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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孩永遠比大人好對付,也永遠比大人招人疼,我從包裡掏出買的荔枝和櫻桃,剛說了一句“來吃水果”,一幫子圍在班長身邊的小孩就都倒戈了,紛紛跑過來,“冉冉姐姐”叫的那叫一親,這把班長鬱悶的,身上又沒有更好的口糧來誘惑廣大人民羣衆,直衝着我乾瞪眼。毛主席說過,給人民土地人民纔會聽你的。給土地意味着什麼?意味着有糧食啊!中國人實在,甭管這世道如何如何亂,自家的那一畝三分地一定得保護好了,就算家道中落,沒準也能靠着那幾撮土白手起家。看看這些孩子多機靈,即便沒人教,也能自發的將父老前輩的思想沿襲全面。

有時候想想,這普天之下,最高潔豁達的人應是農民伯伯,不圖名,不貪利,老老實實的種地,養活自家人,養活全中國。而且,真到了緊急時候,錢算什麼,糞土。

本來我還想剋扣點,可一看小花骨朵們笑的那麼質樸那麼滿足,也就不忍心再和人家搶食吃了,就衝那聲姐姐,我也得認認真真的儘儘心,這輩子除了小時候當土霸王時落的幾句姐姐聽,還沒人這麼叫過我呢,一般都是我拍馬屁,上趕着哥哥姐姐的叫人家。受用,太受用了,難怪北京人都愛聽這口。

曲狐狸見此情景,好笑道:“洛冉你是有備而來啊,也不告訴我一聲,白白讓你做好人。”

我轉頭,頓時愣住,還從未見過他如此居家的樣子——那美人脫了外衣,只穿着一件襯衫,袖子大咧咧的挽了上去,左手拿着一捆青菜,右手端着一盆水,我瞅着他樂,手上卻一點動作也沒有。

曲狐狸故作生氣,說:“這孩子怎麼這麼沒眼力呢,也不說幫把手。”

我笑:“你又不說,我怎麼知道你傻愣愣的站這兒幹嘛?”正要接過水盆,忽從後方殺出一人來,“呀,會長您怎麼幹這個,給我吧給我吧。”滿耳的嬌俏嗓音,滿身的清甜香水,不用回頭也知道是誰。

這年頭新鮮事還真多,有撿錢的,有撿罵的,還有撿活幹的。想想也是,古人爲美人甘願以性命明志,遑論今日做苦力一說,我們這些後輩還真興運。

方月毛手毛腳的搶過東西,卻沒注意到盆裡還有半盆水,這麼一撞,全都灑在曲狐狸身上了,我險些笑出聲,忍了忍,又憋了回去,這不是明擺着給方美人難堪麼,洛冉豈是這麼壞心眼的人。

曲狐狸穿的是白襯衫,布料被水一浸,倒是通透服帖,勾勒出一身矯健精瘦的身材,白皙的肩頸和胸膛看的清清楚楚,我蹲在一旁大嘆,有個方月在,犯色也不能犯的太明顯,真真看的我心癢難耐。

老院長從裡間一通翻翻找找,抽出一件深藍色的工作服,說:“這是我兒子留這兒的,小夥子也別嫌棄,快換上吧,小心一會感冒了。”

曲狐狸乖乖接過,乖寶寶裝的爐火純青,一句謝謝都把老太太樂的心花怒放。待其穿着衣服走出屋,我蹲在地上笑的直不起腰,一件規規矩矩的衣服,愣是讓他穿出了一身地痞流氓的感覺。。。也不能怨我,洛冉見識簡陋,長這麼大還麼見過那麼漂亮的民工呢。

曲狐狸抖抖袖子,說:“老鄉家裡就是實在,衣服都這麼結實,怎麼折騰都壞不了。”

方月滿臉羞色,小嗓子拿捏的恰到好處,“會長。。。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你別生氣啊。”

別說會長大人多心軟,就是趕上我這樣的,方月都這麼說了,還能怎麼樣,也就只能說“沒事沒事,這有什麼啊。”意思意思了事。

曲狐狸笑了:“沒事沒事,這有什麼啊。”

看看。

要說這方月,挺聰明一孩子,怎麼這時候腦子不靈光了呢,要犯賤,就別再玩矜持的姿態,套用古代名妓的一句話,“既做妓,又何必矯情。”既做**,又何必立貞潔牌坊,你剛纔就應該衝進屋去,假借換衣之名,二話不說,把曲狐狸扒個精光,若其稍有反抗,定施以血腥鎮壓,待你摸完了看完了便宜佔完了,再給他穿上衣服,出門示以衆人賢良淑德知錯能改的美好形象。

方姑娘,你實在太嫩了,怨不得我懶得把你當成競爭對手,來回來去就那麼幾招,要麼裝淑女,要麼裝可憐。現如今,情敵亦是考察男人含金量的一種手段,夠猛夠勁才玩的舒坦,鬥兩局就下臺了,那才叫敗興而歸。況且瓊瑤阿姨已將女人從古至今的那點使壞的手段完完整整的告訴我們了,估計我們這些蠢人也想不出什麼新花樣。

午飯吃的比較窩火,窮鄉僻壤的地界,自然是粗茶淡飯,城市裡頭嬌生慣養的孩子吃不慣也實屬情理之中,可人家老太太畢竟辛辛苦苦的做了一上午,程丹美人也辛辛苦苦的幫了一上午,這方月倒心直口快,上了飯桌子,只看了一眼,嘗也不嘗,便來了一句“靠,這飯是人吃的麼”

媽的,那口白菜一下就噎到我了。

老杜替我順順後背,使了個眼色。我委委屈屈的看着他,老子又不欠她方月什麼,憑什麼受她這氣啊。匆匆吃了兩口,尋了個空就跑了出來。方月的氣焰,我是實在看不下去了。

在後院竟然碰見了曲狐狸,他正喂一個小丫頭吃飯,笨手笨腳的拿着勺子,連哄帶騙的讓她張嘴,奈何小傢伙就是不聽,支支吾吾的晃腦袋。

我看的想笑,“我還以爲會長是全才,沒想到這世上還有你不會的事。”

曲狐狸被我嚇了一跳,手裡的鈴鐺啪的掉在地上,小丫頭不幹了,哇的一聲就哭了出來。慌得曲狐狸手忙腳亂,更不知如何是好,看着我,似怒非怒,還是無奈的情緒多一些。

這情況多多少少也是我造成的,咱總不能幹了壞事就跑啊,我老老實實的點點頭,說:“得,算我錯了,您歇着去吧,我來喂。”

曲狐狸不屑道:“去,別搗亂,好不容易纔逮到她,一會你又給我放跑了。”

“你這是喂孩子還是餵豬呢,還用逮?”

“豬比她好養活,起碼豬不挑食啊。”

“那倒是。哎,你可是沒看見啊,裡頭那位大小姐,剛纔又嫌做的飯不好吃,愣是把邊上那幾個老太太氣的什麼話都說不出來。”

“方月?”

我看他一眼,想了想,點頭說:“可不就是你們家那方月妹妹麼。”

曲狐狸也看我一眼,說:“怎麼着就成我們家的了,她姓方我姓曲,八竿子打不着的。”

我嘆口氣,“可人家不這麼想啊,她巴不得別人稱她爲曲方氏呢。。。”我衝那小傢伙晃晃手,“她那點小心思,只怕這小東西都知道呢。”

“你這張嘴啊,就是不饒人,方月就是性子嬌氣了點,除此之外,也還算是人民的好同志。共產黨要是收了這孩子,也不算抹黑。”

我點點頭,“是,沒錯,我這人就是嘴賤,您當我沒說吧。”

恨恨轉身,正要走,曲狐狸攔下我,“哪去啊你?不幫我喂孩子啦?”

這話說的。。。我們家樓下那剛生完孩子的阿姨跟她老公說的最多的就是這句話。從曲狐狸嘴裡說出來,怎麼聽怎麼怪異。

我忍着笑,說:“我去幫您叫方妹妹,她機靈手巧,天生就是喂孩子的主兒。”

曲狐狸正要說話,老杜急急忙忙的從飯廳趕了過來,看見我們倆,一愣。

我立刻掙開曲狐狸的手,下意識的背在身後,“恩。。。那什麼。。。老杜你怎麼過來啦?吃完飯了麼?”

老杜回神,清亮的眼睛掃過曲狐狸,停了半響,衝他點點頭。看着我說:“恩。。。我來找你。”

他的語氣和眼神讓我突生一種被人捉姦在牀的感覺,很是鬱悶。試想兩人脫了衣服抱在一起被人撞見,再說我們是清白的,我們什麼也沒做。。。哈哈哈,誰會信,笑死我吧。杜哥哥,我和曲狐狸的關係真的是小蔥拌豆腐,清白的讓人寒心,現如今也不是封建社會,犯不上摸一下手便叫囂着男女授受不親,上趕着讓人娶我,看你那一臉打抱不平的樣子,好像就等着我一聲淒厲的慘叫,你就要上去和曲狐狸玩命了,大可不必啊。其實。。。哎,我也沒少佔人家的便宜,真算起來,虧的不是我啊。

老杜沉默了下,說:“小冉,跟我過去吧。”

我回頭看了看,曲狐狸抱着那小孩,兩人一起可憐兮兮的看着我。

我猶豫着說:“要不,老杜你先過去吧,我還有點事。。。”

老杜沒動,在我和曲狐狸之間來來回回的看了兩遍,一語不發的走了。

。。。。我這一世英明啊,怎麼就白白的毀在了曲狐狸這妖孽的手裡。算了,待會再和老杜解釋吧。

小孩坐在曲狐狸懷裡,指着我傻呵呵的樂,嘴裡喊得竟是“媽媽。”

我倒被逗笑了,還沒來得及教育教育她,又見她指着曲狐狸喊了聲“爸爸”。

縱使我再鎮定,此刻也未免傻了眼。小屁孩的嗓音清脆甜細,好聽的一塌糊塗,可我只恨。。。曲狐狸爲何不挑一個啞巴來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