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禍不單行這種情況,經常會發生在一向走黴運的洛冉身上。

期末如此繁忙之際,猛地一轟驚雷,天降奇災。

歐曉曉說:“心肝兒,恭喜,元旦聯歡節目有一臺話劇,女主角內定是你。”

我一口水就噴了出來。

洛冉是個平凡的不能再平凡的人,也是個圓滑的不能再圓滑的人,深知表演這種事,最是站在風口浪尖上,掌聲自然好聽,謾罵也一定犀利。

我搖搖頭,再搖搖頭,即便倒黴,我也不會這麼倒黴。

歐曉曉又說:“本來女主角選的是方月,可不知爲啥又換了。本來嗎,長着一張潘金蓮的臉還好意思上臺。”

我立刻衝往文藝部,半路上停住,猛然驚醒,那裡面我誰也不認識啊,總不能一進去就說我叫洛冉,我不想演那個破話劇吧?一拐彎,跑到宣傳部找何翠花,翠花姐最瞭解我,不會把我推下火坑。

門口遇上方月,美人冷若冰霜,眼神深沉。

看着真解氣。我也不急着進去了,懶洋洋的跟她打招呼,“方月啊,真巧,我正要進去呢。”

方美人冷冷的看我一眼,冰魄銀針泛着寒光,“恩,巧。”言罷便急着離開,我攔下她:“別走啊,進去聊聊吧,順便說說元旦聯歡會的事。”

方月怒了,甩開我的手,憤恨道:“洛冉,你別得意!”

真是,你的曲會長又沒在這兒,露出那麼委屈的表情豈不浪費了。

我苦惱的笑笑,“這。。。哎你看這事,確實不能怪我,我是真不想演,可人家求着我啊,千拜託萬拜託,推辭不開啊。”

方月冷笑,語氣那叫一不屑,“好啊,那你就去啊,哼,我看你能演成什麼樣。”

“敬請期待。”

怎麼這麼快就露出你猙獰的嘴臉了?虧咱倆前幾天還在坐在一起團結友愛呢。我現在不過是你的半個競爭對手你就視我爲眼中釘,那你借鑑我稿子的時候那麼不跟我客氣呢?

女人就像是一張牌,正面寫着虛榮,反面寫着嫉妒,中間的小邊邊刻着男人。

我爸總說,愛耍嘴上功夫的人是最沒本事的,有內涵的人從不會刻意炫耀。巧者勞而智者憂,無能者無所求。我尚且會爲一分面子去跟人鬥嘴,好歹也不算無能吧。

想想也挺後悔,我明明毫無表演天賦還逞什麼強啊?到頭來還不是一樣讓人刷下來,下場沒準也就比方月稍好一點。但我不在乎,即便我悽慘,我也要我討厭的人比我更悽慘。

五十步笑百步,我樂意。

翠花姐正在趕稿子,見我進來毫不驚訝。

我說:“想不想讓我給你提前簽名?省的到時候我太紅,你排不上隊。”

何翠花笑的妖媚:“以咱倆的交情,一個簽名怎麼夠,好歹也得陪我一夜啊。”

“不好意思,時間都排滿了,一三五陪我的經紀人,二四六陪我的導演,週日陪我的投資商。”

“真遺憾。”

我不語,目不轉睛的看着她。

何翠花面不改色,繼續運指如飛,半響,終於忍不住,“小冉,你想問我什麼。”

“是你跟文藝部長推薦我的吧。”

“對,沒錯。”

“爲什麼?”

“方月的眉眼太尖銳,不適合那個角色。妹妹這麼漂亮,當然是最佳人選。”

“少扯那些,我要聽實話。”

何翠花輕嘆,漂亮的丹鳳眼眯了眯,“小冉,我何姍不喜歡看到喜歡的人被別人欺負。”

我一愣,隨即恍然,“方月。。。你早就知道她的稿子有問題?”

“楚熙和我是好哥們。”

“他不會做這種事。”

“但我會。我瞭解方月,知道她把光環看的比生命還重。”

真不愧是曲狐狸手底下的人,做事真不是一般的陰損。

洛冉絕不是善男信女,對討厭的人,從來不會吝嗇打擊和挖苦。我不喜歡方月,毋庸置疑,因爲歐曉曉,因爲曲狐狸,因爲那份總結。但我不希望我的事讓別人插手,尤其是以動用私權的方式,這讓我覺得我在仗勢欺人。

鬥法,要靠道行,而不是靠佛祖恩賜的法器和身邊的仙朋妖友。

這是洛冉的盜亦有道。

“翠花姐,這件事我很謝謝你,但老實說,我並不開心。。。你忙吧,我先走了。”

“洛冉啊,你的原則真讓人討厭。”

我笑。真是犀利的女孩。清亮的眼睛彷彿能看穿萬丈紅塵。我很好奇,這樣的女孩,會不會義無反顧的愛上一個人。

何翠花從來沒和我談過她的感情生活,每次我稍一試探,她便四兩撥千斤的化解開,再斗轉星移的轉嫁到我身上,卻又張弛有度,從不過份探究,讓你覺得被她關注的恰到好處。

不知道他是不是得到曲狐狸的真傳,在這一點上,他們驚人的相似,所以讓人情不自禁的喜歡靠近。

走的時候聽見何翠花漫不經心的聲音,“洛冉,即便金子喜歡窩在煤堆裡,也總會有好事的人把她挖出來。因爲有些人,不看到物盡其用心裡頭就不舒坦。去試試吧,我的眼睛一向很毒辣。”

我嘆氣:“金子多可悲,命運隨波逐流,被挈磨成各種形狀,還要面對衆人的覬覦。”

何翠花笑意淡淡,“誰讓她是金子,活該。”

我暈啊。。。

憑心而論,我也做過公主的夢,不過與傳統的故事情節微有不同。是我和一大羣惡毒女人爭奪帥帥的王子,最後得到幸福。可見,我從小就受瓊瑤式的愛情薰陶。小時候我也喜歡站在舞臺上賣弄自己的漂亮,自己的驕傲,被大家衆星捧月,甚至一度想做個演員,對着鏡子描眉畫眼,搔首弄姿,爲此沒少受我媽冷嘲熱諷,說我有出息了,不好好學習成天做夢,晚上做不夠,白天還做。連我爸也保持沉默,害怕一開口就會成爲呈堂證供。我很是委屈。小孩子的夢想就像華麗的冰激凌蛋糕,得不到保護就會轟然倒塌,樣子噁心到讓你不敢再想。後來稍大,漸漸無趣,甚至覺得又跳又唱千篇一律的念臺詞好像跳樑小醜。演員是幹什麼的?是給廣大人民八卦的,是給無知婦孺崇拜的,是給寂寞男女意淫的,是給娛樂報社利用的,是給有錢老闆暖牀的。

總的來講,我現在還是比較牴觸上臺表演的。憑什麼我要被衆人光明正大的評判?他們給過我精神損失費嗎?

心裡很鬱悶,打電話向老杜訴苦。他很乖,一語不發的聽着。

“老杜,安慰安慰我吧。”

“我還真不知如何是好。”

“是讓你安慰,又不是讓你慰安,隨便說兩句好聽的,或者誇我漂亮一類的,我愛聽着呢。”

“如果你想聽這些話,你就不會打電話給我。”

我語塞了,多年的相處,老杜很瞭解我。

“小冉,你到底想不想參加?”

“當然不想,期末考試在即,我怎麼能爲了這種事分心?”

“真的?”

“。。。。好吧我承認,心裡頭有那麼一點點嘗試的慾望,只是一點點。”

“呵呵,那就去唄。”

“嘿?我本來是想讓你打擊我的。”

“你根本就沒有自己想象中的那麼冷靜。機會在眼前,衆人都心懷期待,你已經開始動搖。況且,小冉,你很清楚你自己在不在乎這些名利,自己到底虛不虛榮。”

“哎,聽你這麼一說,我就更想試試了,但我又怕演砸了,丟大家的人。”

“那就不是你的問題了,誰讓他們找你呢,真丟人的不會是你。”

靠,怎麼覺得老杜和何翠花的思維方式這麼像呢。

我趴在牀上,右眼皮一直跳啊跳,心裡頭沒底啊,不想再拉着老杜跟我一塊受罪,輕聲做了結案詞,“我會仔細想想的,老杜,謝謝你。”

他頓了一下,話筒中傳來淺淺的呼吸聲,稍刻,竟變的急促,我在心裡默數,猜他什麼時候會說再見。

老杜欲言又止,“小冉。。。我。。。”

我竭力直起腦袋,“什麼?怎麼了?”

“我。。。我很期待你的表演。”

我心想八字還沒一撇呢,話也說的太早了,真是皇帝不急那啥啥急,想了想,還是選擇了保守的回答,“謝謝,若有可能,敬請期待。”