地走到茶几邊上,把手中的杯子放好,纔開口說道,“你的女票,讓我給她倒水。”
“那你可以放下杯子出去了。”
秦煥巖的語調依舊,看樣子是很在意他們的交談被突然打斷。確切地說,是他們的談情。
沒辦法,季東明的轉身後脣邊漾開一絲不易察覺的殘忍笑容。他差不多是時候要增加自己在顧思哲面前的曝光率了,不然日後很難動手啊。
身材挺拔的男人消失在門口時,顧思哲瞟一眼茶几上的水,拿起來一口便喝去了半杯。
大熱天的,她說兩句話就覺得嗓子冒煙。
身側的男人垂眸看她,半晌纔開口問:“他得罪你了?”
按理說,思哲不會無緣無故使喚季東明纔對,她能開口遣東明去做事,八成是被惹到了。
“沒有,”她想都沒想就否認了,轉而說了句十分任性的話,“看他說話陰陽怪氣的,想整一整他。”
說完,她還自己回味了一下,嗯,用詞恰當,沒有任何添油加醋的成分。
高大的男人失笑,爲了這麼孩子氣的理由?她今天又刷新了自己對她的認知。
“他說什麼了?”他轉身坐進沙發裡,忍不住在她的臉上偷了一下香,然後順着她的意思問下去。
小女人哼了哼,“嘲笑我失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